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都哄乱了起来,跑步声、呼喝声、狂嚷声尽皆交织在了一起,一派大战已起之狂乱景象。
“上马,跟我来,出击!”
孙全福率领着近五百精锐正在篝火后头约莫百丈的距离上养精蓄锐着,这一听到前方骚乱大起,自是不敢稍有怠慢,大呼了一声,人已蹿上了马背,一抖马缰绳,率一众手下向着骚乱起处的第一堆篝火处狂扑了过去,试图以骑兵冲击之势给李显等人来上个迎头痛击。
“出击!”
隆隆的马蹄声方才响起,早已率部埋伏在第四堆篝火前不远处的李显便已敏锐地察觉到了,自是不敢有丝毫的耽搁,这便压低了嗓音下达了出击令,率众冲出了密林,默不作声地向着篝火处狂冲了过去。
“撤!”
守在第四堆篝火边的正是呼延铁心,这一见李显所部已如约冲出了密林,自是不敢怠慢了去,这便一挥手,低呼了一声,率部撤离了篝火,让开了通路,目视着李显等人冲了过去。
“咻……”
方才冲到篝火处,李显便即捏唇打了个响亮无比的唿哨声,不多时,便听一阵隐隐的马蹄声在西侧的黑暗处响了起来,旋即便见照夜狮子马兴冲冲地领着群马奔驰到了近前,一见到李显的面,照夜狮子马兴奋无比地打了个响鼻,得意洋洋地跑到了李显的身旁,大脑袋亲热无比地拱了拱李显的胸膛。
“上马,撤!”
李显怜爱地在照夜狮子马的大脑门上拍了拍,却也不敢稍有耽搁,这便高呼了一声,跃上了马背,一众亲卫自不敢怠慢了去,各自牵过一匹战马,纷纷翻身上了马,各自扬鞭呼啸着跟在了李显的身后,向着黑沉沉的草原冲了去,不数息便已消失得无隐无踪了。
“混帐,沙万里,唐贼何在?”
且不说李显所部已趁乱撤离,却说孙全福领着数百精锐骑兵如风卷残云般地冲到了第一堆篝火处,费了老鼻子的劲,总算是将一片大乱的盗匪们纠结了起来,却猛然发现所谓的敌袭居然是没影的事儿,登时便怒了,策马冲到了沙万里的身前,毫不客气地训斥道。
“孙公,那小贼先前率人突袭,幸得我等拼力死战,想来是怕了,这就都乖乖退回了林中,此际该是还在林中罢。”
面对着高深莫测的孙全福,沙万里有着种打心眼里泛起的畏惧感,哪敢将实情说出,只能是陪着笑脸地解释了一句道。
“放屁!尔……嗯?”
孙全福乃是宫里头厮混出来的奸诈角色,又哪是那么好哄骗的,只一听便知沙万里所言必有不实之处,正欲张口喝骂,突然间听到了数十丈外的第四堆篝火处传来了一声唿哨,脸色不由地便是一变,气恼地骂道:“该死,中了小贼的调虎离山计了,追上去,杀光他们!”话音一落,也没再多理会脸色狂变的沙万里,一拧马首,率部便急匆匆地向第一堆篝火处掩杀了过去……
第四百四十五章教训你,没商量(上)
“殿下,您的伤不碍事罢?”
英王府的书房中,正埋首于公文间的张柬之一见李显大步从屏风后头转了出来,立马起了身,迎上前几步,关切地问了一句道。
“没事,不小心让贼子咬了几口,已上了药,过几日也就差不多了。”
李显方才刚梳洗过,头发兀自未干,也就不曾束起,随意地披散着,身上披着件单袍,裸着的左肩上层层叠叠地裹着纱布,光看表象便可知这伤并不算轻,只是李显本人却并不甚在意,满不在乎地摇手应答道。
“殿下乃千金之躯,却每每单骑涉险,好勇斗狠,此般种种实非幸事,于国于己,皆有大害,某不敢不谏,还请殿下为社稷故,爱重自身。”
李显倒是答得很潇洒,可张柬之不单没放松下来,反倒是绷紧了脸,面色肃然地对着李显一拱手,不甚客气地进谏道。
“先生教训得是,奈何孤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有人急欲孤死,纵使百般提防,怕也难以万全,唯战而得生罢。”
李显骨子里便有种赌性与狠劲,常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刺杀,李显却是半点都不介意,有时明知其中有险,还故意踏入其中,这固然是对自身能力的极端自信,未尝不是李显性格上的一个破绽之所在,尽管其本人也已意识到了其中的不妥之处,只是潜意识里便不怎么想做出改变,回答起张柬之的谏言来,也就多了几分诡辩的意味。
“殿下此言大缪矣,您非江湖游侠,乃国之基石,若有闪失,将置某等僚属于何地,又将置天下苍生于何地?好勇斗狠非殿下所应为之举,某深为殿下不取也!”
