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极绝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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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极绝恋-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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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色的冰晶们沉默着。
  “是不是?!”富春吼。
  冰晶们继续沉默。
  富春悠然吐出个浓浓的烟圈。
  他来到一根斜长的冰晶前,拍了拍它道:“小李,你让市场部迅速拟一个逃生方案出来。嗯,我现在就要——为什么逃?怎么逃?往哪逃?方案要具体,可行。”
  小李冰晶继续斜着。
  他走到一根挂着的冰晶前,冲它喷了一口烟,道:“小王,你们行政部是不是得配合一下啊?叫点外卖,让那个卖馄饨的多放点香菜。”
  小王冰晶继续挂着。
  他走到一根横着的冰晶前,道:“老赵,销售部上个月的数据我很不满意,不要跟我提困难!结婚登记处每天都排队,为什么我们公司门口没人排队?”
  老赵冰晶继续横着。
  富春发泄完,耷拉着脑袋坐了一会儿,抽完雪茄,拖起登山包,继续往前走去。
  如意又睡了一觉,醒过来时她确信富春出事了。她慢慢撑起上半身,靠在枕头上。她拿起保温瓶,里面已经没粥了;拿起杯子,里面已经没水了。她望着不远处的食品货架,无可奈何,抄起保温瓶朝门口摔去,啪一声响,不锈钢的保温瓶骨碌碌滚在地上。
  如意拿起那只玻璃杯,凝视着。
  富春走在这座蜿蜒曲折的地下迷宫里,他累坏了,极度的疲劳成为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他松开登山包,瘫倒在地。他饿了,犹豫了一会儿,从包里拿出一条鱼,用瑞士军刀刮掉鱼鳞,剖开鱼肚子,拿出内脏,从地上抓了一团雪把鱼里外擦干净了,然后把鱼剁成一片片生鱼片,放进嘴里嚼了起来。
  他吃了几片,干呕了一下,忍住了,又吃了几片。吃完后他爬起来,继续向前走去,转过一根巨大的冰晶,发现自己又回到了一开始掉下来的地方。他绝望地抬起头,望着头顶上的冰裂缝——只有这一个出口。
  他从登山包上解下冰镐,开始挖旁边地上的雪,现在,除了堆起一个垫脚的雪堆爬出去,没有任何别的办法。他累坏了,喘着粗气。他抡起冰镐,砍断几根大冰晶垫在地上,一场筋疲力尽的工程开始了。
  小站里的风球吱嘎吱嘎转着。
  冰原上的狂风暴雪持续着,那条冰裂缝正渐渐被暴雪重新埋住。
  小屋里如意沉沉睡着,温度计显示小屋里只有五度。如意颤抖着,嘴唇发白,紧紧裹住被子。
  太阳慢慢游走在地平线上。
  四小时过去了,富春终于垫起了一个两米多高的雪堆。他接近虚脱,坐在地上,喘着粗气。他望向地上那一堆吃剩的鱼骨,刨了点雪给埋了,堆起一个小坟头。他咬咬牙站起来,摇摇欲坠地背上沉重的登山包,爬上雪堆,抬起头。
  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有一次在当年那个简陋的会议室里,财务告诉他这个月的工资发不出来了,他也是这般心情。
  “吴总,怎么办?”财务问。
  他抬起头,望着玻璃门外黑压压的一群人影,正如此刻他仰望着一米开外的那条冰裂缝。他抡了抡手上的冰镐,暴喝一声,向上纵身一跃。
  疾风劲雪中,有一双手猛地从大地里冒了出来!
  这情景很像电影里僵尸从坟墓里爬出来那样,在洁白的世界里,带点黑色幽默。接着一颗表情狰狞的头颅冒了出来。
  富春右手猛一抡,冰镐扎扎实实地扎在地上,风吹得他睁不开眼,他像野兽一样喘着气,拽着冰镐,从地里爬了出来。
  如意捋了捋头发,她的一头长发很久没洗了,全都缠在了一起。她放下那只玻璃杯,用被子的一角裹住,然后朝杯子砸了一拳。这个用力的动作牵动了伤腿,她痛苦地呻吟了一声。她掀开被子,从玻璃碎片中挑了一片最大的。阳光照射在玻璃片的刃口上,反射出一道寒光,如意盯着它。
  富春拖着沉重的登山包走在路上,他太累了,走得摇摇晃晃。又走了几步,他往前扑倒了。风渐渐大起来,不一会儿他的身上就覆盖了一层雪花。他的脸埋在冰雪里,睫毛微微颤抖着。他静静趴在那里,好像已经死了。
  如意合上那本《泰戈尔诗集》,端正地放在枕边。她吐了口唾沫在手掌心里,抹了抹自己蓬草一样的头发,面无表情地把头发用手指捋顺,披在肩膀后面。她强忍着疼痛又坐直一些,把被子盖好。
  风吹着富春的乱发,他猛地醒了过来,把脸从冰雪中抬起来。他慢慢活动了一下被冻僵的四肢,踉跄地站起身,拖起登山包,继续往回走去。他独自走着,像头受伤的野狼,低着头,喘着气,恨着世界。
