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驾到!”
或许是因着今日早朝十分重要之故,高宗并没有似往常那般让朝臣们等着,朝臣们方才刚在大殿中站好位,高宗便已从后殿转了出来,太子李弘紧随其后。
“臣等叩见圣上,参见太子殿下。”
这一见到高宗父子行出了后殿,一众朝臣们纷纷大礼参拜不迭。
“众爱卿平身!”
高宗气色显然比上一回早朝好了许多,中气也足了许多,不仅如此,抬手示意的手势也比往日要有力了几分。
“臣等叩谢陛下圣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值此敏感时期,几乎所有的朝臣都注意到了高宗的振奋之情,尽自奇怪,却也无人敢随意放肆,纷纷照老例谢了恩,各自按品阶高低站好了位,静静地等待着高宗的旨意。
“诸位爱卿,前番早朝所议之河工事宜未尽,时至今日,众爱卿对此可有甚见地,且都说来与朕听听罢。”高宗环视了一下下头的一众朝臣们,没甚废话,直接了当地便将今日所要议的主题点了出来。
“启奏父皇,儿臣有本章在此,恳请父皇御览。”
高宗话音刚落,太子李弘便从前墀前的座位上站了起来,一旋身,顺势从宽大的衣袖中取出一本奏章,双手捧过头顶,对着高宗躬身行了个礼,高声禀报道。
“嗯,好,递上来。”高宗很是嘉许地看了李弘一眼,挥手示意了一下,自由侍候一旁的小宦官急急忙忙地跑下了前墀,将李弘手中的奏本转呈到了高宗手中,但见高宗不紧不慢地翻开了奏本,似乎很认真地过了一遍,而后捋了捋胸前的长须,一挥手道:“宣!”
高宗这个“宣”字一出,下头的群臣们立马便有些个骚动了起来,只因大家伙都不是傻子,到了此时,又怎会看不出高宗与太子之间一准有着猫腻的存在,闹不好这份所谓的奏本就是高宗本人的意志,事关大局,自是无人不关心这折子里究竟写的是甚玩意儿。
“儿臣李弘有本启奏圣天子:河工事涉漕运,大利社稷……河道事宜繁杂,非等闲可为之,当设机构以求事权统一,河道总督衙门势在必行,今有将作大匠杨务廉,有巧思,善机枢,久为工部重臣,可当此大任,必可根治河运之痼疾,以闻!”司礼宦官高和胜没有理会朝臣们的窃窃私语,一本正经地捧着李弘的奏本,拖腔拖调地便照本宣科了起来。
杨务廉?太子这厮推荐谁不好,怎么将这货拱了出来,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么?河工之事重大,李显自是不敢稍有疏忽,一直都听得到极为认真,前面大半截都没发现甚不对头的,大体上都是按着数日前李显给出的建议在走着,可到了河道总督人选之际,李显却有些子挠头了——杨务廉其人李显这一世是没怎么与其接触过,可前一世却对其甚为了解,自是知晓此人本事是有的,可就是为人贪了些,前世那会儿就是因贪了数千万钱而被罢官流放的,此际让其出任河道总督这么个要职,一开始事情虽有可能办得漂亮,可将来却一准要出大乱子,这么个人物显然不是甚好选择,问题是该不该出言反对却令李显煞是犹豫了起来。
“陛下,老臣以为太子殿下所奏乃正理也,当速行,老臣恳请陛下圣裁。”
这一头李显尚在犹豫着,那一头阎立本已率先站了出来,高声大唱起了赞歌。
“陛下,老臣也以为太子殿下之折乃老成谋国之理也,宜速行,望陛下明断!”
阎立本一出,刘祥道自是不甘落后,同样也站出来高声附和了一把。
“陛下,微臣以为太子殿下所奏甚是……”
“陛下,臣附议……”
“陛下,臣亦附议!”
……
李弘此番听从了李显的建议,为保密起见,并没有将上本的事情传扬开去,一众太子的心腹里,也就只有阎立本与刘祥道两人知晓详情而已,不过么,这并不妨碍众心腹手下对李弘的支持,尤其是在此折废除了前番李贤所提出的酒牌、车马牌的情况下,诸臣工更是没理由不站出来表忠心的,这不,不止是太子的亲信们,便是为数不少的中立朝臣们也纷纷出列表了态,一时间大殿里热闹非凡,附议的声音此起彼落地响个不停。
“父皇,儿臣以为太子哥哥所奏确有可观处,宜试行之,望父皇圣断。”
一片噪杂声中,李贤以探询的目光看了李显一眼,见李显不动声色地轻颔了下首,自也就不再迟疑,大步行到了殿中,躬身禀报了一句。
李贤一向与太子不睦,他这一站将出来,群臣们可都是准备着看好戏了的,毕竟河工事宜乃是李贤率先提将出来的,太子所为实际上是在抢功,着实算不得地道,李贤就此发作上一回,也算是情有可原之事罢,然则诸臣工怎么也没想到李贤不单没有与太子争夺,反倒出言附和了太子的奏本,尽管言语间尚有着保留的意思在,可支持之意却是明摆着的,这等出人意表的事情愣是令一众大臣们全都有些子傻了眼,满殿先是一片诡异的寂静,而后“轰”地一声骚乱了起来,私议之声噪杂得简直有如菜市场一般。
罢了,不管了,杨务廉要真出了事,倒霉的也就是太子而已,至于河工事宜么,到时再说好了!趁着众臣呱噪之际,李显在心中已将利害关系反复推演了几回,实难找到一个更易杨务廉的稳妥法子,无奈之余,也只好先将此事搁置到了脑后,这便不慌不忙地从队列里站了出来,缓步向殿中行了去,他这一出列不打紧,原本正瞎议论的一众朝臣们竟就此安静了下来,无数的目光霎那间全都聚焦在了李显的身上……
第一百零二章奇峰突起(下)
李显的身量并不算高,虽说因着习武的缘故,比起寻常少年来说,要壮实了不少,然则毕竟尚未发育,也就还只是一少年郎罢了,走路的姿势也无甚过大的幅度,有的只是稳健而已,可就是这么平平常常走将出来,却给人一种沛然不可挡之威势,不单正瞎议论着的朝臣们就此安静了下来,便是连高宗也不禁有些愕然之感,脸上正灿烂的笑容竟因此为之一僵,至于太子李弘么,则更是因紧张而憋住了气,一张原本苍白的俊脸竟因此而瞬间涨得个通红。
“显儿对河工一事亦有本要奏么?”
