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殿下,英王殿下已在府门外候着了。”
就在李贤浮想联翩之际,马车不知何时已停在了英王府的照壁前,张彻等了好一阵子,也没见车厢里有甚动静,不得不赶忙凑到车帘旁,小声地提醒了一句道。
“啊,哦?好,好。”
听得响动,李贤总算是从迷糊状态里醒过了神来,胡乱地应答了几声,手一抬,轻掀动了一下车帘子,自有边上候着的仆役们忙着将车帘子卷了起来,李贤一哈腰下了马车,入眼便见一身白袍的李显正站在王府门前的台阶下,自不敢摆甚兄长的架子,忙疾步便行了过去。
“六哥。”
这一见李贤已到,李显立马迎上了前去,拱手行了个礼,招呼了一声,只是无论是神情还是语气都极之淡然,淡得让人看不出丝毫的端倪,既无哀痛,也无喜悦,有的只是一味的冷静。
“七弟,你……,啊,那事竟是真的了?”
一见李显如此神情,李贤的心没来由地便是一慌,手指着李显衣袖上的黑纱,呐呐地出言问了一句道。
“嗯,走罢,进宫去!”
李显并没有多言,只是淡然地点了点头,旋即便一摆手,示意李贤上车再说。
“哦,好,好,可……唔,为兄尚未备好丧服,这……”
李贤怕的便是李显要与自己争锋,此际见李显表情冷漠,自是打心眼里便慌了,结结巴巴地说了些甚玩意儿,只怕他自己都不晓得了。
“无妨,小弟已为六哥备好了,换上即可,走罢。”
李显不想多废话,一击掌,自有一名仆役手捧着一套白色丧服从后头行了上来,跟在李贤身后的张彻见状,忙抢上前去,将丧服接了过去,但却并没有直接递给李贤,而是趁着退后的机会,飞快地检查了一番,这才抖开衣袍,殷勤地披在了李贤的身上。
“七弟,请。”
丧袍本就易穿得很,只需将衣襟合拢即刻,李贤这会儿心思正重,自是不在意当众更衣有甚不妥的,任由张彻为其穿戴整齐了,这才一摆手,道了声请。
“六哥,请!”
李显没再多客套,摆手示意了一下之后,便行向了李贤的马车,李贤一见之下,先是一愣,而后便即加快了脚步,绕过马车,从另一头上了车辕,与李显几乎同时哈腰钻进了马车厢之中。
“启行!”
一见李贤兄弟俩已上了车,张彻忙指挥着数名仆役放下了车帘子,旋即,扯着嗓子,呼喝了一声,大队人马便转出了照壁,向皇城方向疾驰而去。
“七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厮真的去了?再有,七弟不是在宫里么,怎地又出来了?”李贤到底性子急,实在是沉不住气,这马车方才启动,便已忍不住一迭声地追问了起来。
“六哥还记得元月十四夜间小弟曾言之语么?”
李显没有急着回答李贤的问题,而是语气平淡地反问了一句道。
“啊,这……,难不成那厮真是母后她……”
李贤微微一惊,眼立马瞪得浑圆,结结巴巴地吭哧着。
“嗯,小弟虽不曾亲眼目睹,但确信不会有假,若非小弟当机立断,只怕下场也该是与太子哥哥一般无二了的。”
李显并没有欺瞒李贤的意思在内,言语极为肯定地回答道。
“竟有此事?这,这,这如何可能?为兄方寸已乱,七弟莫要卖关子了,且详细说与为兄一听罢。”
一听李显也险些身陷其中,李贤登时便大吃了一惊——没错,李贤确实是将李显当成了太子之位的唯一潜在对手,然则心里头却清楚他若是没了李显的帮衬,即便是入了东宫,也未必能有甚好下场可言的,换句话说,如今的李贤既希望李显出点意外,以致无法入主东宫,却又不希望李显就此玩完,这等矛盾心理之下,李贤惊诧还是有点真心在内的。
“好叫六哥得知,事情是这样的,小弟昨日大婚,酒喝得高了些,头一疼,醒得便早……”
李显何等智商之人,哪会猜不出李贤如今在想些甚子,可却并不以为意,压根儿就不屑与其一般见识,概因李显心目中的大敌只有武后一人,至于李贤么,不过是手中的一张牌而已,当然了,这张牌极为重要,李显可是舍不得随意舍去的,为了让李贤对武后的阴狠有个清醒的认识,李显自是不会有所隐瞒,这便将今日凌晨所发生的事情详详细细地描述了一番。
“呼……,原来如此,母后实是太过了,唉,可怜太子哥哥就这么去了,七弟,此事该当如何应对才?为兄心乱矣,你便拿个主意好了,为兄自当附于骥尾。”李贤默默地听着李显的陈述,脸色却是变幻个不停,末了,长出了口大气,摇头叹息了起来。
“此事终究还是得看父皇的意思,依小弟看来,再追究也不过是节外生枝罢了,于事无补不说,反倒有中人暗算之可能,目下最要紧的便是六哥您能顺利入主东宫,其余诸事不妨押后在议也罢。”李显自是知晓李贤心中所思所想,也懒得再多废话,直截了当地道出了自己的决定。
“啊,我?这……,七弟,为兄……”
李贤盼着的便是李显的这个承诺,可真等李显说将出来,他却有不自安了起来,结结巴巴地想要出言推辞,可谦虚的话却又打心眼里不愿说出口,直尴尬得满口支吾了起来。
“东宫之位非同小可,当今之世,除六哥外,再无一人配坐,谁若不服,小弟定不与其干休!”
