“回陛下话,老奴已宣了口谕,只是,只是……”
一见高宗面色不善,高和胜心中不但不慌,反倒有一丝的窃喜,但却不敢带到脸上来,飞快地与武后交换了个眼神,疾步抢到近前,作出一派为难的样子,结结巴巴地吐出了半截子话。
“只是个甚,说,你给朕说清楚了,快说!”
高宗今日偷闲睡了个懒觉,心情原本不错,用过了“早膳”,本打算到御花园里去消暑一番的,却没想到尚未动身,就闻太子与李显领了一大帮朝臣堵上门来了,原也没甚在意,却不料武后跟着便到了,言及太子领着诸臣工是来逼宫的,心情登时便坏到了极点,待得听完了武后的分说之后,这才惊觉朝堂的党争居然已是烈到了这般田地,又气又恼之下,险些就此暴跳如雷,也就是武后温声劝解了良久,方才消了些火,百般不愿见朝堂分裂的高宗遂接受了武后的提议,打算将李显独自叫了来,以便将此事的影响降低到可以接受的程度,可万万没想到李显居然敢奉旨不遵,心中的怒气一勃发之下,几乎就是吼着喝问了起来。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非是老奴不用心,实是太子殿下,啊,太子殿下言及诸臣工皆是为武敏之一案而来,当一同见驾,以辨是非,老奴不敢强劝,还请陛下明断。”高和胜本就是武后的心腹,自然不会为李弘去打掩护,这便故作惊慌之状地回了话,虽无加油添醋之处,可却明摆着是在断章取义。
“嗯?哼!废物,都是废物!”
李弘此话虽极之不中听,可却是属实之言,高宗并非昏庸之辈,自是知晓此理,有气也无处撒去,只能是气恼万分地拂了下大袖子,恨恨地骂了一嗓子,焦躁地在榻前来回踱步不已。
“陛下,时已近午,日头甚烈,总让朝臣们等着怕也不妥,依臣妾看,就请太子与显儿一并前来好了,至于其余臣工么,不妨先行散了,左右后日便是早朝,有事早朝再议也罢。”眼瞅着高宗明显已乱了分寸,武后眉头先是微微一皱,可很快便舒展了开来,款款地起了身,走到了高宗身旁,温声劝说道。
“唔,也罢,就这样好了。”高宗本就是个无甚主见之辈,这一听武后所言颇似有理,立马便同意了下来,侧头看了高和胜一眼,一挥大袖子,没好气地呼喝道:“愣着作甚,还不快去宣旨,真没个眼力架!”
“奴婢遵旨,奴婢这就去办。”
一听高宗如此说法,高和胜自是不敢怠慢,紧赶着应答了一声,转身便疾步向宫门外奔了去。
“陛下有旨:宣太子殿下、英王殿下乾元殿觐见,其余诸臣工且先各归其职,有事后日早朝再议,钦此!”高和胜一路小跑着出了则天门,连口大气都来不及喘,急忙忙地便将高宗的口谕宣了出来。
“臣等领旨谢恩。”
一见高和胜这等正式传旨的口吻,诸臣工尽自心中有着十二万分的不满,可也只能是先行领旨不迭。
“高公公,本官有要事要面奏陛下,还请代为通禀一声。”
众人谢恩方毕,阎立本已率先站了出来,拿出右相的架子,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开了口。
“高公公,本官亦有要事要奏,刻不容缓!”
“我等有要事要奏,还请高公公代为通禀!”
……
阎立本的话便是信号,乐彦玮等一众朝臣们全都跟着起了哄,场面一时间大为混乱,群情激奋之下,高和胜的脸都吓得有些子绿了起来。
“七弟,你看此事该当如何?”
李弘没有跟着起哄,而是侧脸看了看李显,低声地探询了一句道。
该当如何?这个问题李显也在心里头不停地问着自个儿,说实话,高和胜尚未宣旨之前,李显便已算到了可能会有这等场面出现,也在心中反复推演了一下各种可能之结果,然则却始终不敢下一个定论——群起逼宫无疑能实现利益最大化,只是如此一来,势必会引起高宗的猜忌之心,可谓是得到的多,后患也多;单独去见驾么,很难毕其宫于一役,打虎不死,恐遭虎伤,同样是后患无穷,要想取得一个平衡显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李显一时半会也难有个确凿的决断……
第二百五十八章进退之间
适可而止,过犹不及!李显飞快地算计了一番之后,终于有了决断,他可不想因此事而被高宗记恨——此番案子可是李显主审的,出了这等逼宫的大事,李显是怎么也脱不开关系的罢,一旦太子玩完之后,李显也断难逃覆巢之祸,而这显然不是李显所乐见之结果,再说了,李显也不敢肯定武后那头没有脱身的后手,万一要是逼宫逼得太狠,被武后暴起反击一把,那乐子可就大了去了的。
“太子哥哥,一并见驾去罢。”
李显主意一定,自是不再犹豫,趁着身周一派噪杂之际,低声地回了李弘一句道。
“唔,也罢。”
李弘虽尚有不甘,可也知晓此事非得李显配合不足以成事,这一听李显如此说了,也只能是勉强应承了下来。
“诸公都请静一静。”李弘也算是个果决之辈,眼瞅着无法鼓动李显与其一并冒险行事,自也就此死了心,站了出来,双手一压,呼喝了一嗓子,原本正围攻着高和胜的一众朝臣们自是就此安静了下来,各自敛容后退,作出一派恭听太子训示之状。
“诸公,朝中虽有些许小人横行不法,然不过是跳梁小丑而已,有诸公等栋梁在,断不知有乾坤倒置之虞,今幸得英王明察奸佞,孤自当禀明父皇,铲奸除恶,还我社稷之清朗,后日便是早朝,还请诸公各自上书言事,以父皇之英明,自当会有决断。”太子口才不错,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之余,也没忘在话里将李显死死地捆上自家的马车。
“臣等谨遵太子殿下令谕!”
