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河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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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河镇- 第10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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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北京都派人拉咱”。来前,郭坚咬着陈德润的耳朵说过的这句话,也并非空穴来风无稽之谈。前不久,吴佩孚的确派人跟郭坚接触过。说是准备打四川,要郭坚兵出陕西予以策应,并答应他事成后论功行赏。这里面的掏扯,阎相文跟冯玉祥又哪里知道?在阴差阳错中,郭坚稀里糊涂地送了命;吴佩孚正打着如意算盘,却瞅错了杆子;阎相文更是水都漏干了,却找不着锅烂在哪儿。
心力交瘁,阎相文感到摆在自己面前的路,只有一条,就是死。在督陕两个多月后的民国十年八月二十二日,不堪重负的阎相文在吞食了大量的鸦片后,死在他在西安的督署里。
江南的才子山东的将。当年秦琼秦叔宝也曾一度沦落潞州,身患重病却又一文不名。备受小人羞辱,他都到了不得不卖黄骠马以还债的地步,后来不又成了大唐的开国功臣,并被后人跟尉迟恭一起,当作纳福辟邪的门神来敬奉么?作为封疆大吏一路诸侯,同样是山东大汉的阎相文,其心理的承受能力,也实在是教人不敢恭维。对英雄豪杰来说,身处乱世也许才有了用武之地,也许是一显身手的天赐良机。面对瞬息万变的时局,可怜阎相文只看到了眼前的山穷水尽,而看不到来日的柳暗花明。本应勇于面对砥柱中流,他却采取了以死逃避的无能做法。实在是可悲、可叹而又可笑。
冯玉祥却因此脱颖而出,并接替阎相文做了陕西督军。因俩人的字相同,都叫做“焕章”,加上阎相文怯弱,凡事多由冯玉祥出面,入陕不久在民间便有了“冯焕章包办了阎焕章”的说法。这次却不然,不是“冯焕章包办了阎焕章”,而是“冯焕章取代了阎焕章”。
虽仍是陕西省长,但在新任督军冯玉祥的面前,善于见风使舵的刘镇华,却再也不敢两面三刀阳奉阴违地耍滑头了。冯玉祥可不是陈树藩,更不是阎相文。一想起那场杀鸡给猴看的戏,刘镇华就由不得心惊肉跳而对冯玉祥敬畏三分。冯玉祥最大的特点,是能跟士兵们同甘共苦。他从来不端长官的架子,甚至连将军服都不常穿,而是跟士兵们一样着布衣、缠裹腿,一块出操,一块训练,一块摸爬滚打。因此深得军心,并享有“布衣将军”之美誉。这些作风看似简单,却实在是难能可贵,怕正是冯玉祥善于带兵、能成大气候的绝招之一。冯玉祥又是个虔诚的基督徒,除“布衣将军”外,他还有一个雅号,叫做“基督将军”。
为了讨冯玉祥的欢心,刘镇华也脱去长袍马褂,换上了布履素服,并摇身一变,也成了一个虔诚的基督徒。还甭说,刘镇华这一招,还真的得到了冯玉祥的赏识,于是在陕西省长的宝座上,他竟前前后后地坐了八年之久。
陈树藩垮台了,刘镇华收敛了,郭坚被杀了,于右任、胡景翼等,却受到了冯玉祥的礼遇。这既是冯玉祥的高明之处,也是陕西靖国军分裂的主要原因。没有了对手,靖国军何去何从的问题,立即摆在了于右任跟胡景翼的面前。恰在这时,冯玉祥前来言和的人,又到了渭北。面对复杂的政治军事格局,靖国军内部自上而下,出现了严重的分歧。
胡景翼特务连的连长陈致远,也有些无所适从了。虽说近在咫尺,但以泾、渭二水为界,他跟家人却像是天各一方。此间,陈致远化装执行任务时,也不止一次地到过南河镇,甚至有几次路过家门,他都没有进去。说不想家不想亲人,无异于掩耳盗铃、自欺欺人。陈静远还不到二十岁,毕竟是个孩子,他有过进去看望父母跟两个爷爷的冲动,哪怕是只看一眼,只说一句问候的话也行。考虑到自己是个军人,又有重任在肩,望着那两扇熟悉的大门,在略假犹豫后,他终于还是咬着牙狠下心,毅然的离开了。
眼下战事稍息,陈静远想,这次无论如何也得回家去看看,顺便再就何去何从问题,聆听一下父母的意见。毕竟是长辈,父母过的桥,比自己走的路还要长;父母吃的咸盐,比自己吃的饭还要多。
叶荃的部队,也准备着回师云南。在南下武汉抓捕李栋材时,陈致远与叶荃的卫队队长、现已升任营长的穆振中并肩作战默契配合,两个人已成了推心置腹无话不谈的莫逆之交。跟着叶筌的部队,陈致远与穆振中一块南下,回到了南河镇。
在陈致远的感觉中,穆振中虽是云南人,却对陕西,特别是对南河镇,似乎比自己还要熟悉,并有着某种特殊的感情。陈致远整整小穆振中一轮,但俩人却意气相投。穆振中那出神入化的一身武功,使陈致远佩服得五体投地;陈致远那百步穿杨弹无虚发的枪法,也使穆振中叹为观止望尘莫及。
从武汉回来后,陈致远便死活缠着穆振中不肯放手,非得要拜他为师,跟他学习武艺不可。穆振中也非常佩服陈致远的枪法,更喜欢他机敏过人胆大心细有勇有谋,于是便以只收“师弟”不收“徒弟”为条件,答应了他。