李贤那么点小心眼自是早在李显的意料之中,此际见其在那儿支吾个不休,心中暗自冷笑不已,可脸上却是一派坚毅之色地表态道。
“七弟此言叫为兄如此自处,论贤论能,为兄皆不如七弟远甚,窃居此大位,安可服人心?非为兄不敢为,实不能为也,若是七弟有此意,为兄自当鼎力相助。”
一听李显将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李贤的心里已是安稳了下来,话便说得流畅而又漂亮,宛若真有让贤的意味一般,可谓是说的比唱的都好听,不过么,也就是假谦虚罢了,倘若真要他就此让位,只怕李贤投缳的心都有了。
“六哥,话不是这么说的,东宫大位乃社稷之根本,唯有德者方可居之,此事毋庸再议,小弟之意已决,唯六哥马首是瞻,若违此誓,当天诛地灭!”李显面色一肃,一手指天,一手比地,赌咒着表明了态度。
“七弟,这……,这叫为兄如何当得起,他日为兄若是得位,断不会忘了六弟之功,若有违此誓,叫为兄不得好死!”
事已至此,李贤已是完全相信了李显的诚意,激动得简直难以自持,微颤颤地举起了右手,跟着赌咒了一番。
“六哥之言小弟信得过,只是眼下之局势,六哥要想顺利上位,却尚有不少碍难之处,若不谨慎,恐有太阿倒持之祸矣,还请六哥千万小心则个。”
在李显看来,誓言这玩意儿就是个屁,压根儿就没啥用处,真要是李贤登基之后,只怕第一个要开刀的人便是他李显无疑,这一点李显心里跟明镜似的清楚,不过么,李显却是一点都不在意,只因他很清楚李贤压根儿就走不到登基的那一天,左右不过也是个武后野心的牺牲品罢了,自是懒得去跟李贤多计较,当然了,该提醒的话,李显也不会不言,这便出言点醒了一句道。
“啊,这,这是从何说起?”
既已搞定了李显,在李贤看来,诸事已是板上钉钉了的,正做着入主东宫的美梦,被李显这么一说,登时便有如冷水浇了头一般,心都凉了半截,满脸子惊疑地望着李显,愣是搞不懂李显所言的碍难究竟是个啥玩意儿……
第二百九十四章兄弟之约(下)
太子之位是甚?于李贤来说,是天大的诱惑,不独李贤,怕是满天下的人也大多不例外,可对于李显来说,那位置就是个死地,理由?很简单,李弘的死便是前车之鉴——就武后那等野心勃勃之人,又岂能容得太子在朝堂里碍手碍脚,越是强势的太子便死得越快,要想制止住武后的野心,只有一条路可走,那便是学太宗来个“玄武门”之变,否则的话,在武后挟天子以令天下之势面前,谁登上了太子的位置,那也就离死不远了,很显然,李显是绝对不会在没准备充分的情况下去接手太子之位的,至于李贤想要上位么,李显倒是乐见其成的,不过么,此事要想办得稳当,却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对此,李显早就有了充分的思想准备,自是不担心李贤不乖乖听令行事。
“六哥明鉴,除你我兄弟外,还有何人能入东宫者?”
李显没有回答李贤的问题,而是撇了下嘴,淡笑着反问了一句道。
“这……,唔,八弟尚小,该不是最佳人选罢?”
一听李显这话问得蹊跷,李贤登时便是一愣,犹豫了一下,这才迟疑地回答道。
“八弟虽幼,却也是嫡子,莫忘了父皇亦不过是嫡幼子耳,再者,除八弟外,六哥莫非忘了外头还有三位哥哥在么?”
李显冷笑了一声,毫不客气地点出了李贤话里的漏洞。
“这个,这个……,莫非母后还敢冒大不韪选八弟不成?诸臣工怕是不会同意罢?”
被李显这么一说,李贤的冷汗登时便狂涌了出来,一张脸皱得跟苦瓜似的,提出的反问有气而无力,显然连他自己都不信。
“不敢?有甚不敢的,太子哥哥都敢就这么杀了,还有甚事是母后不敢做的,嘿,群臣?群臣若是有用,当初长孙无忌、褚遂良等不也都是权倾朝野之辈,结果又如何?”李显哈哈一笑,随口便将李贤的话驳斥得一无是处。
“为兄,为兄心乱矣,七弟你拿主意罢。”
李贤越想越是心慌,越想便越是担忧,到了末了,冷汗已是流淌得满头满脸都是了,苦笑着摇了摇头,干脆无比地将决定权交给了李显。
“六哥也无须担心过甚,依小弟看来,母后绝对不敢选外头那三个哥哥,道理很简单,那三位皆已开府多年,手下各成体系,立为太子,久后必乱,母后不敢冒这个险,再说了,父皇也断不会让母后如此行事的,这一点小弟可以担保,至于八弟么,倒是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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