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祖孙三代人的命运甚是哀怜。
三人出了城门,到了无人之处,智化将裴福唤起,把英姐抱上车去,老汉架起车,他背起绳绊,急急赶路,穿过河南,到了长江边上,寻了处比较老实可靠的船家,把自己一家逃荒避难的情况讲了,深深打动了船家,人家也不好意思再收他多少钱,只收了那两个小元宝就答应送他们三人携车上诸物,沿江而下,一帆风顺。
这一日就来到镇江口,镇江本是个大码头,来往船只穿流如梭,有做生意的,有走亲访友的,也有游览山水风光的,扶老携幼,十分热闹。船家到此处就不再走了,智化正要换船,只见那边有一只大船出来,船头站定三人,却是兆兰、兆蕙和艾虎,众人相会,都是喜出望外,连忙将小车搭跳上船,智化、裴福、英姐也上了大船。
到了舱中,三人换下讨饭用的旧衣帽,穿上新衣服,大家重新在中舱坐了。丁氏二员外关心地问从东京回来的三人:“事情办得怎样,顺利吗?”
智化把经过讲了一遍,丁兆兰听了十分畅快,对黑妖狐说:“贤兄真是艺高人胆大,能上树拿弥猴,下海捉鳖,实是令人佩服,等回到府上好好庆祝一番吧!”然后又转身对裴福说:“老管家,这一趟东京之行让您受委屈了,分别多日,我家还十分想念你了,许多事情要待您回来办呢!好了,这十两纹银给您和小英姐做些衣服吧!”
裴福见少员外开恩行赏,便千恩万谢了主人,把银两收下,拉着英姐去了便舱。丁兆蕙让船工端上酒菜,要与智化对饮,黑妖狐推说疲劳需要休息。二员外觉得也是,该让智爷好好睡上一觉。于是安排了安静、通风良好的船舱给智爷铺好被褥,安置他睡了。趁着顺风,二日后,船便行驶到了本地府县,在渡口停泊之处下船,自有庄丁、仆人来接,推出小车,众人上了马车,一同奔茉花村而来。
不大功夫,进得庄来,行至客厅,智化让家人把席篓抬下来,故在稳妥之处,兆兰、兆蕙命厨房准备丰盛酒宴给智化接风。饮酒之间,智化问丁二爷如何将皇冠送去,兆蕙对大家说:“小弟已备下钱粮筐物,打算说奉母亲之命到中天竺进香,让伙计挑一担子,一头放宝冠,另一头放香烛钱粮,又洁净,又灵活,兄长认为怎么样?”
智化又问:“好!但不知兄弟打算在何处居住?”
丁二爷回答说:“小弟在那儿有个朋友,叫周增,人称周老儿,他就在中天竺开设茶楼。我们素来熟识,且曾对他有过好处,他是欢迎我前往的,我也在那里常住,楼上极其幽雅,颇可安身。”
智爷听了,就放下心来。饮酒吃饭之后,到了夜静更深,左右无人,便把九龙珍珠冠请出供上。大伙要求打开包袱,瞻仰一番。
这宝冠是赤金累龙,明珠镶嵌,上面有九条金龙,前后卧龙,左右行龙,顶上有四条搅尾龙,捧着一个困龙。周围珍珠不计其数,其中有九颗大珠,晶莹焕发,光芒四射。映衬着赤金明晃晃、亮闪闪,闪闪灼灼,使人不能注目太久。大家无不赞扬,这宝物真是稀奇之宝。看毕用锦锻重新好好包裹,放在钱粮筐内,遮盖严密。
到了五鼓,丁二爷带了伙计,离了茉花村,直奔天竺而去,他们这一走就是几天,开动脑筋,为把“送宝”一事办妥而不辞辛劳。在家中等待的几个人却心急如焚,丁大爷最为挂心,这二弟如果做事不利索,可坏了智化兄长的大事了。艾虎知道下一步便是他的事了,每天跟随智化师傅探讨技艺,接受熏陶,黑妖狐也十分认真对待,在自己房间里,师徒二人模仿公堂,训练几番。
迟了几日,兆蕙带伙计回来,满面喜悦,大家迎到厅上,关心地询问:“事情办得如何,可算顺利?请详细给我们讲讲。”
丁二爷品了几口茶,清了清嗓子对大伙说:“我们到了中天竺,就在周老兄茶楼住下,浴洗一番后,次日一大早,就去进了香,到了晚间,我对周增说身体困乏,想早早上楼安歇,周老兄惟恐惊醒于我,再也不敢上楼,因此我趁空儿到了马强家中佛楼之上,因他家出了大乱子,主人被押在东京大理寺,财物被清洗一空,所以三更五更便静悄悄毫无声息了,正房中也已熄了灯,借着月光,我见楼上果有极大的佛龛三座,我便把宝冠放在中间佛龛左边隔扇的后面,重新放下黄缎佛帘,使之和原来一模一样,在他家人心慌慌的情况下,估计是没人有理会这里的,况且他们也看不出什么破绽。”
“安放妥当这一切,我又悄悄回到周家楼上,听中天竺的钟声,已交五鼓,我便假装生了病,叫伙计收拾东西起身,周老兄本不肯放我这么快就离开,想留我多住几日,好好聊聊天,我说要回家治病,且要向母亲交待一下。他见留我不住,同意放行,还是务必让我们俩吃了他让人赶做的羹汤暖酒再走。周增又拿出四百两银子来要归还原银于我丁家,我说不是为此而来,你是做生意的,用得着这些东西,就急急的赶回来了。”
大家听了,欢喜非常,丁二爷做事真够成熟的。这“送宝”一节算是妥了,该自首这一环节了,大家把目光集中到艾虎身上。
小艾虎真不含糊,只见他从从容容地对大伙儿说:“既然了二叔已经把宝冠放妥,那就该侄儿我起身了。”
兆兰、兆蕙二员外听了他的话,倒替艾虎为难,一语不发。只听智化说:“艾虎呀,我的心爱徒儿,咱们行此大计,全是为忠臣义士着想,我与你丁二叔涉深行险,好容易把事情办到这一步,你若到了东京,口齿中稍有含糊,不但前功尽弃,只怕忠臣义士的性命也难保了。”
丁氏弟兄接口答话说:“智大哥所言极是,贤侄你可要好好斟酌一番呀!”
