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行行!”没想到第一判断就出了失误,测字先生多少有些尴尬。在一连说出了三个“行”字后,他又将纸笔送到了孙兰玉的面前,孙兰玉略加沉思后一个“妹”字便跃然纸上。测字先生接过一看便连声称赞说:“好字好字!没想到您老还有这一手。”测字先生一边欣赏着一边问道:“想必是问婚姻?”孙兰玉心里虽然有些吃惊,但表面上却既不显山也不露水。“何以见得?”她不慌不忙地问道。善于察言观色的测字先生知道这次已被自己言中,于是变尴尬为得意地说:“妹字女旁为未,未婚的大姑娘不问婚姻还能问啥?”
“那就说说婚姻吧。”孙兰玉虽然在心里暗暗称奇,但表面上却依然是不现形于色。
“这姑娘命里宜‘厚’字。”测字先生更加得意。
“此话怎讲?请先生明示。”孙兰玉说。
“‘厚’字上边是个‘厂’字头,‘厂’字象征着高楼大厦。下边又是‘日子’俩字,住高楼大厦的日子自然是过得厚实。。。。。。”测字先生正有些洋洋得意,却被孙兰玉给打断了。
“这么说天下的姑娘都得寻个名字里有‘厚’字的?”孙兰玉问道。
“也不是!‘厚’与‘后’又同音,‘妹’字取掉‘未’字,就意味着女子已婚。如果能加个‘后’字便成了‘姤’字。‘姤’字是啥意思?‘姤’字的含意正是美好!”测字先生一边解说,一边还在纸上不断地写着划着。
“加个‘后’字——加个‘后’——嫁个厚;过得厚实——过得厚——郭德厚。哦,明白了。多谢先生指点。”说着孙兰玉把一枚大洋放在桌子上便要起身。
“老人家,你看看有没有零的?我没钱找。”测字先生为难地说。
“不用找了。”说完后孙兰玉已拉着山妹告辞而去。
回家的路上孙兰玉问山妹说:“山妹,你觉得郭德厚这人咋样?”其实测字先生和跟孙兰玉的对话山妹有一大半都没听懂,想问她又不好意思,更没料到姑姑会冷不丁地问她对郭德厚的印象。一听到“郭德厚”三个字山妹便不由得脸红心跳,她低下头羞怯地说:“他——是个大好人。”
“那你愿不愿意跟他过日子?”一见有门,孙兰玉连忙趁热打铁。
“这——我听姑姑的。”山妹的头垂得更低了。
“那好!这也是天意。你俩的事我就做主了。”孙兰玉高兴地说。
“姑姑!测字先生到底都跟你说了些啥吗?”山妹终于鼓起了勇气问道。
“先生说你如果跟个名字中带‘厚’字的人就能过上好日子。而且他的话中无意间提到了郭德厚,而你正是跟着郭德厚才到了河东堡,如果没有郭德厚你教姑姑到哪儿去找你?这么巧的事不是天意又是啥?”
学校的麦子也透出了淡淡黄色,郭德厚又回到学校里给谢铁成来帮忙。
刁了个空子,孙兰玉将郭德厚叫到跟前问道:“德厚,你看山妹这孩子咋相?”郭德厚吃惊地说:“山妹咋咧?夜儿个她不是还好好的嘛!”一时反应不过郭德厚吃惊地说。孙兰玉说:“她好好的这我知道,我是说让她跟你一块过日子你情愿不?”
愣了半天后,郭德厚才终于明白过来:“这怕不行。。。。。。人家跟朵花似的——咋能插在我——我这堆牛粪扑塔上?”孙兰玉嗔怪地说:“快别净说那些没出息的话。你怎么就是牛粪扑塔?我能跟你说这话就能拿住这事,别的甭管你光说你情不情愿。”
又木讷半天后郭德厚才嗫嚅地说:“大娘只要觉得能行,我没啥可说的。”孙兰玉松了口气笑着说:“这不就结了!要你一句话又不是要你的命,看把你难肠的。”
随着社会的进步,传统的观念也在悄悄地跟着改变,一道被叫做“背见”的程序,也于不知不觉中渗入了关中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嫁观念。
所谓背见,就是在一方不经意甚至不知情的情况下,让另一方的姑娘或者小伙在己方媒人的指点下,看一眼要跟自己相伴终生的小伙或者姑娘。为此又引出一个既令人啼笑皆非而又久传不衰的故事来。
说是有个小伙子啥都好,却因是个背锅而问不下媳妇。无独有偶,有个姑娘啥都不错,却因是个跛子而找不到婆家。这家眼看着儿子大了,那家见姑娘也不小了,双方的父母那有不着急的?情急之下,两家的父母竟不约而同地找到了同一个媒人。这个媒人姓吴而且有把黑的说成白的的本事,更有将白的说成黑的的能耐,据说凡经他插手的婚姻该成的成了,不该成的也都成了还真没有不成的,于是人们给他送了个雅号叫做“无不成”。
在银子收得差不多时,“无不成”才分别对双方的父母附耳面授了机宜。
“看见了么?就是那背锅的小伙。”“无不成”指着买了个新锅背在背上,正往回走的小伙子对姑娘跟她的父母说。姑娘跟他的父母看到后都觉得十分的满意。
“看清楚了么?就是那个正在簸的姑娘。”第二天“无不成”又指着正在场畔上用簸箕簸麦子的姑娘,对小伙子跟他的父母说。小伙子跟他的父母看到后更是十二分的高兴。
姑娘出阁后女方也才知受骗,前去质问“无不成”怪他没说清楚时,“无不成”却理直气壮地反问说:“没说清楚?给你说就是那个背锅的,这还不清楚那你说咋样说才算清楚?”