在场的朝臣一大半都是太子的心腹,自是唯太子马首是瞻,其余诸如裴行俭等闻讯赶来的中立朝臣们也大多是厌恶武后干政之辈,自也不会出头跟太子唱反调,一时间应者纷纷之下,太子的声威彰显无遗。
这小子还真有演说家的口才,嘿,可惜啊,遇到了那狠辣的老贼婆,你小子的明君梦怕是注定要破碎的了。李显低着头,似乎也被太子的一席话所感动一般,其实内心里却是在感慨李弘的生不逢时,虽有一丝要帮着李弘坐稳江山的想头,然则一想起武后的阴狠与毒辣,这等心思立马便淡了去,只因李显压根儿就不相信李弘能斗得过武后,哪怕是李显全力辅佐其,最多不过是将李弘的败亡时间往后挪上一些罢了,理由么,很简单,李弘还不够狠,就以今日之事来说,若是李显与李弘换了个位置的话,那是死活都要逼宫到底的,大不了拿李显这个主审官去当替罪羊了事。
“七弟,请罢。”
李弘过足了表现瘾,丝毫没去关注李显究竟作何感想,与阎立本、乐彦玮等几名老宰相略略交谈了几句之后,便笑呵呵地招呼了李显一声。
“太子哥哥,请。”
事已至此,李显也懒得多废话,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之后,落后太子半个身位,一路无言地行进了则天门,沿着宫中大道直奔乾元殿而去。
“儿臣叩见父皇、母后!”
兄弟俩刚从寝宫门口的屏风处转了出来,入眼便见高宗与武后肩并肩地坐在榻上,所不同的是高宗面色灰败而武后则一脸的淡然,哥两个不敢细看,忙不迭地抢上前去,各自行礼问安不迭。
“哼。”
高宗显然还在气头上,对于两个儿子的请安并无甚表示,只是从鼻孔里轻哼了一声。
“都平身罢,来人,给太子看座。”
高宗不吭气,倒是武后一见哥俩个到了,淡然的脸上迅即展露出了丝和蔼的笑容,虚抬了下手,温和无比地叫了起。
“儿臣等谢父皇、母后隆恩。”
李弘与李显都是心机深沉之辈,自不会因高宗的怒气又或是武后的和蔼而有失仪之举,各自谢了恩,自有数名小宦官抬了个锦墩请太子入了座,而李显则心平气和地站在了一旁,丝毫没有急着开口禀事的意思。
“都给朕说说,尔等都在闹腾些甚子,嗯?”
李显这个主事人不开口,李弘尽自心急,却也不好强自出头,而武后显然也没有挑起话题的打算,寝宫中就此诡异地安静了下来,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到了末了,高宗最先沉不住气了,怒视了李显一眼,恨声喝问了一句道。
得,我勒个去的,果然迁怒到咱头上来了!饶是李显早就知道会有这等“待遇”,可真遇到了,还是忍不住有些悻悻然,不过么,在这当口上,李显纵使有再多的不满,也不敢有所表示,只能是站了出来,一躬身,用诚惶诚恐的语调禀报道:“启禀父皇,儿臣奉旨审明监察御史弹劾周国公武敏之一案,自不敢稍有松懈,只是因身体偶有不适,稍缓了两日,却不料惊闻昨日诏狱大变,竟有人暗中行刺武敏之,意图杀人灭口,儿臣生恐久拖有变,不得不强撑病躯开庭审之,这一审之下,方觉案情之重大,出乎儿臣意料之外,幸太子哥哥支持,而今案情已大白,现有武敏之口供在此,还请父皇过目。”
“嗯,行刺?竟有这等事情,朕怎地不知?”
高宗一听“行刺”二字,眼立马便瞪圆了起来,也没急着伸手去接李显递上来的口供,满脸诧异与迷惑状地追问道。
“回父皇的话,事情是这样的,昨夜……有赖父皇天恩,行刺之三名贼子尽已伏诛,唯儿臣手下一侍卫不幸死于贼手,儿臣已具了本章,本想着审明了案情一并禀报父皇,却不想案情今日便已急转直下,儿臣未能及时上禀父皇,实有失职之虞,还请父皇降罪。”李显躬着身子,一脸不安状地将昨夜诏狱大火乃是行刺案简单地述说了一番,隐去了相关的埋伏与部署,也绝口不提尚有两名活口在手之事实。
“唔,这也实怪显儿不得,哼,大理寺是作甚吃的,火灾,行刺,回回如此,侯善业这个大理寺卿深失朕望!”听完了李显的解释,高宗满腔的怒火立马便迁移到了大理寺诸官身上,毫不容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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