艾虎双手一权腰,挺起胸脯来对长辈们夸口说:“师父和二位叔叔请放宽心,小侄儿此去,头可断,志不能回!凭我跟随师父多年,言传身教,到得开封府,此事更无不成之理。”
智化接过爱徒的话题说:“但愿你能如此,我还写好书信一封,你且拿去,到了东京,找着你五叔白玉堂,把信交给他,他自然明白如何安置照应于你。”
艾虎接了书信,揣在里衣之内,提了包裹,拜别智化师父和丁大爷丁二爷。三位侠客见艾虎小小孩童,却做如此关心重大的事情,又是担心,又是爱惜,不由得送出庄外。艾虎欢欢喜喜地对三人说:“我要去东京了,师父与二位叔叔不必远送了,艾虎就此拜别了。”
智化还是放心不下,又一次嘱咐他说:“金冠在佛龛中间左边隔扇的后面,你千万要记住了!”
艾虎答应,背上包裹,头也不回,扬长而去了,他今年才十五岁,差不多还是一个玩童的年纪,穷人家的孩子早立志,无父无母的他已学得一身绝技,口齿伶俐,头脑聪明,胸怀大志了,在众人看来,他人儿虽小,胆子极大,而且机变谋略都有,这正是“有志不在年高,无志空活百岁”。
艾虎一路上黎明出发,傍晚投宿,饥餐渴饮。虽然行程使他很累,但也颇为快活,一想起师傅交给自己的如此重大的使命,更精神百倍。这一天,他离了张家囤的能人居客店,继续赶路,这地方是河南,安徽交叉地带,丘陵盆地绵延相连,土丘之上长满了树木杂草,葱葱郁郁,倒也凉爽。艾虎走着走着,觉得腹中饥饿,见前面松林内有个酒幌儿,高悬一个小小红葫芦,他为填饱肚子,步入林中,这里有一片空地,约有两三亩方圆,四周设了芦苇的花障,满架的碗豆秧儿勤娘子,正合又一年秋时,豆花盛开,地下又种着些儿花草,颇有情趣,艾虎进了门,一位老者笑哈哈地迎上来,请他入房中坐下,里屋不时传来一位年轻的娘子逗弄小儿的声音,还有小男婴哎呀学语的声响。艾虎才待要问,只听老汉自我介绍说:“客少爷,今逢我女儿满月回门,带了小儿子过来,打扰您了吧!”
艾虎表示喜欢热闹,更爱小孩儿,请店家快快上得酒菜,以解腹中饥饿。不一会儿,随着厨房香气传来,鸡鱼青菜一一端来,并上两壶热酒。艾虎吃得非常香甜,边吃边听店家说他的往事:“约两年前,来了一个客官,无意中促成了女儿的婚事,我家姓豆,女儿婆家姓卞住在卞家瞳,女婿以前是有点不大方,现在好多了,一年前,他们两口成亲,现今已有一个男孩儿……”
艾虎别的不留心、十分关注那位客官,便问店家:“豆老丈,你说的那位客官尊姓大名呀?看我听说过没有。”
豆老汉回答说:“听我们邻村的庄致和先生说,那位客官姓韩,大概是外出周游,并且还救过庄先生外甥女的命呢!”
艾虎又恭喜老汉说:“豆老丈,您女儿喜结良缘,给您也带来不少好处吧?”
豆老汉笑呵呵地说:“可不是,我的亲家要接我过去住,可我舍不得这个酒馆,现在自己又能动弹,就继续经营这点生意。亲家商量着把店内外给装修一番,又送给纹银四百两做本钱。这不已全然变了模样。”
里屋孩子的嬉闹声止了,大概是睡着了。艾虎吃完了饭,付了饭钱,又让老汉给自己灌了一葫芦酒,留着路上渴了饮用。便离开了竹林继续赶路。
路上行人很多,纷纷说起杭州新任太守清廉,因整治恶人反遭诬害,一位名叫北侠的人也因仗义行侠遭小人陷害,在大理寺候审。说着这些话时,已是离开封不远。又过了半日,艾虎远远瞧见大城市一座,走近些见城门楼上高悬着两个苍劲有力的大字“开封”。他心中一喜,呀,目的地到了,随着熙熙攘攘的人流,他大步流星地走了进去。
先去哪里呢?文虎仔细想了想,我是从茉花村丁员外来的,应该先到南侠展昭英雄的住所去,看一看丁员外的妹妹。他一打听,人人都知道,告诉他展公馆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到了大门前,艾虎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