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两个老家伙放心!还是杨虎城的那句话,这个忙章元善他帮也得帮,不帮也得帮,否则他的文章,《大公报》将‘格杀勿论’!”张季鸾笑着说。他终于拍了胸膛。
“杨虎城是仗势欺人,你这简直是趁火打劫!”于右任说完后,四个人都笑了。
“走!咱先吃饭,吃饱了再说话。”说着张季鸾已站了起来。
“山中走兽云中雁,地上牛羊海底鲜。天津包子狗不理,羊肉泡馍数陕西。在这里羊肉泡是没相,但正宗的狗不理包子,却不能不尝!”于右任说。
在一座酒楼前,于右任跟李仪祉却死活不肯进去,张季鸾只好又将众人领到了“德聚号”。
“果然是名不虚传!这里面有没有文化?”在“德聚号”的雅间里,于右任一边吃着包子一边问张季鸾说。
“有,当然有。据说在咸丰年间,武清县有个小伙子高贵友,小名叫狗子。狗子卖包子小有名气后,却因生意火爆顾客盈门而顾不上招呼客人,于是那些老顾客便埋怨说‘狗子光顾了卖包子了,不理人。’”
狗子卖包子不理人——狗子不理人,后来又被简化为“狗不理”。有个书法家甚至用写有“狗不理包子”的宣纸,偷偷地蒙住了他的招牌,不想狗子的生意不但没受影响,反而更加的火爆了。
正在小站练兵的直隶总督袁世凯听说后,竟将狗子的包子当做贡品献给了慈禧太后,并因此而得到了慈禧的赏识。没想到恶作剧反而使“德聚号”蜚声津门享誉全国,狗子更是将错就错,干脆请人将贴上去的字刻了下来。
“在《半哭半笑楼诗草》中,我曾以‘女权滥用千秋戒,香粉不应再误国’的话骂过慈禧太后,却不曾想到她还有这么点政绩。啊——呵呵呵呵。。。。。。”于右任戏谑地笑道。
“被杨虎城挖去那两个人是谁?竟使你如此上心,耿耿于怀。”话锋一转李仪祉问张季鸾道。
“噢,你不问我还真的给忘了。静远跟步云的事办了没有?”没有回答李仪祉,张季鸾却问起了陈致远。
“办了办了,是杨虎城将军亲自主持的。”陈致远说。
“哦——这么大的事也不给我说一声。”张季鸾抱怨地说。
“不方便啊,杨将军他也是碰巧赶上了。。。。。。”陈致远将杨虎城要给陈静远跟关步云主持婚礼,而陈静远跟关步云发誓不下雨不结婚,结果当晚就下了雨,而眼看着大家还饿着肚子,陈静远跟关步云又不愿扯旗放炮地操办婚事,以及他爸陈德润用给饥民改善生活的方式,把喜事办得既体面而又不铺张的事,备细地向张季鸾学说了一遍。
“好!这个办法太好了。看来你爸他的确不简单!事情办得如此的漂亮而又巧妙,实在是难得。有机会我一定得见见这个亲家。”被那未曾见过面的亲家所折服,张季鸾不住地赞叹着。
“卖肉的光说不割,拿到《陕西通志》时,你就跟我说一定得找个机会跟编者坐坐,可直到现在,却还是迟迟没有兑现。”于右任说。
“照你这么说,《通志》的编者就是我亲家?”张季鸾惊讶地问道。
“不不不!你亲家是《通志》编者。”于右任幽默地回答道。
“照这么说你的两个助手,一个是致远的弟弟,一个是致远的弟媳了。”李仪祉也若有所悟
地说。
“NoNoNo!致远的弟弟和弟媳,是我的助手。”学着于右任样子,张季鸾诙谐地跟李仪祉开起了玩笑。嘴里的“狗不理包子”,差点被他喷了出来。
“快吃快吃!光顾了说笑包子都快凉了。”张季鸾招呼大家说。
“想起来了,想起来了,终于想起来了!”李仪祉说着竟反而啪地一声放下筷子。
“不趁热吃包子瞎想啥?一惊一乍的。”张季鸾嗔怪地说。
“陈静远。。。。。。关步云。。。。。。难怪听起来那么耳熟。我想了半天,终于给想起来了。致远的弟弟跟弟媳,不就是那篇轰动全国的报道文章的作者嘛!文章的标题好像是。。。。。。唉!看我这脑子,好不容易才想起来,一张嘴却又给忘了。”不住地拍着脑门,李仪祉努力地回忆着。
“是《陕西灾情调查纪实》,对不对?”于右任提醒说。与其说他提醒了李仪祉,还不如说是李仪祉提醒了他。
“对,对,对!就是这标题。还是胡子的记性好。”李仪祉称赞说。
“不是我记性好,是人家的文章写得好。看一遍教人流一次眼泪,前几天我还翻出来又重新看了一遍。”于右任感叹地说。
张季鸾也不无遗憾地说:“唉!没办法啊。虎城他那里缺人,家乡也需要他们,我只能是忍痛割爱了。要是换成别人或者别的地方,哼!”张季鸾也不无遗憾地说。
“杨将军已经帮他们将《大公报》驻陕记者站办起来了,还跟《西安日报》在一个院子。静远跟步云他俩还是你的弟子。”陈致远宽慰张季鸾说。
“真的?那太好了!我还以为虎城只不过随便说说而已,没想到他果然是说啥耍啥。”张季鸾不禁有些喜出望外。
第四三章李仪祉山中遇狼 刘
遗憾的是,章元善先生刚于一天前去了北京。张季鸾安慰众人说:“走了和尚走不庙。走,我们这就进京。”于是一行人“跟踪追击”,径奔车站而去。
