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河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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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河镇- 第10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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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薛知事秉公办理冯玉祥
看上去五大三粗的冯玉祥,却很随和。他有意问陈静远说:“看样子还是个学生。打官司,你不害怕?”陈静远却不以为然地说:“打官司有啥好怕的?怕就怕你那个薛知事,是个糨子官!”哈哈大笑着,冯玉祥竖起拇指夸奖陈静远说:“嗬!年龄不大,胆子倒不小。好,好。国家缺少的,正是这样的人才。”接着他又告诉陈致远说,“你放心!新来的薛知事,也是个不可多得的干才。你们的案子,他一定能办好。”陈静远却说:“办得好咱啥话不说。如果他用偏刃子斧头斫,我可要寻你的麻达。”冯玉祥又哈哈大笑着说:“还要兴师问罪?好!好!我随时恭候。”
冯玉祥的话果然不虚。阳都的新任知事名叫薛笃弼,字子良,山西运城人。刚一莅任,他就接到一件棘手的案子。也正是这个案子,使薛笃弼在渭水南北名噪一时。
县城的东道巷,有个姓方的生意人家。这方家世代忠厚为人,特别是老两口的独生儿子,更是老成持重。人们给他赠了个雅号,叫“方德稳”。无独有偶,这西道巷也有个姓袁的生意人家。袁家的老两口子虽然也为人不错,但他们的独生儿子却刁钻圆滑。大家也给他送了个雅号,叫“袁德滚”。因家道相当,两家四个老人的关系还确实不错。隔三差五的,还免不了有所走动。这方德稳与袁德滚虽然也年龄相仿,却因性格差异太大而不甚来往。眼看着两个少年日益成人,四个老人却都上了年纪。两家的关系得不到传承,你来我往的次数,也跟着少了下来。
朋友是越走越近,狗却是越叫越远。走动少了,关系也就逐渐地疏远了起来。
眼看着后人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两家的四个老人,又有谁不想娶个好儿媳妇回来?没想到的是,被两家相中的,竟是家住水井巷的同一个姑娘。
姑娘姓莫,叫“莫莉花”。这茉莉花不但人才出众,长得跟她的名字一样,像朵刚刚脱颖绽放的茉莉,而且颇知礼仪又心灵手巧,是一把居家过日子的好手。方、袁两家的媒婆子你来我往,莫家的门槛,几乎都快被踢断了。时间一长,卖粜面跟卖石灰的,难免不狭路相逢又互相撞车。没胡子可吹,她们只能是瞪瞪眼撇撇嘴然后再将袖子一甩,便悻悻地各自而去。
井水犯了河水,龙王庙都被冲走了,龙王爷也只能是望水兴叹又徒唤奈何。安顿女子并不比问媳妇轻松。有人说问媳妇就像折花,只要红花妖娆,至于绿叶乃至根茎,就不必多虑了。有人说问媳妇就像逮猪娃,逮猪娃先要看母猪咋样。可卖猪娃的,却没见谁吆着母猪一块来。
安顿女子却不然。最主要的,当然是挑个好姑爷。但当公公的,当婆婆的,乃至当大伯子当小叔子的,特别是那些“先后们”跟小姑子们,却也不得不慎重的予以考虑。好在方家跟袁家的老两口子,都没啥可弹嫌的。又都是十亩地一苗谷,既无大伯子又无小叔子;既没“先后”更没个小姑子。于是莫家便少了不少的麻烦,而且无需颇费踌躇。权衡再三后,莫家选择了老成持重的方德稳,而婉言谢绝了不太实在的袁德滚。
过门后,方德稳跟茉莉花小两口子果然是夫唱妇随相敬如宾,翁媳、婆媳更是和睦相处十分融洽。“三日入厨下,洗手做羹汤。未谙姑食性,却无小姑尝。”第一次下厨,又没个小姑可遣,莫莉花果然将盐放得重了。婆婆便跟媳妇开起了玩笑:“我娃像是把卖盐的给打死了。”见媳妇有些窘,公公暗中白了老婆子一眼后,又忙替媳妇开脱说:“好厨子一把盐。我看娃的茶饭,比你的好。”说着,还真的狼吞虎咽又大吃大嚼了起来。等儿媳妇走后,方老汉这才又催促老婆子说,“快!赶紧给咱倒白开水。让我先把嘴涮涮。”
谁说是福无双至?在方家全家还沉浸在喜庆之中的时候,有个客商要在他们家的杂货铺里,订购一批什邡卷烟。算盘一响,方老汉又是惊喜,又是为难。惊喜的,是这笔生意的赚头,竟超过了铺子全年的盈利;为难的,是自家一向是小本经营,库中存货有限。
生意肯定是不能放过了。让老的去进货吧,老汉年事已高,做儿子的于心不忍;让儿子去进货吧,儿子又是燕尔新婚,当老子的也于心不安。
老两口子已经掐着指头算过了,赶明年这个时候,怕是又该撩乱着给孙子做满月了。若儿子下了四川,让新媳妇独守空房不说,还把孙子给耽搁下了。
思来想去,方老汉决定亲自下一趟四川。听说后,小两口子哪里肯依。方德稳说:“老来奔波无孝子。儿既已成家,就当立业。天下哪有让一个大小伙子呆在家里,而让老父在外长途跋涉的道理?这样,让当儿子的脸往哪儿搁?”莫莉花也说:“媳妇虽然年轻,却也听说蜀道艰难。做晚辈的呆在家里,却让年迈的长辈在外面劳碌,我俩还不得被乡党爷们的唾沫星子,给淹死?”
