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不必多心!陈县长见咱们干得不错想犒劳犒劳大家,今天咱们的任务是,吃——西——瓜!”总工头用双手做成一个喇叭,大声地扯着嗓子喊道。
“吃西瓜?县长请咱们吃西瓜?你是喝醉了酒还是吃错了药?是发高烧还是在做睡梦?”底下有人大声地揶揄道。其他人也跟着起哄,秩序顿时一阵混乱。
“我既没喝醉酒也没吃错药,既没发高烧也没做白日梦。县长说了,要大家一人去一个瓜园,去了尽饱吃吃饱了还要兜一个回来。瓜甜还是不甜陈县长还要亲自过问,到时候谁要是回不上话,那。。。。。。那就顶个帕帕圪蹴着尿一泡算列!”总工头又笑着喊道。
“白吃瓜?只怕是人家不干!”见总工头不像是在说耍话,底下又有人说道。
“不干?把你老婆押一晚上看人家干还是不干!”总工头笑着骂道。见众人被逗得哄堂大笑,总工头又得意接着吩咐说:“不愿押老婆的上来领钱。记着!这可是给人家的瓜钱,少给人家一个子小心你老婆招祸!啊——”
下午,派出的匠工们陆陆续续地回来了。在一间教室里代县长陈致远大摆“宴席”,与几十个商人绅士共同品尝着当地的土特产同州西瓜。“看起来并不搭眼,吃起来却一个比一个还甜!真是没想到。”众人一边吃一边不住地感慨着赞叹着,开始自然都是狼吞虎咽后来却都有些坐卧不安,尻子也跟着不住地拧了起来。这些人平时礼仪颇多,眼下却急尿得实在憋不住了,于是只得难为情地搂着肚子又硬着头皮向县长告退。陈致远却笑着说:“管老管少管不了拉屎尿尿。大家不必拘礼尽管方便,方便了却不能急着走还得接着吃。”见县长开了恩,众人已顾不上许多,于是都搂着肚子一窝蜂地跑了出去。
整个下午,众人像走马灯似的轮番着有的进有的出,吃饱了急尿了憋不住了便赶紧捂着肚子出去方便,方便了肚子腾空了松泛了又赶回来接着吃。日头压山后县长陈致远这才站起来抱着拳说道:“诸位!我这里有个不情之请还请大家务必赏脸。”众人听后心里不觉一沉,但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异口同声地说:“县长不必客气,有啥话请尽管吩咐。”陈致远说:“大家都是同州一带的名流又广有交际,烦请通过各种关系将咱的西瓜推销出去,帮百姓们度过难关。我这里代表全县父老向诸位有礼了。”说着便深深地鞠了一躬。众人一听是这才把提起的心又放了下来,纷纷站起来慷慨激昂异口同声地回答说:“县长处处为百姓打算,我等岂敢安坐而不效死力?”
三天后,陕西、山西跟河南的报纸上同时刊出了同一条消息,标题是《天旱粮食减产,雨少西瓜更甜》。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三省的商人们云集同州,昔日烽火连天硝烟弥漫的同州,今日却是人山人海车水马龙。代县长陈致远亲自一一地接见着各地纷至沓来的客商,公买公卖为他们大开方便之门。不出旬日全县的西瓜已销售一空。手里掂着沉甸甸的银元,父老们心中有了指望脸上也有了希望,代县长陈致远心里得到了安慰嘴角也挂上了笑意。
眼看着最后一户灾民住进新居后,已经精疲力竭的代县长陈致远才住进了县府。他一个套觉接着一个套觉连续地睡了几天,大师傅几次将饭端到面前在千呼万唤后,又不得不摇着头叹着气原封不动地端了回去。
“陈县长!陈县长。。。。。。”秘书在轻轻地呼唤着。他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信封看来是个急件,实在不忍心打搅县长他却又不得不打搅县长。嘴里打着咕哝翻了个身后,陈致远又呼呼地睡了过去。“陈县长!省府有急件。”秘书不觉放大了声音呼唤道。见县长仍然没有反应,秘书刚转过身准备离去,陈致远却一骨碌翻身坐了起来:“啥?急件,快拿过来。”在揉了揉红肿而布满血丝的双眼后,陈致远急忙撕开了那盖有省府关防和附有“绝密。加急”字样的封口。
不看则已,看完后陈致远不觉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是一份石印的关于“清党”的命令,在“第二集团军总参谋部”和“第二集团军西安留守司令部”两条落款的后面,还有第二集团军第六方面军总指挥兼陕西省代省长石敬亭的亲笔署名。
“你先忙你的去。”打发走恭候在一旁的秘书后,陈致远又将那一纸命令,逐字逐句反反复复地看了好几遍。是石敬亭的意思还是冯玉祥的意思?睡意全无的陈致远陷入了沉思。他下意识地抓起了话筒,在犹豫了片刻后却又轻轻地放下了。
“还是先翻翻报纸再说吧。”陈致远在心里道。看报几乎是远多年来雷打不动的习惯,但自从随军攻打同州,紧接又为收拾这个烂摊子而东奔西走的陈致远,这时才发现自己已经几个月没有翻过报纸了。
