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慎重起见,在下决断前,还是先问了下诸宰辅们。
薛仁贵?这老贼婆提议薛仁贵作甚?不对,绝对有问题!
一听武后提出的人选是薛仁贵,李显不由地便是一愣,倒不是他对薛仁贵有甚不好的印象,实际上,李显对薛仁贵之干才还是相当敬重的,并不因其曾遭过大非川之败,而对其有丝毫的小觑之心,在李显看来,以薛仁贵之能力,自是足以出任此番平叛的主帅,问题是这提议是从武后的口中冒出,李显就不得不多想上一些了,只是短时间里也难以找出武后此举背后的动机何在,可不管怎么说,李显都绝不能让事态向着有利于武后的方向滑去。
“父皇,孩儿以为薛仁贵大将军固然是当世之虎将也,若以之平叛,确能大胜而归,只是此番战事碍难之处不在战事本身,若是光以战而论,我大唐芸芸诸将大多可胜任而有余,唯其难在抚上,非得有大略者不可为之,故此,儿臣以为薛大将军虽勇冠三军,却并非最合适之人选,还请父皇三思。”
不等诸宰辅发话,李显便已从旁闪了出来,将武后的意见狠驳了回去。
“唔……,那显儿以为该由何人挂帅为妥?”
高宗本有心同意武后的提议,可这一听李显如此说法,却又不免犹豫了起来,沉吟了好一阵子之后,这才谨慎地出言追问道。
“启禀父皇,儿臣以为此任非裴行俭、裴相莫属!”
对于该由何人挂帅的事儿,李显自然是早就有了计较,心中有底,自是不慌,回答起高宗的问话来,自也就显得格外的干脆利落。
“唔……,诸公以为显儿这提议如何哉?”
高宗自是知晓裴行俭能打仗,也通晓政治,完全可以胜任得了此次平乱之帅位,相较而言,比起薛仁贵自是更胜一筹,问题是武后所提出的薛仁贵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这母子俩这么一对掐上了,高宗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抉择的,再说了,还有个自告奋勇的越王在一旁,真叫高宗头疼万分的,无奈之下,也只好问计于诸宰辅了。
“陛下,老臣以为太子殿下所言甚是,此战须得由裴相挂帅方可确保无虞!”
刘仁轨乃是坚定的太子中坚,自是毫不犹豫地便站出来为李显呼吁上一番。
“陛下,臣以为此战当从急从快,薛大将军在草原素有威名,由其挂帅,自可速胜无疑!”
贾朝隐乃是铁杆的后党,当仁不让地要为武后张目。
“陛下,臣以为此战速胜不难,难在后续抚恤事宜,是故,非裴相不能为之!”
一见贾朝隐冒了出来,刘仁轨自然不肯示弱,理直气壮地顶了回去。
“刘相此言差矣,速胜乃是首要之务,抚恤一事大可由文官而为之,为主帅者,何须事事躬亲!”
贾朝隐能力虽不咋地,可在紧跟武后上,却是从不含糊的,在这等该表忠心之际,又岂肯稍有退让。
“嗯!”
刘、贾二人如此相争不下,只吵得高宗头都痛了起来,实在是有些受不了了,这便满脸不耐地一挥手,冷哼了一声,制止住了二人的扯皮,伸手抚了下额头,面带难色地看了看李显,又看了看武后,一咬牙道:“朕意已决,此战便由裴行俭挂帅,薛仁贵为副,就这么定了!”
“父皇圣明!”
“陛下圣明!”
……
高宗此言一出,李显头一个站出来称颂,而诸宰辅们也没敢再节外生枝,各自称颂不已。
“陛下,妾身有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高宗一锤定了音,在这场母子较量中,武后似乎落了后手,然则武后看起来却并无一丝的沮丧之意,始终端坐如仪,直到众人称颂已毕,这才不紧不慢地开了口。
“唔,媚娘有话只管说,朕听着呢。”
高宗之所以选择裴行俭,而不是薛仁贵,完全是出自军政上的考虑,而不是真的有心要给武后难堪,实际上,他那惧内的毛病始终就不曾好转过,此际一听武后还有话要说,心底里可就不免有些发虚了。
“陛下,臣妾也以为裴相足可胜任帅位无疑,此战大胜可期也,只是我朝诸将年岁皆渐高矣,而后续之将才却实有匮乏之虞,今若不早做绸缪,将来一旦有事,恐难为之也,是故,妾身以为大可趁此战好生选拔才俊之士,它日为用可也,此臣妾之浅见耳,还望陛下圣裁。”
武后显然知晓高宗在担心些甚子,故此,一上来便先给高宗吃了个定心丸,而后又款款地道出了欲培养后备人才的想法,就事理本身而言,自是无可挑剔之处。
“媚娘此言大善,就这么定了也好。”
一听武后说得在理,高宗自然不会反对,很是爽快地便应允了下来。
“陛下圣明,臣妾以为京中青年才俊不少,只是缺乏历练,此番若能得裴相提携,将来必能有所成耶,臣妾自请能为此筛选之责,还请陛下恩准。”
武后前头说了如此一大通,为的便是引出高宗的同意,此际一见高宗已然应允,紧赶着便顺杆子爬了上去。
“此小事耳,媚娘看着办好了,朕乏了,今日便议到此处好了。”
军国大事已定,高宗自不会去多想武后这一提议背后的蹊跷之所在,身子骨里的乏劲一上来,人便有些支撑不住了,无甚形象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摆了摆手,将众人全都屏退了开去……
第七百五十八章大战将起
“哟,殿下回来了。”
甘露殿的书房中,张柬之与狄仁杰正自闲聊中,突然发现李显已从屏风处走了进来,忙各自起身见礼不迭。
“免了,都请坐罢。”
李显神色淡然,看不出甚喜怒,大步走到上首落了座,一压手,示意二人不必多礼。
“殿下,今日之议结果如何?”