“这篇文章,一定要赶在我回天津前修改好。我得找张结巴,使其尽快见诸《大公报》。”在华洋义赈会北京分会的办公室里,章元善对工作人员交代说。
“不用找了。张结巴就在这儿。”说着,张季鸾已经推开虚掩着的房门走了进来。
“这么巧!刚瞌睡枕头就送上门来了。”章元善惊讶地说。
“还不止一个,说是你来看!”张季鸾指着于右任、李仪祉跟陈致远说。
“哦!还有三位。来来来立客难打发,快坐快坐!”章元善热情地招呼着。献上茶后,工作人员向几个客人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轻轻地掩上门退了出去。
“这几位如何称呼?”章元善问张季鸾道。
“说出来你可莫要害怕!这位是国民政府监察院院长、大书法家于右任先生;这位是导淮工程总工程师,水利专家李仪祉先生;这位是陕西省水利专员,省政府联络处的陈致远主任。”张季鸾逐个地给章元善介绍说。
“噢!难怪今日蓬荜生辉,却原来是陕西三杰会聚一堂,另外还有个后起之秀。”一边兴奋地与众人握着手章元善一边接茬说:“无论观光还是旅游,都容张某做东以尽地主之谊。”
“一不观光二不旅游,我们是前来化缘的?”张季鸾笑道。
“化缘?”章元善先是一愣,接着又似有所悟:“大记者说话向来幽默,总是爱开玩笑。”
“今日可不是开玩笑。致远,还不赶紧把钵盂拿出来。”回过头张季鸾吩咐陈致远说。
“这老家伙,又在搞什么鬼?”见张季鸾的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章元善心里不禁犯起了嘀咕。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陈致远,发现所谓的钵盂,却不过是一封信。
“噢!原来是杨虎城将军的。”看着信皮章元善说。接着信被打了开来。
“重修郑国渠。。。。。。防患于未然。。。。。。啊,竟与我‘救灾不如防灾’的想法不谋而合。说说得多少?”章元善不禁有些激动起来。
“要着吃焉敢谈多论少?不过依我看当然是韩信将兵,多多益善了。杨虎城已经拿出了这个数。”说着张季鸾竖起了蜷回拇指的右手。
“四万,四十万,还是四百万?”由于不便细问,章元善只能努力地猜测着。对陕西的情况他并不陌生,估计不会是四万也不会是四百万而很有可能是四十万,于是说:“不说咧,杨虎城拿多少我也拿多少,不过我还得跟干事们沟通一下。”
“应当应当!”于右任、李仪祉跟陈致远异口同声地说。
“沟通好了,你的文章立即见报。”张季鸾却没有附和。
“要是沟通不好呢?”章元善明知故问道。
“那文章只好被‘枪毙’了。”说完四个人都忍不住,呵呵呵地笑开了。
杨虎城亲自将李仪祉跟陈致远接到了省府,并拿出一份《大公报》跟一大堆函电让他们看。《大公报》头版头条的大标题是《陕西省政府筹资兴修水利,华洋义赈会解囊慷慨相助》。函电是中外人士作出的积极回应,旅居美国檀香山的华侨捐赠十五万元,著名爱国将领、大慈善家朱子桥先生捐赠洋灰两万袋。。。。。。国民政府被逼梁山,也不得不羞羞答答拿出了十万元。果然如李仪祉先生所言,杨虎城的决心与拨付的工程款,成了陕西水利工程的一块酵母。
“眼下正值隆冬,冰天雪地的,先生的身体又不太好,依我看先好好休息一段时间,翻过年咱们再开工。”杨虎城说。
“不不不!时局动荡机会难得,还是马上开工吧。民国十一年时,确定的方案有甲乙两个,我想把路线再勘测一遍选出最佳方案。破土估计差不多也就到明春了。”李仪祉说。
“那好,马上组建‘渭北水利工程委员会’,先生任建设厅厅长兼工程总指挥;致远的职务不变主要负责协调沿途各县;关步青任保卫处长负责保卫工作;另外华洋义赈会还要派两个洋工程师来帮忙,一个是美国人名叫塔德,另一个是挪威人叫安立森。必要时还可派部队进行协助,务必使工程一路绿灯。”其实杨虎城的心里比李仪祉还要着急。
麦种泥窝窝,狗吃白蒸馍。久旱有久雨,庄稼人戴着已塌拉成蘑菇形的烂草帽,披着破蓑衣或者已经窟窿眼睛的破油布等,在霏霏的阴雨中收回了早包谷。接着他们又高高地挽起大裆裤的裤腿又赤着黑黝黝的双脚,在扑哧扑哧的泥泞中撒下了冬小麦的种子。赤裸的大地还未及被冬小麦的绿色覆盖严实,枯黄的树叶已经纷纷脱落,雨滴也在来自西伯利亚的寒流中悄悄地变成了白色的雪花,纷纷扬扬地撒落在渭北高原的坡坡坎坎上。宇宙在不知不觉中被大雪统一为白色,世界也被变为一片混沌,秋天的金色未及显现便又在瞬间逝去,凛冽的西北风又一次将漫长而又严酷的冬天,提前送到了人间。
大雪兆丰年。冬天越严酷,庄稼人的心里也反而越踏实。包谷糁就搅团填饱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