张柬之丝毫不为李显的诡辩而动,脸一板,毫不客气地直指李显个性上的破绽之所在。
“先生所言甚是,孤受教了。”
被张柬之这么一说,李显有些子坐不住了,老脸微红地站了起来,朝着张柬之躬身拱手地回了一句,语气倒是诚恳万分,至于改是不改,那可就只有上天才知晓了的。
“殿下言重了,但凡心中有天下苍生者,莫不善保其身,还请殿下莫嫌张某啰唣便好。”
张柬之也没指望说上一次便可令李显作出改变,这一见李显已然表了态,也就不再执着此话题,这便恭谨地还了个礼,算是将此事暂且揭了过去。
“先生之言孤当牢记在心,不敢或忘焉,唔,此番半路拦截于孤者,赫然竟是本已该被杖毙了的孙全福,嗯,还有上回陇州之事也是其在背后主使,另,与孤恶战连连者,乃谏议大夫明崇俨之同门师兄弟,此间蹊跷怕是非小,孤以为或与裴守德所为有关,先生对此可有甚看法么?”
这一见张柬之总算是没再多絮叨下去,李显很明显地松了口大气,赶忙转开了话题,将孙全福之事慎重地道了出来。
“哦?竟有此事?殿下是如何知晓的,还请详细告知,张某也好做个判断。”
一听两番谋刺都是孙全福出的手,张柬之的脸色立马便凝重了起来,眉头紧皱成了个“川”字。
“好叫先生得知,此事说来也有趣……”
对于张柬之这个心腹重臣,李显素来敬重,自是不会对其有甚隐瞒之处,这便将此番遇刺的详情一一道了出来。
“虎毒尚且不食子,妇人之毒猛于蛇蝎,真欺苍天无眼耶?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耳,而今局势尚不至水落石出之时,殿下还须以忍耐为主,待得河西大兴之日,便是殿下扬眉吐气之时!”
纵使以张柬之的人情练达,可一听李显几番遇刺皆拜武后之所赐,心里头的愤概之情也已是按捺不住了,感叹了几句之后,到底还是理智占了上风,并没有怂恿李显出手复仇,而是谨慎地建议了一番。
“先生所言正中孤之所想,唯有根基牢,方有直上青云时,孤并不争一日之短长,朝中如何闹尽管闹去好了,只消不触犯孤之底线,也就由它去了,至于孙全福等一帮小丑,孤自会寻机料理了去,却也不急于一时,倒是裴守德一行须得早早打发了去,以免多生事端,不知先生对此可有甚良策么?”
李显之所以来河西,便是为了建立一牢固根据地的,自不会冲动到即刻找武后算总账的地步,这一听张柬之如此说法,自是深以为然,几句话便将遇刺的事儿交待了过去,顺势将话题转到了王通被俘一事的应对上。
“殿下对此事可有甚想法么?”
张柬之并没有急着回答李显的问题,而是捋了捋胸前的长须,不紧不慢地反问了一句道。
“唔,王通乃丘神勣一案的关键之所在,这一点想来裴守德是心中有数的,其要查案,势必要拿下王通,不过么,要想王通开口,怕也不是件易事,若是裴守德真有意彻查此案,那他就绝不会放过绣娘这么个撬开王通嘴巴的关键人物,更不会放任绣娘到府上报警,很显然,裴守德之原意乃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罢了,只是其之所求孤却有些不甚其解,然,此乃孤回来前之所想,联系到此番孙全福的暗算之举,孤对裴守德的用心可就有些子吃不准了,先生对此可有甚见教否?”张柬之有问,李显自不会有甚犹豫,这便细细地将自个儿对此案的看法一一陈述了出来。
“醉翁之意不在酒?唔,好句,却不知出自何典故?”
张柬之没急着评述李显的观点,倒是对李显话语里的“醉翁之意不在酒”之辞大感兴趣,兴致勃勃地追问了一句道。
厄,该死,又说漏嘴了!李显说的时候倒是顺口无比,待得张柬之这么一问,立马醒过了神来,敢情不知不觉中又剽窃了一把后世的名言,此时别说欧阳修没出生,便是他祖父的祖父也还不知在哪呢。
“呵呵,先生见笑了,此孤随意胡诌之言罢了,所谓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乃孤往年之习作,实算不得甚名句,自谈不上有甚典故可言。”
李显毕竟脸皮厚,既然说漏了嘴,那便索性一次剽窃个够,堂而皇之地将欧阳修的名言据为了己有。
“殿下果有大才也,不错,醉翁之意不在酒,斯言大善矣,那裴守德之来意不过是欲挟持殿下以应朝局罢了,至于孙全福所为恐另有机枢,未必便是裴守德之原意。”张柬之素来好文,对如此之佳句自是大为的欣赏,狠夸了一句之后,这才慢条斯理地分析道。
“应付朝局?莫非这厮还真打算凭此案让孤屈服不成?嘿,当真好胆!孤不发威,还真人人将孤当病猫了,该杀的狗东西!”
李显原本就是灵醒之辈,张柬之只一提点,他便已联想起了朝局中太子的威风,立马便想透了裴守德的来意,不过么,李显可没一丝一毫的兴奋之意,反倒是怒气勃发,准备给裴守德来上一个狠的了。
“让殿下屈服倒不致于,不过是投石问路罢了,殿下若是强势,则其必将退缩,若是殿下稍露怯意,则其必会利用钦差之身份步步紧逼,归根结底不过是以打逼和之策罢了,却也无甚说头。”
张柬之不愧是当世有数的智者,早在裴守德出手之际便已看穿了其根本之用心所在,这数日以来,尽管李显不在兰州,可张柬之却始终不曾有半点的示弱之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