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兴带一班人护着娘娘直往南清宫而去,一路上包兴跑前跑后张罗,生怕有个闪失,尽管此时他并不知道老太太就是当今太后,可包公待他也是情同父子,所以格外尽力尽心。娘娘的轿子平平安安地到了南清宫的大门外,只见今天的门外多是绣轿,这是所有的王妃贵妃嫔妃和朝廷要员的夫人们前来贺寿。包兴就让人先在下边等着,自己从马上下来将马缰交给随行的人,拾阶而上,到了宫门口一看,原来正是王布理在那里接迎来宾呢,就上前说:“王昆,小弟有礼了。”王布理见是包兴也很高兴,迎上前抱拳说:“包兄,来得好早啊,太夫人到了么?”包人答:“太夫人已来了,就在下面等候我的通报呢!”王布理就说声:“请稍等片刻。”便转身往里面快步走去。小会儿工夫,就见一位内辅模样的中年汉子走来,向等候的人们说:“诸位老爷们,娘娘传谕,大家来贺寿的心意娘娘领了,只是娘娘有些欠安,就请诸位先回。单请开封府的老太太进去,娘娘有话要讲。”话音一落就见等候着的轿子纷纷离去,那内辅和包兴见过以后,就请开封府来的轿子往里边抬。
包兴让轿夫们执稳了轿子,抬到王府的大门口,又有四名家人前边引路,轿子随后,内辅和王布理同包兴走在后边。到了二门,从里边就走出四位公公,从轿夫手中接过轿子继续往里走,那四个轿夫被带去吃饭。包兴也不能进入二门,就由王布理引着去书房喝茶聊天,王布理的三寸不烂之舌一刻不停的恭维着包兴,直把个包兴乐得合不拢嘴。
娘娘的轿子过了三门,直到仪门才落下来。宁总管及几个太监走到轿子跟前,宁总管走上去掀起轿帘,口中说着:“给太夫人请安,娘娘在门外等候你呢,太夫人请。”那跟随而来的丫环侍候娘娘下了轿,只见娘娘一张平和慈祥的脸孔,朝宁总管点一点头,答了一声“公公好!”便由宁总管引着往狄娘娘寝宫而去。
狄娘娘穿一件合体的“寿”字大红袍,身后站立着一位青年王爷,正是六合王爷,旁边是太监和丫环侍立。狄娘娘远远地看见李娘娘,第一反映就是“这真是位有大家风范的老太太”,可近点才发觉这“老太太”并不“老”,相反却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却又一时不能确定是哪时又是在何地见过,转念一想,天下相似的人多着呢,这也是很平常的。
李娘娘到了狄娘娘面前,就要参拜却被狄娘娘给拦阻了,口中说:“免礼了,我们都是一样大小的年纪,还这么多礼做什么?”李娘娘就轻声地道了谢。然后两位娘娘携手入了座闲谈起来。谈话中,李娘娘的举止言谈和渊博见识很是令狄娘娘打心眼里喜欢。但狄娘娘心中的问号也越变越大,因为她越来越觉得这位包家大夫人有点眼熟,“是谁呢?”可她不一时想不起来,“也许是自己的一种错觉吧!”狄娘娘又想。
两位娘娘谈了些家常之事和耳闻的趣事,狄娘娘所谈的尽是些高官要人的轶闻,李娘娘却更多地讲点风俗人情,话题一会儿就转到了家庭上。狄娘娘说:“令郎包大人是位人人称赞的年轻人,很有前途,老姐姐真是教子有方啊!”李娘娘连忙说:“哪里哪里,还是六合小王爷年轻有为,我儿还常在我面前提起他呢!”“过奖了,过奖!”狄娘娘也谦虚一番。
话是越说越投机,狄娘娘自己也觉得奇怪,自己对眼前这位包老太太有种莫名的好感,只是她自己也说不清是什么原因。便对李娘娘说:“我两人很是有缘,不如结为干姐妹如何?”李娘娘也说:“哪敢高攀呢!”狄娘娘却执意说:“你就不必客气了,看得出老姐姐也是位实在人,我今年四十七岁,不知你的年庚。”李娘娘说:“四十四岁。”狄娘娘说:“如此说来,我该称你为妹妹才对啊。不知今郎今年几何了?”这一下可把李娘娘问了个哑口无言,她没想到狄娘娘会忽然问出这么个问题,心里想:“是啊,包公该是多大呢?二十五,三十,三十五?不知道,他一张黑漆漆的面孔,却又没有一条皱纹想来年龄不会太大,可又让人看不出。”这样想了一回却没有回答上来,脸倒是先紧张得红了。狄娘娘也觉得奇怪。又觉得似乎有什么事情使这位“妹妹”欲言又止。
看天气渐近正午,狄娘娘便传话:“让包府来的人吃饭后先回去,就说我要留他们老太太住上几天,一块儿说说话,过几天我自然派人送回去。”李娘娘也不多说,只想道:“这也正合自己的心意。”
早有宁总管张罗着让包兴等人去吃饭了,包兴一桌上有宁总管和王布理作陪,从人们都到偏房里去吃。酒饭后已是未时,包兴等人回去复命,宁总管带人送至大门口。
狄娘娘也陪了李娘娘进餐,席间不免又闲谈一阵。这时又上来饭后茶,狄娘娘端了茶杯,放在唇边轻拐一口,让水在口中“咕咕”轻响着漱了口,又把水吐入一个大点的钵中。抬眼看李娘娘时,狄娘娘险些叫出声来,只见“老太太”双目微阖,嘴唇抿成一条红红的细线,颌微鼓出来,水发出有节律的“咕噜”声,随后,“包老太太”又将嘴凑到钵口,缓缓吐入钵中,这一切分明就是狄娘娘熟悉的一个人。“李妃!”狄娘娘心中轻喊一声,“李妃的漱口正是这个模样,二十余年了,可她的这个动作却一直深深印在狄娘娘心中。可狄娘娘却也没有显出一丝惊异的神色来。毕竟,这只是自己看着像啊!
