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天明,仔细查看,金玉簪环首饰衣物,能搬动的丧失殆尽。郭氏披了衣物,唤那姚成,哪知姚成从半夜官奴双方对阵时逃在外面巡风,不敢回来,等到天亮才回来,恰巧夫人唤他名字,他便应了来见郭氏,妇人把他夸奖了一番,同意这两个丫环由他挑一个夜里暖身,莫再受孤单之苦。
于是郭氏稳住了姚成,一同商议写了失单,并声明贼寇自称北侠,带领官役,明火硬抢,姚成打算报到县里,郭氏暗想丈夫此去凶多吉少,须早早禀知叔父马朝贤,商议个主意,她到书房,找只破笔,细细写了书信一封,连同被抢一节,派姚成连夜送去东京,临行前那晚陪姚成痛玩了一夜。
府衙官差,捕快班头王恺、张雄,将马强解到,倪太守立刻升堂,先追问翟九成,朱维贞两案。
恶贼胡言二人欠债不还,自己情愿以女儿为人质。自己并无抢掠之事,这家伙性欲无度,反被他自己掩盖得不露马迹。倪太守又问他:“你为何将本府诓到家中,下在地牢?讲!”
马强伶牙俐齿,回话说:“大老爷乃四品黄堂,如何会到小人庄内?既说大老爷被小民诓去,并说下在地牢,怎么现在稳坐在公堂问事呢?似此以大压小的问法,小人实实吃罪不起。”
倪太守大怒,吩咐打这贼,差役当堂一边掌了二十个嘴巴,马强脸上鲜血直流。问他招不招,马强还是矢口否认,太守又吩咐拉下去,打了四十大板,马强是横了心了,无论如何他也不招供!太守又调翟九成,朱绛贞到案,与马强当面对质。这恶贼一口咬定是债务人自愿以女儿为人质,并无抢掠的事。
正在审问之际,忽见县里详文呈报马强家财物被抢,乃北侠带领差役明火硬劫,掠去财物、妇女,现有原告递来“失单”备阅。倪太守看了,心中纳闷:“我看义士欧阳春,决不至于如此,其中可能另有情节,得财者反先逃了,把罪状嫁祸于北侠。”
太守吩咐将马强暂且收监,翟九成回家听传,原案朱焕章留在衙中,叫倪忠唤王恺、张雄问话。
不多时,二人来到书房,拜见太守,倪继祖问:“你们是如何拿得马强?”
王恺、张雄便从头至尾,述说了一遍,太守又问道:“他那屋内物件妇女,你们可曾动用?”
二人有点莫名其妙,回太守话:“小人们当差多年,是知道做事规矩的,他那里一草一木,小人们是断不敢动的。”
太守又说:“你等固然不能,唯恐同往的其他捕快人手有些靠不住。”
王、张二人回话:“大老爷只管放心,跟随小人当差的那些人,都伴我俩多年,由我俩亲自训练出来,凡是手脚不干净的人,我们都要坚决辞掉。”
太守对二人解释说:“二位仁兄,非本任太守不信任你们,只因马强家内失盗,如今县内呈报前来,可能为官差所为,我令你二人暗暗访查,有了结果禀我知道。”王、张二人领命去了。
太守又叫倪忠请来朱焕章,不多时,朱先生来到书房,太守以宾客相待,先向他谢了朱绛贞救命之恩,然后把那枝玉莲花取出。朱焕章看了此物,不由得泪流满面,太守把先生女儿以贞洁自守的话说了,朱焕章更觉伤心。继祖又告诉他,朱绛贞已脱离了马强的霸王庄,现在王凤仙家中居住,朱焕章听了反悲为喜,太守又想着问那个玉莲花从哪里得来。朱焕章如实讲来:“此事已有二十多年,当初我在仪征居住之时,房屋后门临着扬子江宽阔江面。一天从上游漂来一具男子死尸,此人约人三旬年纪,把他打捞上来后,我不忍心看他腐烂,因此备了棺木,将他收殓,临殓葬时,学生我给他整理衣服,发现他胸前有玉莲花一枝,心想为何不将此物留下,以供将来认尸时参考,因此将此物解下,交贱内荆氏收藏,多年来却并无人找来。后来我的小女儿见了此玉莲花,非常喜爱,随身佩带,如获至宝,老爷为何关心此物?”
倪太守听了,身不由已落下泪来,朱焕章更是不明白太守为何如此动情。
只见倪忠过来,建议说:“老爷何不将那枝对上一对,看是怎么样?”