月晕而风,础润而雨。见微知著,民国十六年果然是一个多事之秋。报纸虽然是犹抱琵琶半遮面显得羞羞答答的,但从字里行间里,陈致远还是看到了闪烁着刀光剑影,闻到了弥漫着腥风血雨,这里有闹剧,有丑剧,但更多的还是悲剧。
四月十二日,蒋介石动用了周凤岐的二十六军,并怂恿以杜月笙黄金龙为首的帮会势力,在上海对共产党领导的工人纠察队发起突然袭击,并制造了骇人听闻的“四。一二”政变。第一次国共合作就此破裂。
四月十八日,天上竟出现了两个“日头”,除了武汉那个以汪精卫为首的国民政府和中央党部外,南京又冒出了一个以蒋介石为首的国民政府和一个中央党部,并以“联俄容共”为借口与武汉方面分庭抗礼。武汉方面也宣布开除了蒋介石的党籍并撤销其本兼各职,同时声言要兵戎相见讨伐以武力,史称“宁汉分裂”。
第三二章陈致远临危受命 冯
四月二十八日,以中共北方局负责人李大钊为首的二十余人,竟被奉系军阀张作霖用进口的绞刑架绞杀于北京。据说这种新式的绞刑架更具有“凌迟”的功效。
五月二十一日,徐克祥部又在长沙对总工会、工人纠察队和农民自卫军发动武装突袭,再演了上海的流血事件。因二十一日电报代日的韵目为“马”字,故又称之为“马日事变”。
六月十日,冯玉祥应邀出席了武汉政府的“郑州会议”,从汪精卫那里得到了陕甘豫三省乃至整个西北地区的党政军大权,收获颇丰。
六月二十日,冯玉祥又应邀出席了南京政府的“徐州会议”,从蒋介石那里又得到了使他整日为之困扰的五十万现大洋,收获亦不菲。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冯玉祥不得不和起了稀泥,他左右逢源从中斡旋并以牺牲朋友为筹码作出了让步。在他的努力下,汪精卫与蒋介石在“清党”的问题上又取得了共识。正如冯玉祥自己所言,他的确够不上被赤化,他这个“和事老”的角色,无疑是他政治生涯中最大的败笔,也给他还颇让人称道的历史档案中添上了并不赢人的一页而使之黯然失色。
七月七日,冯玉祥也在洛阳宣布“清党”,将二百四十多名共产党员在发给多少不等的盘缠后,用闷罐子车押送到武胜关“礼送”出境,其中被他从莫斯科点名请回的刘伯坚等也无一幸免。
七月十五日,武汉政府也开始清党。同日冯玉祥的第二集团军总参谋长兼西安留守司令石敬亭,也下令取缔了以于右任为总司令、邓宝珊为副总司令的国民联军驻陕总部,并宣布了清党的三条办法。被于右任改为红城的满城,又被石敬亭改为了新城,冯玉祥亲自命名的“大钊图书馆”,也同时被改为平民图书馆。
八月一日,第二方面军张发奎部的第二十军和第十一军,分别在军长贺龙和叶挺的带领下由九江开往南昌,在与朱德的第九军会合后又在周恩来、刘伯承等共产党人的参与下发动了武装起义。端不稳则搁不平,不平则鸣!但此鸣不再是呐喊声和口号声而是枪声和炮声。
八月七日,中共中央在汉口的俄租借召开紧急会议,因出席的中央委员不到半数,因此既不是中央全会也不是中央政治局会议而只能叫做“八七会议”。会议批判了陈独秀的右倾机会主义并撤销了其总书记的领导职务,毛泽东在大会发言时提出了“枪杆子里面出政权”的观点。吃一堑,长一智。因没有武装而吃了大亏的共产党人觉醒了,要抓枪杆子了。
“八七会议”决定由瞿秋白主持中央工作。可惜的是斯大林的极左思想通过第三国际,直接地影响着尚处于幼年时期的中国共产党人,使其由一个极端又滑向了另一个极端。
八月十九日,武汉政府迁往南京,史称“宁汉合流”。
九月九日,毛泽东在湘赣一带发动了秋收起义。
九月二十六日,在西安的红埠街九号,中共陕西省委秘密地召开了扩大会议,研究贯彻执行中央的“八七会议”精神,是为“九二六”会议。
从报纸上陈致远虽不可能看到如此详尽的信息,但“清党”是出自于冯玉祥,却已经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实。自己的辖区里有没有共产党?共产党该清还是不该清?如果不该清也不清自己又如何向石敬亭作出交代?如果该清又当如何去清?深受张季鸾“不党、不私、不卖、不盲”跟家庭传统教育的影响,决心以政治白丁的身份为国家和民众做些实事的陈致远,却于不知不觉中陷入了党派之争的政治漩涡。北京南苑,李大钊在讲台上那充满激情的演讲;西安北院门,史可轩那硬邦邦的乡音;中山学校里,邓希贤那瘦小而平易近人的身影,都给陈致远留下了刀刻斧凿般的记忆。这些不同身材不同性格不同口音的人却有着同一个名字——共产党。于右任曾经动员陈致远加入他们的党,史可轩也曾争取陈致远加入他们的党,但都被陈致远用简单的三个字“再说吧”给推脱了。在陈致远看来,他们双方没啥区别就跟弟兄俩一样,一个提倡“天下为公”,一个追求“天下为共”,而“公”和“共”合在一起不就是“公共”么?关于这一点已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