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俊听了,客气说:“不用再提此事,年轻人腹中饥寒,抢个嘴吃,人之常情,你说的见笑?岂敢,岂敢。‘四海之内,皆为兄弟。’焉有见笑之理!兄弟的一身好武艺,一副侠气风范,我还真的服了您。”
艾虎听了“皆兄弟也”,以“皆”字当作“结”字,答话说:“俺乃粗鄙之人,焉敢与斯文贵客结为兄弟,既蒙不弃,俺就拜你为兄。”
施俊听了甚喜,知他会错意思了,更知他耿直可交,便问:“尊兄青春几何?”
艾虎口道:“小弟今年十六岁了,哥哥,你今年多大了?”
施俊如实告诉文虎说:“弊兄在家为小,有一姐一哥,论年龄比你长一岁,今年十七岁了。”
艾虎高兴极了,拍手欢呼说:“没说错吧!俺称你为兄长,果然不错。如此,哥哥请上,受小弟一拜。”说罢,趴在地下就磕头,施俊连忙还礼,二人彼此搀扶。
小侠提了包裹,施俊一伸手携了艾虎,离了破亭,直奔树林而来,早见一小僮拉定两匹马在那里张望。施俊来到小僮跟前,唤道:“锦笺过来,见过你二爷。”
小僮锦笺先前见二人说话十分投机,后来又见二人对面磕头,心中早已纳闷,如今听见自家相公如此说,不敢怠慢,上前跪倒,口中说:“小人锦笺与二爷叩头。”艾虎从来没受过人的头,没听见有人称呼过二爷,如今见锦笺如此,喜出望外,不知如何是好,连忙伸手去扶他:“起来!起来!”回身在兜肚内掏出两个锞子;递与锦笺说:“拿去买果子吃。”
锦笺接过,又叩头谢赏。艾虎心中暗自思索:“为何他又叩头?哦!是了,想必是不够用,还向我讨些回去。”又向兜肚内要掏。
艾虎当初在霸王庄做馆童,哪里受过这种排场礼节,所以不懂。确实也同情仆人不易,愿意多给。施俊见此情境,连忙说:“二弟赏他一锭是矣,何必赏他许多呢!请问二弟,意欲何往?”
一句话把艾虎的心思岔开,只听小侠回答施俊说:“愚兄要上卧虎沟沙伯父那里小住。一者浏览风情,其次寻我师父和义父。请问兄长意欲何往呢?”
施俊听了高兴,知道不是一路,急忙回答:“小生要赴襄阳县金叔叔家园,那里有些门生、秀才,可以一起看看文章,二来就在那里用功。我这叔叔喜欢文化,又身前一子,且有一女,待我甚厚。你我二人不是同路,不能畅叙,如何是好?”
艾虎听了,自然想得开,他对兄长说:“既然彼此有事,莫若各奔前程,咱们后会有期。兄长请乘马上路,待小弟送你一程。”
施俊说:“贤弟不要远送,我是骑马,你是步下,如何赶得上,不如就此拜别吧!”说罢,二人彼此又对拜了,锦笺拉过马来,施俊谦让多时,扳鞍上马。锦笺因艾虎是步下,他不肯骑马,拉着步行。艾虎不依,务必叫他骑上马,跟了前去。目送他主仆已远,自己才扛起包裹迈开大步,直奔大路去了。
第十六章 美人惨死 豺狼落魄
“我怎么不能在小姐屋里,小姐一个人觉得寂寞,叫我晚上过来陪陪她,君子成人之美,我就过来了,我现在兴致正好,你也到床上陪陪我吧,来吧,我给你脱衣眼。”
施俊的父亲名叫施乔,字必昌,曾经做过一段时间的知县,后来因眼睛患病,不能视物,只好称病辞官还乡。施乔做官的时候曾经结识两个朋友,三人义结金兰,一个是兵部尚书金辉,因为参奏襄阳王有反心,被贬官为民;第二个是邵帮杰,新近升了官儿,调任为长沙太守。三人虽然不同姓,但感情很好,这么多年一直有书信来往。金辉有一个女儿,施乔在其年幼时见过几次,小姑娘伶俐可爱,挺招人喜欢,施乔当时就笑着说让她作自己的儿媳妇,金辉也满口答应下来。如今施俊长大成人,才貌双全,说亲的踏破了门槛,弄得施乔也烦得要命,索性让儿子代写一封书信,给施俊带上,前去拜见金辉,很可能就把儿媳妇顺路带回来了。
施俊和艾虎分别后不久,到了襄阳县九云山九仙桥边,向路人打听金辉的住处。金辉虽然被削职为民,但为官时名声不错,而且家中也有点积蓄,因此邻人都知道他家,施俊没费多大力气就找到了。
金辉员外一听故人之子前来拜访,喜出望外,让仆人把施俊请入书房,一见他眉清目秀,谈吐不俗,而且彬彬有礼,便心生好感。施俊行礼之后,把信交给金辉,金辉看完,心里窃笑不止,心想施乔的脾气一点没有变,总怕儿子找不到好媳妇,便忍住笑,问施俊道:“你父亲的眼病是不是已经痊愈,要不然怎么写这封信呢!”
