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围观的倒是越来越多,却再也没人肯劝她拉她,于是一骨碌翻身爬了起来,嗨啰声也随即戛然而止。在扑打了两下尘土后,母大虫又呸的一声吐了口黄痰,这才悻悻地扭了回去。
这也许就是人们上常说的“人来疯”。
上午一场雷电交加的闹剧刚不光彩地落下帷幕,下午一场凄风苦雨的悲剧又敲响了开场的锣鼓。
郭福寿残废后,谢铁成于不知不觉中跟菊儿走到了一起,并用他那双曾经挥舞过十八磅大锤的胳膊擎大厦于将倾,把菊儿这个摇摇欲坠的家重新支撑了起来。在这个特殊家庭中的特殊位置,曾经使菊儿难堪过尴尬过,郭福寿死后,这些尴尬和难堪也随之而去被一块埋进了坟墓,但菊儿并没因此而感到轻松,反而觉得压在肩上的担子,更加的沉重了。这种压力只有菊儿自己能感受到,谢铁成虽然隐隐约约的有所觉察,但却无法感受也无法理解更无法替她分担,因为这种压力不是来自于物质而是来自于精神。菊儿担心的并非是这一大家人的柴米油盐和吃喝拉撒,这些有谢铁成这个大个子在撑着。养不教,父之过。没有了郭福寿这个父亲,管教儿子的千斤重担,便自然而然地压在了菊儿这个做母亲的肩上,谢铁成块头虽大,但毕竟姓谢而不姓郭,他能帮菊儿管教好这三个日益长大的儿子么?
三个儿子中,最教菊儿放心不下的就是老二郭德玉,他机钻倒是机钻但机钻得似乎有些过分,这种过分的机钻反而给菊儿一种不安的感觉。
趁着周围没人的机会,菊儿也曾多次地劝告郭德玉说:“集上三教九流五王八侯的啥人没有?又不长红麦子绿豌豆你整天在那里踅摸也不是个长法。七十二行庄家为王,还不如向你大哥那样跟你铁成叔学着做庄稼干些正事。”郭德玉却说:“做庄稼?庄稼有啥做头?成天跟着牛的尻子转来转去的,臭哄哄的不说,还弄得一身土一身泥又一身的臭汗。我轻的不拿重的不掂不照样把钱弄到手了?”菊儿又耐着性子继续开导郭德玉说:“你跟你哥也都不小了,我也正到处托人给你弟兄俩说媳妇。口前话说得好,光棍光棍你甭扎,一个婆娘两个娃。等你娶了媳妇生下娃就知道那俩钱养活不住了。”郭德玉却说:“一窝羊有一窝草,到山上打柴,到河边脱鞋,到啥时再说啥时的话,你就不要再叨叨了。”说完竟扔下他妈菊儿不耐烦地扬长而去。
见郭德玉听不进去,菊儿叹了口气只好暂时作罢,她心想人都是逼出来的,崽娃子眼下没啥负担,等有了负担说不定用不着自己叨叨他就啥都知道了。
郭德玉跟佘家的女子佘大花,竟干出了那种丢人现眼、既出乎人的意料而又教人无法补救的龌龊事,菊儿无可奈何地接受了这个既成的事实,也违心地默认了佘大花这个儿媳妇。
耕读传家,向来是中国人的光荣传统,而“男耕女织”或者“书声女红”,也是美满家庭的象征。纺线织布是女人的基本功,关中女人尤其以能织善纺而著称,因此织纺也成了关中人衡量一个女人能干与否的重要标准。一天能纺四两花或者能织丈二布的媳妇,就算是麻利的媳妇,这样的媳妇往往能受到格外的尊重,这种尊重不但能给婆家脸上增光,而且往往还爱屋及乌地惠及到娘家。
出于一个婆婆的天职,菊儿准备教儿媳妇佘大花学着纺线。佘大花并不笨,三两天她便学会了。菊儿一时高兴,便把纺车连同弹好的棉花一块搬到了铁匠铺子,并夸奖佘大花说:“年轻人就是心灵手巧手脚麻利。你专心纺你的线不要操心孩子,孩子我给咱带。”从未受到过夸奖的佘大花也高兴的答应了。
新媳妇三天勤,第四天等菊儿过来时佘大花不但没纺线,就连棉花跟纺车也不见了。问起时菊儿才知道被郭德全跟佘大花给卖掉了,佘大花还说:“粗布硬邦邦的怕是没人穿。”自打那次起,菊儿总有某种不祥的预感——老郭家从此将不得安生了。
第三感觉往往是出奇的灵验,郭德玉果然莫名其妙地失踪了。刚出事那阵菊儿还怀着一线希望,连续几天不吃饭也不睡觉地到处寻找着,竟不觉得累更不知道饿。随着这一线希望的越来越渺茫直到只剩下了失望,失望后来又变为绝望时,菊儿终于支持不住而倒下了。
第三六章佘有志翁媳乱伦 佘
一条儿女一条心。大儿子郭德厚为人老好一直让菊儿放心不下,后来小三郭德全不种粮食而种小蓝又使菊儿为之担心。出乎菊儿意料也出乎南河镇所有人意料的是,小小年纪的郭德全竟在短短的两年内使老郭家在南河镇东山再起。更让菊儿跟南河镇人没料到的是,郭德全救人竟给自己救了个美若天仙的媳妇雪儿,而郭德厚叫短工竟也给自己叫回了个如花似玉媳妇山妹。这个雪儿竟又是从柳春院逃出后又被逼投河自尽的那个姑娘,自尽经年后她竟死而复生,并又风风光光地嫁回南河镇成了菊儿的儿媳妇;那个儿媳妇山妹也是在父母遭难后走投无路正准备投河自尽时,被郭德厚无意中救下的,而且还是孙兰玉正求之而不可得的娘家侄女。“财东家还是财东家。财东家的背运已经过去了该交鸿运了。”学会了发展的看问题,南河镇的土哲学家土观察家土评论家们又进步了。财东家“朝娶媳妇夕得孙,昨办喜事今埋人”的旧街巷文化不得不悄悄的淡出,并被“奇遇里又有艳遇,巧逢中亦有巧缘”的新内容取而代之。