新媳妇娶进门后男方始知上当,前去讨问“无不成”怪他没说明白时,“无不成”更是气壮理直地反问他们说:“没说明白?给你说就是那个跛的,这还不明白那你说咋样说才算明白?”
郭德厚和山妹的关系则比较微妙,所以他们的订婚仪式也就省去了不少的繁文和缛节。两头都由最亲近也最值得尊敬的孙兰玉做主,还要什么三媒六证?半年多来跟婆婆以母女相称日夜厮守,跟郭德厚以兄妹相称朝夕相处因此更无需背见。山妹的嫁妆是现成的,有单的有棉的还有夹的包了几大包袱,都是她姑姑孙兰玉早就替她准备停当了的。爱穿旧衣服觉得旧衣服穿着舒坦,不爱穿新的觉得新的穿着别扭的郭德厚,新衣服自然就更多了。他们没有必要在七大姑八大姨的陪同下,人马三齐招摇过市地前去扯布。更不必客客气气小又心翼翼地招呼着他们吃饱喝足后,再让这些人物尖尖子们评头论足挑肥拣瘦弹嫌鸡蛋没毛反过来再弹打自家。
趁还没搭镰割麦的这个空当,由郭德厚跟郭德全跑腿把郭家和陈家的族人,还有老舅家刘家跟马家的亲戚们请在一起吃了顿饭,这桩婚事就订下来了。
刘子明跟马子亮两个舅舅,余儿跟明儿两个妗子高兴得嘴都合不拢了还有啥说的?族里那几个老汉和老婆们也还算识抬举,知道人家是懂礼仪让自己白吃一顿而已,因此光拣着吃那些肥肉片片,不但没在鸡蛋里挑骨头,而且还一而再再而三地恭维着菊儿跟孙兰玉。孙兰玉跟菊儿不断地谦让着说若有啥不周到的,还请诸位长辈们多多指教。刘子明用左手提着烧酒瓶子,用右示意要郭德厚和山妹给客人们挨个看酒。郭德厚一边用酒壶笨拙地给山妹端在手里的酒盅里添着酒,一边喊着陈家的大伯或者郭家的二妈;脸上红扑扑的山妹鹦鹉学舌郭德厚叫啥她就叫啥,羞涩地把已经斟满酒的酒盅双手送到长辈们的面前,那些当大伯的和那些当二妈的,在接过酒吱儿的一饮而尽后,自然也免不了由衷地夸奖上山妹几句。
生活就跟演戏一样,郭德全英雄救美人给自己救出一个美若天仙的雪儿,郭德厚上街叫短工也给自己叫回一个如花似玉的山妹。
不久陈静远又快马加鞭,去了一趟耀州。
第三六章佘有志翁媳乱伦 佘
两小三大五辆汽车组成的车队,一路伴着东逝的渭水迤逦而行,被卷起的溏土像一条黄色的巨龙,咬住车队紧紧地尾随其后。裸露的河床显得特别的宽阔,河水却瘦成一线细流。两边的秋庄已拧起了绳绳,稀稀拉拉而又垂头丧气的样子,活像是刚吃了败仗的士兵。
在坑坑洼洼的石子公路上,小车上下的颠簸着又左右的躲避着,省主席宋哲元昨天是那样的兴奋,今天却又是那样的疲惫,他一面闭目养神一面想着心事。
刚接过陕西时,南有李虎臣北有井岳秀,东有麻老九西有党拐子,中间还有田玉洁、卫定一、耿庄和缑天相,就连甘肃的韩有禄和黄德贵也跟着加热闹赖在关中不走,宋哲元鞭长能及的地方,恐怕只剩下省城周围了。他这个省主席的辖地,与长安县的县太爷相比,也大不到哪儿去。
共产党遍地开花四处搞暴动不说,就连老天爷也似乎故意跟他作对死活的不肯下雨,顶头上司冯玉祥又像催命判官似的,一日数次地打电话不是催粮就是要款,还捎带着骂他剿匪无能清党不力,直弄得宋哲元一听见电话铃响心里就由不得发暓。
眼下大局初定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可冯玉祥亲点的县长陈致远却不辞而别去向不明,没有了这个金刚钻凤翔这个瓷器活,又有哪个敢接?如果找不到陈致远,冯玉祥怪罪下来自己又跟他作何解释?
“前面就是南河镇,陈家去还是不去?”副官委婉地提醒宋哲元说。
“以你之见呢?”正难以取舍的宋哲元反问道。陈致远显然是负气而走的,他能呆在家里吗?宋哲元心里乱糟糟的。
“这——我觉得还是去一下好。即使找不到他,也得将他的信让他的家人看看,让他
们知道他是自己离开的,您看——”在拐弯抹角后,副官又巧妙地将问题推给了宋哲元。宋哲元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参谋不带长,放屁都不响。也许只有在长官举棋不定的时候,副官的话才显得举足轻重起来。
去凤翔前陈致远在家里小住了几天,每天晚上他都要陪着父母说会话以尽人子之道。
“回去早点歇息吧。”陈德润跟孙兰玉则更是体谅着儿媳妇马月盈,于是婉转地赶着儿子。马月盈也极力地克制着自己而不去打搅他们,但良宵苦短久别又胜似新婚,一旦陈致远回到身边,她几乎是分秒必争如饥似渴与他缠绵。陈致远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