可狄娘娘又细想一下,觉得这“包老太太”还是有许多“可疑之处,她的容貌和多年前已经故去的李妃太像了,以至那许多的举手投足的细节都是一致无二,再联想到当时问到她的儿子的年龄时她的语塞和面红耳赤,难道……狄娘娘不敢想太多。只是在心中想反正她已住下,日后再慢慢打量和试探她也不迟。
夜色一点一点地浓下来,王府已完全处在一片灯海之中。狄娘娘吩咐下人们备灯,要和“包老太太”游一游花园,下人们很快就将园中的灯笼点起来,狄、李二娘娘便信步在其中闲走起来。
王爷的花园有几十亩大,营造了全国各地名胜的微缩景致,山、水、花、木佯样齐全,楼、台、亭、榭无所不备。下人们也不是亦步亦趋地相跟着,而是一段距离一盏灯地立在那儿,这样两位娘娘就可以边走边看边谈些自家想说的话语。
月光水般泄满了整个世界,园中景物也由原来朦胧摇拽变得明朗起来,楼榭的影子散在花影的上边,隐约间有风吹来。“疏影浓情枝头月,”狄娘娘吟道。“层云浩风水中石,”“李娘娘脱口而出。”“是你么。”“是我。”“真的是你。”“是的,真的是我。”“我早应该看出就是你的。”“是的,你不应忘记我的。”“你不是死了吗。”“不,我没死,我在人世间流落多年,最终还是回来了。”“是的,你没死,你的容颜,你的举手投足,你乘兴吟诗,都是你不曾改变的。”“是的,不会变的,即使地老,即使天荒,我不会变。”“你怎么会到这儿的,你不是包公的母亲。”“是的,我不是,我是偶然遇上他的,是他给我这个和姐姐相见的机会。”“我该早想到你不是他的母亲,你不知道他的岁龄,可是对自己的却记得很清楚。”“姐姐,你该不会怪我一直没有相认你吧。”“不会,我知道你有你自己的苦哀。”“姐姐,妹妹苦啊!”
两位互相欢喜了多半日的半老徐娘终于抱头痛哭起来,谁相信多年前就以为已去世的一个会突然回到眼前呢。擦干泪水,狄娘娘说:“我们还是回房中说话吧,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
下人们将房中已布置很华贵,陈设是一色的粉红加淡绿,如同二八少女的闺房般透着一丝醉人的馨香。屋中只剩两个人对面而坐,狄娘娘静静地听李娘娘的倾述,当初的被害,全忠怎样慷慨替死,又如何被送到陈州一住多年,如何在异地他乡熬守着不尽的日月,又如何与包公相见并假认为母子,又怎么到得开封府亏了李氏心地善良祈露医眼,及怎样商量趁姐姐做寿之时前来相见以期能一伸若干年之前的冤屈。话语多次被泪水打断,又哽咽着续上。狄娘娘的心也早被泪水和震惊折磨得不堪,说不出更多的言语了,于是,接着是一段长时间的沉默。
狄娘娘知道这位“包老太太”定是李后无疑,可又一时接受不了这忽然间到来的事实,便说:“一切都只好让我儿去办,只是一时没有能证明你身份的物证,也不是好办的啊,我有光帝赐给的金丸可以证明身份。”说着李后从怀中掏出了那个布包,递给狄娘娘。狄娘娘小心翼翼打开里边一看,慌忙向李后正式见了礼,说:“臣妃多有冒犯,还请主后恕罪。”李后只是一个劲地说:“别行这么大的礼,我们还是以姐妹相称好,以免得别人起疑心。”狄娘娘说:“臣妃明白,娘娘尽管宽心在这儿住下,相信用不了多久,事情总会水落石出。”“全赖姐姐帮忙了,李后说。狄娘娘又把李后所未知道的一些事情真相向她讲了一遍,刘后郭槐用计换出太子,承御寇珠冒险抢出让陈林送到南清宫,之后又补刘后亡子之缺成为东宫太子,谁知在一次游玩中无意看见身处寒宫的李后,便泪流满面,这正是潜意识使然,却被刘后发现便逼问寇珠,寇珠自杀,皇上听信刘后的谗言,才赐李后自杀……。李后听了狄娘娘的一番话早已哭成了个泪人,狄娘娘劝她:”太后不要太悲切,我定会想办法让你母子相认的。“李后只是一个劲地流泪。
刘后临睡时只觉得房中似乎有什么地方没有堵严,有股风在屋中来回地乱蹿,蜡烛也是忽明忽暗,朱红色的屋内陈设闪着一种鲜血般的红色,风声在院子的上空打嗯哨,尖细地传入人的耳朵,却搔着人的心灵一阵一阵地发颤,刘后无来由地感到一阵心寒,便喊“小莺”,一个女孩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