太守一边哭,一边将内衣解开,把自己的那枝玉莲花拿出,两枝合起来,恰好成为一朵,而且精润光泽,一丝也是不差。太守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手捧莲花,放声大哭,朱焕章还是不明白其中缘由。倪忠把玉莲花的原委,粗略说了一遍,朱先生听了才明白,连忙劝慰太守说:“此乃珠还壁返,大喜之兆。无意中明白了太守先人下落,虽则可悲,其实可喜。”
太守听了,才止住悲痛,又深深谢了朱先生,留朱先生在衙门内居住。
倪忠想到继祖年纪不小了,绛贞姑娘却实不错,就想用力撺掇二人婚姻,提议说:“朱小姐对咱们有救命之恩,而且又有玉莲花为媒,真是千里婚姻一线牵定。”
太守也认为非常在理,同意接受这门婚事,倪忠就托王凤仙为媒人,向朱先生求婚,朱焕章对此表示满意,慨然答应了,王凤山又托了倪忠,向翟九成说合锦娘与儿子结为夫妻,想亲上加亲。翟九成见有官府为媒,欣然应允。霎时间,几家人在患难中成为亲眷,都感到感情比以往加深了。
太守思念双亲,打点行装,派倪忠接取家眷,把玉莲花一对交老仆好好收藏,到白衣庵告诉母亲,如今二事已经具备,专等母亲到了住所,商定迁移安葬父亲灵柩之事,并拿获仇家陶宗、贺豹报仇雪恨,待这几件事办妥,再和朱绛贞姑娘完婚。
倪太守上任初始,捉拿了地方恶霸,打算为民除害,却实解救了不少冤男怨女,自己确也找回白玉莲花一枝,结识了朱绛贞姑娘,奠定了婚姻基础。但是,正如前文所表,马强的叔父马朝贤在朝廷做官,他侄儿被拿,又接到姚成所送文书,恶言相告,危言耸听,马朝贤信以为真,上本弹劾倪继祖,又生出无限风波,险些儿叫太守含冤。
不几日,由京城发下一套文书,说有马强家人姚成进京上告太守倪继祖私行出游,迫害良民,结伙大盗,明火抢劫。今又有官员奉旨:“将马强解来归京,交大理寺严讯;太守倪继祖暂行解任,一同来京,归案备质。”
倪太守奉旨,尊奉来人,将印信事件交代委署官员,即派差役押解马强赴京。倪太守将众人递的状子案卷都带好,由长班二人陪同进京。
这天进得京城,并未先到开封府拜见丞相,只因与包公有师生之谊,理应回避,所以先到大理寺报到。大理寺主管文老大人见此案人证到齐,便带马强过了一堂,马强也已得到叔父口信,上堂时一口咬定,说太守不理民情,残害百姓,又结伙大盗趁危打劫,现有报失单尚未收获。
文大人让差役把马强带到一边,又问倪太守此案的端倪原委。继祖一一将前事说明:如何接状如何私访被扣压两次,多亏难女朱绛贞和义士欧阳春搭救;又有如何捉拿马强恶贼,他家有招贤馆窝藏众寇,至五更天由欧阳春协助,拿获马强归案,如何升堂审讯,恶贼狡赖不应。
现今马强强词夺理,颠倒是非,暗使家人赴京诬告本官,望乞大人明鉴详查,下官不胜感激。“
文彦大人听了继祖的话,对他说:“请太守且自歇息。”
倪太守退下堂来,文老大人又将众人冤呈看了一番,立刻又叫人带马强,逐件问去,皆有强辞狡赖。文大人暗暗思量:“这恶贼马强明明是仗着总管马朝贤与他作主,才横了心不肯招认。唯有北侠打劫一事,真假难辨,须叫此人到案作个硬证,这厮方能服输。”
文老大人吩咐将马强带下去收监,又叫人请太守,细细问话:“这北侠是何人?”
太守回话:“北侠欧阳春,行侠仗义,人皆称他北侠,就犹如展昭被人称为南侠类似。”
文彦博说:“如此说来,这北侠绝非打劫大盗一类的人。但如果想结束此案,必须访请他到案作证,他目前在哪里呀!请太守明示。”
倪继祖说:“大约还在杭州。”
文彦博说:“既然如此,我明日先将大概情形说给皇上,看圣意如何。”然后文大人叫仆人将太守带到狱神庙好好休息几日。
次日,文大人递折之后,圣旨传下,钦派四品带刀护卫白玉堂访拿欧阳春,解京归案审讯。锦毛鼠领旨出京,临别参拜包丞相,包公吩咐了许多言语,白玉堂一一记住。辞别出来,到了公所,大家与白玉堂饯行,饮酒之间,四爷蒋平说:“五弟此去拜见北侠,意欲如何行事?”
白玉堂自信地说:“小弟奉旨拿人,见了北侠,自然是秉公办理,焉敢询情。”
蒋平说:“遵奉钦命,理当秉公,但北侠乃尚义之人,五弟若见了他,公然以钦命自居,惟恐欧阳春不买你的帐,反倒费了周折。”
白玉堂听了,有些不耐烦,但出于在众人面前对四哥的尊重说:“依四哥看来该怎么办呢?”
蒋平是设心处地为白玉堂着想,并无哗众取宠之意,他的想法一经说出就得到大伙一致同意,只听蒋平说:“依愚兄主意,五弟到了杭州,见了主事的太守,将奉旨拿人的情节与他说明,让他出张告示,将此事叙述明白,告示上提提五弟姓名,并说虽是奉旨,然而善义相通,不肯拿解,特来访请,北侠若果在杭州,见了告示,他必自己投到你手里,五弟见了他,以情理打动他的心,他必安安稳稳随你前来东京,毫不费事。若非如此,恐北快不肯来京,倒让你费事。”这一番说教是四爷在对北侠此人有充分了解的基础上做的分析,恰如其分。然而白玉堂年轻气盛,如你不说,此法他还肯用,一旦听你说了,他就不再采用。
五爷听了,暗笑蒋爷软弱,嘴里却说:“承四哥指教,小弟尊命。”饮酒已毕,叫手下小僮白福备了马匹,收拾行李,白玉堂与众英雄告别,卢方又谆谆嘱咐:“路上小心,到了杭州,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