刚从郭德玉跟佘大花丢人现眼的烦心事中解脱出来,菊儿正在为有郭德厚跟郭德全这两个争气的儿子而自豪,又在为天上掉下山妹跟雪儿这两个优秀的儿媳妇而高兴的时候,
老二郭德玉却突然失踪了。郭德玉虽然不争气让菊儿跟着丢尽了人又现尽了眼,菊儿也曾赌咒发誓的说自己没郭德玉这个儿子也没佘大花这个儿媳妇,但当郭德玉真的突然失踪时,她却还是承受不住这致命的一击而病倒了。
白天菊儿精神恍惚不思饮食,晚上前半夜她大睁着两眼不肯睡觉,后半夜她刚迷糊了却又时时从噩梦中惊醒。谢铁成一天到晚的陪伴着又安慰着菊儿;山妹跟雪儿先后俩忙里忙外的变着花样给菊儿做吃做喝;孙兰玉和余儿跟明儿先后俩,也轮番地过来变着法儿又是劝菊儿吃饭又是哄菊儿喝水;戴维跟马月盈将中药西药都用遍了,菊儿却一点起色也没有;木匠老两口子当着面笑着安慰着女儿,背过身却抹着老泪吩咐子明跟子亮给他姐准备后事。
郭德厚跟郭德全兄弟,刘子明跟马子亮兄弟整天跑前跑后地寻找着郭德玉;戴维跟马月盈知道菊儿得的是心病也没有就此放弃,即使再忙,他们也从没忘记向那些前来求医问药的人打听郭德玉的下落。
工夫不负有心人。马月盈终于有了收获。
河西堡的一个经纪人在看完病拿了药要走时,却被马月盈给叫住了:“大叔!您经常在外面跑认识的人多,有没有看到镇上的郭德玉跟佘大勇,或者听说过他们的下落?”经纪人停下脚反问道:“你说的是不是财东家的孙子跟佘记烟馆的少东家?”马月盈急忙回答说:“对对对就是他们。见到没有?”经纪人摇着头说:“这一向再没见过。咋?出啥事咧?”马月盈有些失望地说:“他们走丢了。”经纪人惊讶地说:“走丢了?都是大小伙子又不聋不哑的咋会走丢?啥时候的事?”马月盈不假思索地说“阴历八月二十九,已经两个多月了。”经纪人听说后似有所动,他扳着指头算了算日子突然说:“不对吧,八月二十九,你该不会是记错了吧?”马月盈肯定地说:“错不了!那天我家给娃做二十天。”纪人也肯定地说:“不可能!那天我还在三桥街见过他们。三桥街三六九逢集,那天是八月份的最后一集。”马月盈却兴奋起来:“大叔!这有啥不可能的?他们就是前一天出的门晚上却没见回来。”经纪人还是不太相信:“三桥街离咱这儿牙长一截路,两个大小伙子能走丢了?”马月盈急切地说:“大叔这些咱先不说!您快说说是咋样见到他们的?”经纪人说:“那行。。。。。。”
经纪人说他开始那阵也在南河镇的集市上走动,后来因三桥街的市场大,便去了三桥而很少再光顾南河镇,郭德玉因刚出道则正好相反,主要走动在南河镇而很少去三桥,因此彼此都认识但却不太熟悉。八月二十九那天,河西堡的经纪人一到三桥街,就看见郭德玉跟佘大勇在那里卖古董,因自己对古董不在行,于是只跟他们打了个招呼便走开了。等他又一次转过来时,却见有两个人正在跟郭德玉讨价还价,开始似乎谈不拢都快要憋脱了,后来好像卖主让了一歩又谈成了,郭德玉跟佘大勇还被买主请上了小汽车一路向西开去。
“大叔!依您看那两个买主会不会是土匪在绑票?”马月盈问道。
“我看不像!那俩人都是西式洋装看上去很阔气,从做派到说话都很有分寸,不但不像土匪倒像是有身份的人。当时我还以为他们是用汽车送他俩回家的。”经纪人说。
“大叔谢谢您!谢谢救了我姑妈一命。”马月盈感激地说。这时她的大眼睛里,似乎有一种晶莹的东西在闪烁。
“你姑妈?这事跟你姑妈有啥拉扯?几句话比你的药还灵能救人一命?”经纪人不解地说。
“大叔您是不知道,郭德玉是我姑妈的亲儿子,为这事我姑妈熬煎出病这几天人都快不行了。我得赶紧去告诉她!大叔回头我再谢你。”说着马月盈起身向门口走去。
“等等!我跟你一块去。”经纪人说着也跟了出去。
听说儿子有了消息,已虚弱到极点的菊儿竟自己翻身坐了起来。在听完马月盈的叙述跟经纪人不时的补充后,她那很久已没有滚动过的眼球似乎动了一下并泛出了一丝活光。
“能想到的地方都找遍了,他们却偏偏去了咱们没有想到的东边。子明子亮!你弟兄俩跟你铁成哥还有德厚跟德全,下势在东边接着找;大家儿二家儿!山妹跟雪儿年纪轻,你姐就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