老两口的嘴皮都磨出了茧子,小两口却丝毫不肯松口,于是只得千叮咛万嘱咐地送方德稳上了路。
祸不单行。转眼间两个月过去了,方德稳却像蒸发了似的,音信全无。方老汉还亲自下四川寻了一趟,将什邡所有的烟商跟烟农几乎都问遍了,却没一个知道他儿子的下落。无功而返时,却还抱有侥幸。方老汉总觉得自己跟儿子走岔了,心想儿子这会说不定早已在家里了,于是又马不停蹄地往回赶。
父子俩都出了门,只剩下婆媳俩。婆婆既担心着儿子,又放心不下老汉。“妈,您老人家把心放宽。这会,他父子俩说不定正在往回赶呢。”媳妇不但担心着丈夫操心着公公,还要安慰婆婆。尽管话捡好听的说,心却由不得往坏处想。
方老汉回家后,一家三口这才彻底的绝望了。上了年纪的人,如何经受得起老年丧子的致命一击。不久,老两口子就相继地过世了。在娘家父母和乡党爷们的帮助下,莫莉花总算披麻戴孝哭哭啼啼地将二老送进了祖坟。好端端的一个四口之家,转瞬间只剩下了小媳妇一个人,却多出了三个灵堂。
方家的祸事,无疑给袁家提供了一个契机。至今仍是案板上的擀杖——光棍一条的袁德滚,又三番五次地讬媒上莫家来求亲。原来还准备立志守节的莫莉花,却经不住媒婆们的软緾硬磨,又耐不住娘家父母的再三劝说,于是只得流着泪勉强地点了头。
为公婆和丈夫坚持守孝百日后,莫莉花终于又被花轿抬到了袁家。谁知第一天过门,第二天方德稳就仿佛是从天而降,竟奇迹般地回到家里。他并没有死,而是被四川的军阀抓了壮丁。易瞅了个机会,方德稳好不容逃了回来。原以为马上就能跟父母妻子欢聚一堂,谁想家里竟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一纸诉状,方德稳将袁德滚告到了县府。
自古清官难断家务事。头一天到任,第二天薛笃弼就碰上这谁见了谁都头疼的官司。一晚上没睡觉,薛知事终于有了主意。既没传原告也没传被告,他先单独传讯了当事人莫莉花。见新来的知事为人和蔼,茉莉花便将自己原打算立志守节,后经不住媒婆们的软緾硬磨以及父母的再三劝说,才不得已而答应了方家的经过,备细地向薛知事倾诉了一遍。最后她还再三请求薛知事替她做主,一定得设法成全她的夙愿。薛笃弼先是微微颔首对茉莉花以示嘉许,接着又如此这般地嘱咐了几句,这才让她退了下去。
在附耳给班头面授机宜后,薛笃弼这才大声吩咐传原被告和一干人等,到案候审。公堂上原告方德稳理直气壮,说他是明媒正娶。听完后,薛笃弼点了点头;被告袁德滚振振有词,说他有三媒六证。听完后,薛笃弼又点了点头。堂上袁德滚在前,方德稳在后,莫莉花又被班头带到中间站定。像雁阵一样,三个人取斜向排成了一撇。薛笃弼说:“自古清官难断家务事,以我看人断不如天断。现在让当事人茉莉花抓阄,抓到谁说明她跟谁有缘。方、袁两家,就听天由命吧。”说完,当众在两张纸上分别写上了“前夫”和“后夫”。拿着让众人一一过目后,班头这才将两张纸分别揉成了纸团。
方德稳和袁德滚也都仔细地看过了。心里虽都是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却也无奈。纸阄被端到了莫莉花的面前。在她的眼中,这两个纸阄咋看咋像两只翘着尾巴的蝎子。犹豫了半天,她却迟迟的不敢下手。
在班头的一再催促下,茉莉花才猛地捏起一个,随即又丢在了地上。那样子活像是被蝎子蛰了一下。放下盘子后,班头捡起了地上的纸阄,并小心翼翼地当众打了开来。
一看是呈现在面前的是“后夫”两个字,袁德滚竟高兴得像皮球似的,弹了起来;方德稳却再也稳不住,竟不由自主地摇晃了起来。
“莫莉花!还愣什么?快跟后面的丈夫回去呀!”薛笃弼大声地吩咐道。闻言后方德稳如梦方醒。他这才稳住了自己,终于没有栽倒在地;袁德滚却吃了一惊。皮球像泄了气似的,再也跳弹不起来了。
袁德滚大声地喊起了冤枉。薛笃弼训斥他说:“昭昭日月,朗朗乾坤。一切都是天意,你有何冤枉?”也不松火,袁德滚竟质问薛笃弼说:“请问知事大人,她要是抓了‘前夫’,你又将作何判断?”薛笃弼说:“自然就是你的了。”冷笑了两声后,袁德滚说:“不对!你仍然会判给他。因为他才是她真正的前夫。”袁德滚这么一说,众人也似有所悟,竟纷纷地议论起来。薛笃弼心想,这袁德滚果然是圆的滚。他又问袁德滚说:“这么说,连天意你也不服?”袁德滚傲慢说:“对!就是不服。”薛笃弼大怒说:“来人!把莫莉花先带下去。我就不信你猫不吃糨子。”
一声吆喝后,莫莉花被班头带了下去。见知事大发雷霆,一时却又弄不清他葫芦里究竟卖的是啥药。众人正在惊疑,只见班头失急慌忙地进来禀报说:“不。。。。。。不好了!莫莉花她。。。。。。她。。。。。。她她她。。。。。。”
“她咋了?你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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