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高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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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高传-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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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画比他好,”他对自己说。“我的画比他真实,深刻。我用一支木匠用的铅笔所表达的内容,要比他用整个油画箱所表达的来得多。他所表现的都显而易见。他在画完一切的时候,却什么也没有表达出来。为什么人们给他赞美和金钱,而拒绝给我面包和咖啡的代价呢?”
  文森将离去的时候,喃喃自语:“那屋里有一股消耗性的气氛。德·博克的单调和浮夸压抑着我。米勒说得对:‘与其拙劣地表达,倒不如保持沉默为好。’”
  “德·博克能够保持魅力和金钱。我则过着真实和困苦的生活。那并不是一条致人于死地的道路。”
  他看到克里斯廷在用湿破布擦工作室的不泥板。一块黑手帕给住头发,汗珠在她脸上的痘疮疤里闪烁。
  “你弄到钱了?”她问,从地板上抬头望着。
  “对。十法郎。”
  “有一个有钱的朋友多好呀,不是吗产
  “是的。这是我欠你的六法郎。”
  西恩站起身来,用黑围布擦擦脸。
  “现在你什么也不必给我,”她说。“在你兄弟寄钱来之前不必给我。四法郎对你来说是不够用的。”
  “我能过得去,西恩。你需要钱。”
  “你也需要呀。我告诉你我们该做点啥。我留在这儿,直到你收到你兄弟的信。我们就吃这十个法郎,就象是属于我们俩的。我能想办法比你多维持几天。”
  “那摆姿势怎么办呢?我没钱付你呀。”
  “你可以给我睡的和吃的。那还不够吗?这里很暖和,我不需要去干活,把自己弄得生病,我呆在这儿够高兴的了。”
  (三)
  文森特拥抱她,把她的稀薄的、枯黄的头发从前额问后持平。
  “西思,有时候,作差不多创造了奇迹。你几乎使我相信上帝是存在的!”
  大约过了一个星期,他去拜访莫夫。他的表兄允许他进入工作室,但在文森特来得及看到之前,赶快把一块市蒙在斯赫维宁根油画上。
  “你要什么?”他问,似乎什么也不知道。
  “我带来几张水彩画。我想你也许能抽一点点时间看一看吧。”
  莫夫神经质地一心一意在洗一捆油画笔。他已经三天没有到他的卧室去了。在工作室的长椅上断断续续的睡眠,没有能够使他恢复精神。
  “我不是一直有兴致来指点你的图画的,文森特。有时候我感到十分疲倦,你最好等一个更适当的时间。”
  “对不起,莫夫表兄,”文森特说,向门口走去。“我并不想打扰你。也许明天晚上我可以来吧?”
  莫夫把画架上的布拉掉,甚至没有听到他的话。
  第二天晚上,文森特又来的时候,看到韦森市吕赫在那儿。莫夫濒于神经质的精疲力竭状态。他抓住文森特的到来寻开心。
  “韦森布吕赫,”他嚷道,“这就是他的模样。”
  他一下子拿出他的聪明的模仿绝技,使劲地把脸拧出条条粗陋的线条,把下巴拼命向前翘起,装出文森特的脸形。那是一幅绝好的漫画。他向韦森市吕赫走去,眯着眼睛抬头瞧着他说:“这就是他讲话的样子。”他神经质地用文森特惯常的粗野的声音咕咕映峡地乱讲。韦森市吕赫大叫起来。
  “唤,象极了,象极了,”他嚷道。“梵·高,这就是别人看到你的样子呀。你可知道你是一头如此美丽的动物?莫夫,把你的下巴再那个样子地翘出来,搔搔你的胡须。真迷人。”
  文森特目瞪口呆。他缩到屋角里。口中发出他自己也听不出是他自己的声音。“你们要是在伦敦的街上度过多雨的夜晚,或者在博里纳日的旷野里度过寒冷的夜晚,忍饥挨饿,无家可归,发着热病,那末你们的脸上也会有那难看的线条和沙哑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韦森市吕赫离去。他一走出房间,莫夫便踉跄地走向一张椅子。他的孩子气的热狂使他感到十分吃力。文森特站在角落里,一动不动;最后,莫夫看到了他。
  “噢,你还在这儿?”他说。
  “莫夫表兄,”文森特冲动地说,脸拧成莫夫刚刚漫画化的那个样子,“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做错了什么,对我说吧。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呢?”
  莫夫无力地站起来,把一瓣头发往后直流
  “我不赞成你,文森特。你应该自食其力。你不应该到处向人乞讨,败坏见·高家的名声。”
  文森特想了一想,然后说:“特斯蒂格来看过你了?”
  “没有。”
  “那末你不想再教训我吧?”