施俊知道此行意义不凡,忙恭恭敬敬地回答说:“不瞒伯父,我父亲现在只能依稀见一点光,什么东西也看不太清,至于这封信,是小侄按照他老人家的意思操笔代写的,恐怕有失当之处,正好请伯父指教。”
“指教二字我现在是万万当不起了。”金辉闻听答道:“看这封信,我就觉得你的文采和书法都不错,你父亲还说要让我改文章,这可难为我了,辞官这么多年,除了闲情,其它的都荒废了,让我拿笔写文章还不如让我去抢大锤更容易。我这有吃有住,你在这儿悉心攻读学业,有时间陪我聊聊天就行了。”
施俊一见未来的“准泰山”让自己留在这里读书,心里特别高兴。这时,仆人进来说晚饭准备好了,问摆在哪儿,金辉一想,干脆就摆到书房,也好说话,吃饭时,金辉又询问了不少学识方面的东西,施俊都对答如流,金辉越来越喜欢施俊。
吃完饭,金员外让仆人给施俊在书房铺好被褥睡觉,自己则一路笑着奔后房走去,见到自己的妻子何氏,不住嘴地夸奖施俊的人品学问;何氏听后也是满心的欢喜。原来何氏夫人就是唐县何至贤的妹妹,生有一儿一女,女儿名叫牡丹,今年二十岁;儿子名金章,刚刚七岁。金辉还娶了一个小妾,名叫巧娘,狐媚无比。
何氏见金辉总是夸奖施俊,又想女儿至今未嫁,便对丈夫说:“你把他夸得那么好,我们两家是世交,不如把牡丹嫁给他作媳妇得了。”
金员外正说在兴头上,一听这话,脸色一沉不高兴地说道:“妇道人家,就知要贫嘴,这种事能这么草率吗?”
“嗬,你个死者头子,别装正经了,你忘了当初是怎么把我娶进洞房的了吧?回头我看看这孩子,如果还真是那么回事儿,那我就等着抱外孙子了!”
“你别净跟我瞎掺和,这事儿当初施贤弟曾经和我提过,因为牡丹当时还很小,也没说定,如今施俊也已长大成人,容貌和学问都非常合我的意,只是不知人品怎么样,我留他在这里读书,正好可以细细观察一下。”
“还是我的老公行,我说你怎么不上心,原来早就计划好了。”
“你甭净给我脸上贴金,这事儿是成是不成还得慢慢来。”
老两口只顾在屋里唠叨。也没往别的地方想。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屋外有个人把二人说的话全都听去。屋外的人叫佳蕙,是牡丹小姐的亲信丫环,自幼与牡丹一起长大,读书写字,感情非常好。听到金辉夫妇二人的谈话,佳蕙一溜小跑,连灯笼都扔了,直接奔回绣房,笑嘻嘻地对牡丹说:“小姐,大喜,大喜,天大的喜讯!”
“疯丫头,你就知道四处乱跑,蜡烛差点儿让你弄灭了,我有什么喜事儿啊?”金牡丹正在看书,闻言,抬起头略带嗔怪地问道。
“哎呀,我的小姐,你就知道闷着头傻读书,一点也不为自己着想。刚才,我听老爷说,咱府旧交施老爷的公子来这里读书,而且对他赞赏不迭,有意将小姐许配给他,小姐你说这不是大喜吗?”
说完,佳蕙笑眯眯地瞅着牡丹小姐。谁知牡丹小姐却放下书,脸色沉下来,冷冷地说:“这种事情,当然是由父母拿主意,值得你大惊小怪吗?真是越大越没规矩,好了,时间也不早了,赶快去睡吧,记着明天中午陪我去后园烧香。”
佳蕙本来满心欢喜,以为小姐一定会夸奖自己几句,谁知却冷了场,只好无精打采地答应着退了出去。回到自己屋里,佳蕙思前想后,越想越伤心,不觉眼睛潮润,忙掏出手帕来擦眼泪。一见手帕。佳蕙心中又一片释然,原来手帕是牡丹小姐送给她的。佳蕙睹物及人,心想小姐是个榆木脑壳,一点不为自己的幸福着想,如果我再不给她拿个主意,那她不就完了,如今这么好的男人送上门来,绝对不能错过。这样想着,佳蕙在手帕上写好“关关睢鸠,在河之洲”两句,揣在怀里,单等适当的机会做一次月下老人,牵回红线。
第二天,天高气爽,佳蕙趁小姐不在,急忙来到书房,碰巧施俊倦怠,伏在桌上睡着了,而锦笺也不在旁边侍候。她悄悄地踱进去,把手帕丢在桌上,又顺手拿起了施俊的扇子,而后才掩上门溜了出去,边走边想:“这两个书呆子,一双壁人,却又不知如何行事,幸亏有我这忠心的佳蕙为他们操持,到时看他们怎么感谢我。”
正想着,迎面锦笺走过来,拦住佳蕙问:“你是什么人,鬼鬼祟祟地跑到书房来干什么?”
佳蕙吓了一跳,定神一看,见是小童,满不在乎地反问道:“你问我是谁,我还要问你是谁呢?”
“你要问我是谁,我是自幼伏侍相公,时刻不离左右,说一是一,说二是二,言听计从的锦笺。你又是谁?”
“问我吗?我是自幼伏侍小姐,时刻不离左右,说一是一,说二是二,言听计从的佳蕙!”
“噢,原来是佳姐姐,锦笺冒犯了。”
“什么姐姐妹妹的,肉麻死了,得了,以后你只管叫我声姐姐,你呢,弟弟也就做定了。我还有别的事,先走啦。”
佳蕙恐怕锦笺再问什么,急忙风风火火地跑了,弄得锦笺也是莫名其妙。他大惑不解地推开书房的门,见施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