张柬之到底是性子较急,加之久在李显身边,顾忌也少,卜一落座,便即开口追问起了详情。
“议已定,由裴行俭挂帅,薛仁贵副之,此乃预料中事,并不为奇,倒是母后提议要培养京中后备才俊一事令本宫颇为不解,唔,此事是这样的……”
今日之议事中,李显不单阻止了武后总揽军国大事的企图,也挫败了越王试图趁机揽兵权的可能,更成功地将裴行俭推上了帅位,说是大获全胜也不为过,然则李显却并不觉得有甚可开心的,关键就在没能想明白武后最后来上的那一手之用意何在。
“殿下,老臣以为娘娘此举该是只有一个目的,那便是培植党羽,布局军中,妄图以此抗衡殿下罢了,实不足为虑也!”
一听李显如此说法,张柬之不由地便冷笑了一声,一针见血地指出了武后的企图之所在。
“殿下,臣以为孟将兄所言甚是,此不过临渴而掘泉罢,纵有所得,也断不为多,由其搅去也好,只消波斯诸军能顺利回归,一切尽在掌握,原也无须过虑太多。”
狄仁杰的看法显然与张柬之一致,都不认为武后此举能翻出多大的浪花。
“没那么简单,本宫倒是不怕母后安插党羽,担心的是其从前线诸军中调精锐入京师,一旦如此,后果尚难逆料。”
李显到底是武将本色,在军事上的敏感性要比两大智者高出了老大的一截,对于二人的判断并不以为然,而是提出了另外一种相对严峻的可能性。
“那也无妨,殿下何不将计就计一番?”
一见到李显眼中闪过忧虑之色,张柬之登时便笑了起来,一击掌,给出了解决的办法。
“将计就计?嗯,好,那就这么办了,本宫就找几员后起之秀让母后拉拢去好了!”
李显本就是精明过人之辈,只一听张柬之所言,立马便有了主张,飞快地在心中将北边诸将过了一番,心中已有了定策……
早春二月,正是春暖花开时之时,万物复苏,波斯波利斯的郊外草绿花红,将大地妆扮得分外妖娆,然则波斯国王泥涅师却是无心去欣赏,望着面前那一列列准备开拔的唐军将士,热泪已是止不住地流淌了下来。
“林将军,小王,小王……”
泥涅师挥袖擦拭了一下脸上的泪痕,试图对站在身旁的林成斌说些临别珍重的话语,只是话方才出口,一阵伤心滚将上来,已是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波斯王保重,后会有期了!”
别离在即,林成斌自也不免伤感在心,然则该说的早已说尽,到了这等时分,林成斌实是不想再做儿女情长状,躬身行了个军礼之后,大步便走到了队列之前,伸手接过侍卫递过来的马缰绳,一提腰,已是翻身上了马背。
“将军,你们走了,我波斯数百万子民该如何是好啊,将军!”
一见林成斌这就要走了,泥涅师再也控制不住几近崩溃的神经,踉跄地扑到了战马旁,一把拽住马缰绳,苦苦地哀嚎了起来,其声之凄当真令人闻之落泪,十数万前来为唐军送行的波斯臣民尽皆为之恸哭不已。
“它日若有大劫,波斯王能战则战,不能,就退到碎叶城好了,有我大唐强军在,当可保得王爷平安,告辞了!”
大军出发的时辰将至,林成斌纵使心中有所不忍,也只能是一抖马缰绳,弹开了泥涅师的手,有些个言不由衷地安抚了其一句,旋即,也没管泥涅师的脸色有多难看,一挥手,断喝着下令道:“全军听令,出发!”
“呜呜呜……”
号令一下,唐军阵中凄厉的号角声便即大作了起来,早已待命多时的数万将士齐齐扬鞭,烟尘大起中,马蹄声暴响,尘土飞扬不已,不多会便已是去得远了。
“天欲亡我啊,天欲亡我啊,唉……”
望着渐渐远去的唐军大队,泥涅师哀嚎了起来,那捶胸顿足的样子当真如丧考妣一般,周遭人等虽都陪着落泪不止,可各自心里头究竟是何想法,那就只有上天才晓得了的……
摩苏尔,在阿拉伯语中便是连接点之意,其旧城位于今伊拉克首都巴格达以北三百余公里处,从东汉时起,就是丝绸之路上的重镇,是从小亚细亚入波斯湾必经的重镇,同时也是大食帝国东方行省的首府所在地。
因着游牧民族的习性所然,摩苏尔城往日里并不算繁华,人口也不算太多,也就是万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