  如意伸出左手手腕,右手高高举起玻璃片。她闭上眼,微微颤抖着,心想只要往下猛一划,一切就结束了。
  富春终于走进了小站,踉跄一下又倒在地上。他想闭上眼睡一会儿,一片雪花融化在他脸上,他抽搐了一下又醒了。他直接爬到发电机旁,打开了发电机。
  如意准备用力挥下玻璃片时,窗外传出了发电机的嗡嗡声。
  如意怔在那里,缓缓睁开眼。
  门被富春哐一声推开,他拖着登山包,踉跄地走进屋里。
  他看到如意右手正高举着玻璃片对准左手手腕。
  富春喘着粗气,布满血丝的眼睛瞪着如意。
  他哐一声踹向门,把门给关了。
  如意举着玻璃片,颤抖了一下。
  富春开始脱靴子,脱完靴子脱冲锋衣裤,小屋里渐渐变得暖和起来,他狂怒地脱着衣服,最后脱得只剩棉毛衫裤时,他抓起一张椅子对准桌子狠狠砸下,椅子应声而碎。
  “你怎么没死?!”如意歇斯底里叫道。
  富春走过来,用力从如意手上夺那玻璃片,如意不放手。玻璃割破了她的手,血从指缝中滴下来。
  富春抽了她一个大嘴巴子。
  如意坚持不放手,富春又抽了她一个嘴巴子。
  玻璃片也割破了富春的手,俩人的血融在一起滴在如意的被子上。如意放开玻璃片,还了富春一嘴巴子。
  富春扔掉玻璃片,又抽了如意一个大嘴巴子。双方都住了手,俩人手都被玻璃片割破了,抽得对方脸上都是血。
  “你怎么没死?”富春问。
  小屋里渐渐温暖起来,如意道:“因为你不让我死。”
  富春退后一步,坐在长凳上。他昂着头,乜视着如意,淡淡道:“因为你不让我死。”
  俩人气喘吁吁,沉默地对峙着。
  富春先移开了目光,他看了看表,发现从离开到现在,已经过了将近四十个小时。
  如意用手抹脸上的血,抹成一个大花脸。
  富春拿起那件汗衫,走近如意,为她擦脸,道:“我说过,我会回来的。”
  如意怆然泪下,问:“你让我怎么相信你?”富春从汗衫上撕下一条布,为如意包扎手上的伤口,道:“在南极,你得学会相信那些你无法相信的事。”
  富春起身打开登山包,从里面拿出鱼和贼鸥,道:“明天休息一天,咱好好吃一顿,现在我必须睡一觉,我快累死了。”
  如意道:“你累死前能帮我倒杯水吗?我快渴死了。”
  富春拿了一听午餐肉罐头,又倒了一杯水给如意。
  这时俩人的肚子同时咕噜噜叫起来,俩人都想憋住,但那剧烈的肠胃蠕动无法靠人的意志阻止。
  两个满脸血污的人抬起头对视着,实在忍不住,一齐笑起来。
  富春边笑边爬上床,重重躺下,笑声直接变成呼噜声,没有丝毫过渡。
  窗外的暴风雪不知何时停了,天空中布满了下降风形成的壮美云带。
  如意望着窗外。
  这片大陆太过壮美,所以那些悲欢在它面前都黯然失色。
  这片大陆太过冷酷,所以那些生死在它面前都不值一提。
  第二天。
  富春睡醒后剖了两条鱼,剁了半只贼鸥,余下的放在桶里,拿冰雪盖上,放在苹果屋里。这是兴高采烈的一天,富春破例没有关发电机,俩人望眼欲穿地守着锅里红烧的贼鸥和大头鱼。富春咬牙多放了些酱油,如意坐在床上抽着鼻子叫香。
  前两次远行严重消耗了富春的体力,今天他决定休假一天。
  贼鸥在锅里煮着,俩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富春眼睛不停流泪,结膜有些充血。他没太在意,一脸幸福地等着开饭。
  “你男朋友干什么的?”富春问。
  “他是……搞生物研究的,博士后。”
  如意答。“博什么?”
  “博……生物基因。”
  “你男朋友搞转基因吗?吃了转基因的东西,会得癌吗?”
  如意无言以对。
  “他长什么样?”
  “高高的,瘦瘦的,戴一副金丝边眼镜,特别斯文,天天读泰戈尔的诗给我听,从来不说脏话,衬衫上没有皱纹,身上总有股好闻的香味。”
  富春下意识地捋了捋自己茅草似的头发,伸手摸了摸脖子后面,偷偷闻了一下。
  “香男人?还会读诗给你听?大爷的……是个高富帅?”富春问。
  “不,是个高穷帅。”如意傲气地仰着脸答。
  “你们准备结婚吗?”富春问。
  “结婚?哦,是的,我们准备结婚。”如意脸红了。
  富春眯起眼,盯着如意看了一会儿,问:“你们买房子了吗?”
  “为什么一定要有房子才能结婚?你不觉得这种爱情非常苟且吗?”
  富春问:“枸杞?我在跟你说房子。和枸杞有什么关系?”
  如意冷笑一声道:“可以租嘛!”
  “高穷帅同志也有如此洒脱的想法吗?”富春拖过凳子坐下,跷起二郎腿问。
  “是啊。他比我洒脱多了,他说只要租一个小屋子就够了,一间温馨的小屋,刷成淡蓝色,只有两张书桌,他一张,我一张,别的地方都堆满了书。”如意比划。
  “床放哪?”富春问。
  “床……床……”如意结巴。
  富春凑近如意,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道:“你根本没男朋友。”
  如意脸涨得通红,憋了半天,怒道:“你怎么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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