也不知是否是因紧张的缘故,高宗竟不等李显走到殿中,便即开口问了一句道。
“回父皇的话,儿臣以为河工一事太子哥哥所奏已近万全,行之必可大利社稷,儿臣恳请父皇圣裁。”李显没有理会一众朝臣们诧异的眼神,径直走到殿中,对着高宗一躬身,恭敬无比地回禀了一句。
“嗯,好,甚好,诸位爱卿对此可还有甚要奏的么?”
高宗私心里还是想要扶持太子的,之所以让李贤兄弟俩入朝,其实只是个制衡罢了,却并不意味着高宗真起了换马之心。此番早朝前,太子巧妙地制造了个空挡,支开了高和胜等随侍的宦官们,将折子提前交到了高宗手中,高宗细阅之下,深以为然,自是有心在朝堂上配合李弘演上一回大戏,唯一的疑虑便是怕二王会起而抗争,先前李贤站出来之际,高宗确实不无担心,可没想到李贤居然赞同了太子的奏本,这令高宗暗自欣喜不已,可兀自不是很放心,只因李显尚未表态,此际,一听李显也同意了太子的奏本,高宗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地,兴奋之情自是溢之言表。
“陛下圣明,臣等别无异议。”
异议自然是有的,不说武后一党不想让太子把持了河工事宜,便是朝中够分量的大臣们也大多眼馋着河道总督这么个肥缺,一千万贯的差使啊,用不着太贪,随便过个手,十来万贯的花差那是一准少不了的,不眼红才怪了,可这当口上,谁又敢跳出来唱反调呢,没见连李贤哥俩个都屈服了么,事到如今,除了称颂之外,哪还有第二种选择可挑的。
“好,诸臣工既然意见一致,朕便准了此折,杨务廉何在?”这一见一众大臣们皆无异议,高宗精神立马便是一振,提高了声调,直接点了杨务廉的名。
“臣在!”
杨务廉身为将作大匠,乃是从三品之高官,品阶自是不低,可因着职务关系,在朝堂上其实并没有太多的发言权,往日里也甚少在朝堂上出头露面,但凡朝议时,他也就是个旁听者罢了,前次早朝河工事宜大起争端之际,他便已勃然心动,想要在河工一事上有所作为,只是那会儿政争颇激,杨务廉并不敢造次,也就只能是坐山观虎斗罢了,待得散朝之后,他可就没闲着了,直奔东宫,帮着太子好生出谋划策了一番,太子所奏的折子实际上便是出自杨务廉的主张,为的便是能谋得河工差使,而今,朝议已定,河道总督将降到手,杨务廉兴奋得简直难以自持,这一听到高宗点了名,几乎是窜着冲出了队列,一张老脸憋得跟猴子屁股似地通红着。
“杨爱卿,太子保奏尔出掌河工之事,尔可敢为之否?”
杨务廉一向负责营造宫殿花园等皇家建筑,其之能耐高宗向来是很欣赏的,对其此番出任河道总督自也寄托着厚望,不过么,该做的表面文章还是得做上一下方可,这便笑呵呵地问了一句道。
“承蒙陛下爱重,臣自当效死命而为之,定不负陛下及太子之厚望。”肥缺在望,杨务廉自是不会虚言推辞,而是一派感激涕零状地回答道。
“好,爱卿之言朕记住了,回头朕便给尔旨意,切记,河工事涉朝廷安危,爱卿切不可掉以轻心,朕期盼爱卿能早建奇功。”高宗显然很满意杨务廉的表态,笑着点了点头,嘉许了一番。
“老臣叩谢吾皇圣恩,臣当效死以报。”杨务廉心愿得偿,大喜过望之下,连磕了几个响头,这才意犹未尽地退到了一旁,独自乐呵去了。
“嗯?显儿可是还有甚要奏的么?”
眼瞅着河工之事议得如此顺遂,高宗自是老怀大悦,环视了一下殿中诸臣,刚想着再说些勉励的话语,却猛然发现就在先前出列的朝臣们纷纷退下之际,李显居然站在原地没动,不由地便是一愣,狐疑地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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