  “好吧。”
  “很好,让我们握手,彼此不要感到不快和厌恶吧。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改变我对你的感恩之情。”
  莫夫好一会儿没有作答。后来他开口说:“别记在心上,文森特。我很疲劳,精神不佳。我尽力帮助恢。你带着速写呜叩
  “带着。不过这不是时候……”
  “给我看看。”
  他用熬红的眼睛仔细观看,批评说:“你画得不对。完全不对。我感到奇怪,怎么以前从来没有看出来。”
  “你对我说过,我只要画,就能成为一个画家。”
  “我把你的生硬错看成了有力。如果你真的想学画,那你必须从头学起。角落里的煤箱旁边有几只石膏像。如果你高兴的活,可以画画。”
  文森特茫然地走向屋角。他在一只白石膏足部模型前坐下。好一会儿他没法思想或行动。他从口袋里掏出几张速写纸。-。根线条也没法画。他转过身来看着站在画架旁的莫夫。
  “怎么画呢,莫夫表兄?”
  莫夫砰地倒在一张长沙发椅上,充血的眼睛马上闭了起来。“特斯蒂格今天说这是我最好的一张作品。”
  过了一会儿,文森特大声说:“那末是特斯蒂格了!”
  莫夫打起轻轻的呼噜,没有听到他的话。
  过了片刻,痛苦减轻了一点。他开始画足部模型。他的表见过了几小时醒来时,文森特已经画好了七张。莫夫象猫般跳起来,就好象没睡过,冲到文森特旁边。
  “让我看,”他说。“让我看。”
  他看着七张画,连声重复遭:“不!不!不!”
  他把画全撕得粉碎,把碎纸片扔在地上。“同样的生硬,同样的浅薄!你不能依样地画下来吗?你不能把线条画得肯定一点吗?难道在你一生中,一次也不能如实地描绘吗?”
  “你听起来象个美术学院里的教师,莫夫表兄。”
  “如果你进过几个美术学院,那末你现在也许会懂得怎么画画了。把那只脚重画一遍。看看你到底能不能把它画成一只脚!”
  他穿过花园,走进厨房去弄点东西吃吃,回来后又在灯光下画他的油画。夜晚的时刻过去了。文森特把脚画了一张又一张。他画得愈多,对放在他面前的不讨人喜欢的石膏模型愈感到厌恶。曙光偷偷地溜进北窗的时候,他面前已经难下了许多张画。他站起身来,心烦意乱。莫夫又一次看着他的速写,把它们揉成一团。
  “不好,”他说,“一点也不好。你违反了绘画的全部基本法则。好吧,回家去吧,把脚带走。要一遍又一遍地画。没有画正确,就别回来!”
  “我决不干!”文森特大叫。
  他把石膏模型摔进煤箱,撞得粉碎。“别再向我提起石膏,因为我受不了。只有在没有活人的手脚可画的时候,我才会去画模型。”
  “如果你是那样想的话,”莫夫冷冰冰地说。
  “莫夫表兄,我决不能接受不论是你的还是别人的死板的体系的束缚。我要根据我自己的气质和个性来表现事物。我应该按照我所看到的那样,而不是按照你所看到的那样,来描绘事物。”
  “我不想跟你再多罗苏了,”莫夫以一个医生对一具尸体说话的腔调说。
  文森特在中午醒来的时候,看到克里斯廷和她的大儿子赫尔曼在工作室里。他是一个十岁的孩子,脸色苍白,一双鱼绿色的眼睛露出害怕的神情,小小的下巴。克里斯廷给了他一张纸和一支铅笔,哄他木吵。他还没有学认字。他羞怯地向文森特走过来,因为他总是提防着陌生人。文森特教他拿笔,画牛。他感到很开心,很快就亲热起来。克里斯廷拿出一些面包和乳酪,他们三人就在桌上吃饭。
  文森特想起了凯和美丽的小扬。他感到喉咙便住了。
  “今天我感到不舒服,所以你画赫尔曼吧。”
  “怎么啦,西恩?”
  “我不知道。肚里在翻腾。”
  “你以前怀孕的时候,也有这样感觉吗广
  “也有过,但不象这一次。这次更难受。”
  “你该去看看医生。”
  “到免费诊疗所去看医生是没有用的。他们仅仅给我一点药。药不起作用。”
  “那你应该到莱顿的公立医院去。”
  “……我想应该去。”
  “乘火车去不远。明天早晨我陪你去。荷兰各地的人都上那医院看病。”
  “他们说那医院好。”
  克里斯廷终日躺在床上。文森特速写男孩。晚饭时他送赫尔曼回到克里斯廷母亲家,把他留在那儿。一清早他们搭火车去莱顿。
  “当然你会感到不舒服,”医生检查了克里斯廷和问过她一连串问题后说。“孩子的位置不正。”
  “有办法吗,医生?”文森特问。
  “噢,有的,我们能给她动手术。”
  “情况严重吗?”
  “现在还不。只要用镊子把孩子翻一翻。不过,那得花点钱。不是手术费,而是住院费。”他转向克里斯廷。“你有存款吗?”
  “一法郎也没有。”
  医生无可奈何地叹声气。“往往是这样,”他说。
  “要多少钱,医生?”文森特说。
  “不超过五十法郎。”
  “要是她不动手术呢?”
  “根本没有可能度过难关。”
  文森特想了片刻。为科尔叔叔作的十二幅水彩差不多要完成了,那将有三十法郎。他再从泰奥的四月份生活费中取二十法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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