见了老秀才和老神仙,两个年轻军官纳头便拜。陈致远口里虽喊着爷爷和外爷,但两个老人耳朵背眼又花,却还是被他们吓了一跳。直到戴维惊讶地喊了声“呀!原来是致远”后,两个老人这才似乎明白了过来。他们用颤巍巍的双手一人一只地拉着陈致远的双手,像不认识似的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两个老人一会摇着头一会点着头、一会点着头一会又摇着头。当确定这个长高了也长壮了,脸色也由白皙变得黝黑的小伙子,的确是他们多年不见又日思夜想的孙子时,四颗浑浊的泪珠立即夺眶而出,并沿着两张跟核桃皮似的面孔,拐着弯滑了下来。
老秀才已一把将陈致远搂在了怀里。老神仙也赶忙吩咐相公去叫女儿孙兰玉跟女婿陈德润。戴维忙招呼穆振中就坐。玛丽也将沏好的香茶,放在了他的面前。
听说大儿子回来了,撂下笔陈德润跟孙兰玉便冲了出去。等相公找到锁子替他们锁上门,又拿上钥匙跟着尻子撵出来时,发现两口子早已过了河西堡。
见有客人在座,而且这个客人还有些似曾相识,陈德润跟孙兰玉都努力克制着自己而终于没有失态。先跟客人寒暄了一阵,夫妻俩这才像老秀才和老神仙刚才一样,一人一只地拉住儿子的双手。
《陕西通志》,暂时被陈德润夫妇忘在了脑后。由他夫妇俩做东,由老秀才、老神仙跟戴维夫妇作陪,在“全聚德”饭庄的雅间里,大家与陈致远和他的朋友穆振中,欢天喜地地吃了一顿团圆饭。
夜,已经很深了。年龄不饶人,老秀才跟老神仙终于支持不住而连连地打着哈欠。孙兰玉给客人收拾好床铺,并招呼着他歇了,这才又分别扶着两个老人也去歇息。老秀才跟老神仙继续打着哈欠,嘴里却又说他们不困,后来听孙子陈致远说他暂时不走,还要在家里呆上几天,这才颤颤巍巍又依依不舍地出了门。陈德润孙兰玉夫妇睡意全无。他们饶有兴致地询问了儿子武汉之行的前前后后,又兴致勃勃地听了他在固市有惊无险的渊源滔滔,以及被囚西安时,胡景翼用一张纸两封信的方法,既巧妙骗过了陈树藩,又救他脱离虎口的传奇经过。
“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孙兰玉连连地赞叹着。
“笠僧幼年老诚,是个难得的人才,来日必大有作为。”陈德润也感叹地道。
“噢,胡总指挥还让我替他问候父母,说那两篇文章帮了他的大忙,胜过千军万马。还说有机会他将亲自登门致谢。”陈致远说。
“那个穆营长看起来也非等闲之辈。人家级别比你高,年龄也比你大得多,你却跟人家称兄道弟,怕是有些不妥。”孙兰玉提醒儿子说。
“妈说的极是。穆营长不但为人豪爽,而且身手不凡。这几年他教了我不少的绝活,实际上是儿的师父,但却又不准儿以师父相称。”陈致远解释说。
“穆营长看起来好生面熟,我咋总觉得在哪儿见过。”陈德润说。
“见过,见过。去武汉前爸就见过他。怎么,这么快就忘记了?”陈致远提醒说。




 第二四章冯玉祥诱杀郭坚 穆

“不!这我没忘。我是说那次一见他,就觉得有些面熟,却又一时想不起在哪儿见过。”一边说陈德润一边努力回忆着。
“这怎么可能?他是云南人,跟陕西还隔了个四川,远着呐!这南河镇南来北往的人极多,相像的也不少,爸怕是记错了。”陈致远笑着道。
“没记错。大叔真是好眼力!我们是见过面。”穆振中人没来,声先来了。大家一阵惊讶。抬头看时,这才发现天,已经亮了。
“穆营长到过陕西?”陈德润惊讶地道。穆振中说:“不光到过陕西,还到过南河镇,而且还不止一次。”面面相觑着,陈德润夫妇特别是陈致远,更是惊讶不已。穆振中接着道,“麻子佘一夜暴富的事,大叔跟大婶,想必还不会忘记吧?”陈德润说:“这是宣统元年的事。虽过去了十多年却事出蹊跷,南河镇人至今还时常提及,并一直为之纳闷,又怎么会忘记?”孙兰玉又接着说:“穆营长突然提及此事,想必知其隐情?”穆振中点了点头说:“这正是小侄多年来的一个心结。若再不说破,怕是没有机会了。”
陈德润跟孙兰玉颇觉意外。示意陈致远把门关上后,这才说:“这里没有外人,有啥话,贤侄但说无妨。”等穆振中把麻子佘见财起意杀人越货,自己被怀疑勾结土匪谋财害命,以及他为东家报仇雪恨,并洗清了自己的前后经过说完后,几个人都听得呆了。
穆振中还告诉大家说自己原是个孤儿,是东家夫妇收养了他,并有心招他为婿。不想东家突遭不测,自己又被误解,与师妹两情相悦的婚姻,也随之被搅了。为报答东家的再造之恩,也为了洗刷自己,他才又一次地到了南河镇,并摸清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既有麻子佘的口供,又按口供找到了物证,东家全家这才深信不疑。这时,师妹却早已择婿成家,并且都抱上了娃娃。
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展开后,穆振中又接着说:“我一向明人不做暗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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