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河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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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河镇- 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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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带头拥护,带头开馆赚钱,并继续当起了他的总乡约。
风头上,那些小本经营又胆小怕事的烟商们,求到了佘有志的门下。通过奚落他们,佘有志表示自己是拥护张大帅的,是拥护戒烟的。风头过去了,佘有志又放风要这些人将烟土赶紧送过来,借以告诉众人,自己又是支持陆总督的,是支持开烟禁的。
烟土佘有志虽没说要,却也没说过不要;当时没要,不等于以后也不要:风头上没要,风头过后要,也为时不晚。人装了,风头避了,还能大赚一把,这正是佘有志的“高明“之处,也佘有志最为自鸣得意的地方。
那些胆小怕事的,明知道替佘有志担了风险,明知道挨了锉,挨了黑转又挨了肚子痛,却还得自认倒霉,把烟土乖乖地送到了佘记烟馆。
也有些胆大的,趁着涨把烟土变成了银元,然后又拿着银元来给佘有志还账说:“佘总乡约,这是本,这是利,您点清楚。”佘有志却把脸一沉说:“你把事弄清白!我开的不是钱庄,是烟馆!当初你缠綰我,也不是问我借钱,而是要我买你的烟土。话说回来,即便我开的是钱庄,你也是先有存才有取对不对?我问你,你给我这儿存的是铜圆还是麻钱?就算是贷款,你用啥做抵押了,还是找谁给你做担保了?谁又给你说我这儿是一成的利?把烟土送过来咱啥话不说。不然的话。。。。。。哼!”
这些人更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他们不得不掏高价从佘记烟馆买出烟土,然后连脚也无需挪,便又将烟土还给了佘记烟馆。
原来当婊子的,也并非不能立贞节牌坊。拾钱,佘有志连腰都不用弯一下。这一招,他可是又黑、又狠、又辣、又损。
神像大了显庙小,王八大了显水少。南河镇容不下佘有志了,就连阳都古城,也容不下佘有志了。
大地方的气派果然也大。在省城的妓院里,佘有志有幸结识了一个人物尖尖子。这个人物尖尖子不是别人,而是陆军混成第四独立旅少将旅长陈树藩的小舅子,人称钱少爷。
为了抱住钱少爷这条粗腿,每次嫖过后,都是由佘有志抢着结账埋单。此前那怕是吃一点亏,佘有志心里都要结个疙瘩;日今吃了这个大亏,他心里不但没结疙瘩,反而还像是用鸡毛掸子扫了似的,甭提有多舒坦了。
一天,因没约到钱少爷这个人物尖尖,佘有志一个人怏怏地溜达在西大街上。
在一家衙门口,围着一大堆人。出于好奇,佘有志凑过去看时,才知道只要在一张纸上写上自己的名字和住址,就能领到一块大洋的赏钱。佘有志非常惊讶,好不容易挤到了桌子跟前,他还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眼睁睁地看着人家写了名字,又眼睁睁地看着人家拿了大洋,佘有志却还是迟迟地不敢出手。
“不吃凉粉咧把板凳让开!”有人在下着逐客令。
“别占着茅坑不拉屎!”有人已经在骂骂咧咧。
钱的诱惑力,是无与伦比的。咬着牙狠着心用不住颤抖着的左手,佘有志写下了自己的名字。“还是个左撇子!哈哈哈。。。。。。”在一阵嘲笑声中,佘有志接过了大洋又挤出了人群。
没人处,佘有志掏出银元吹了口气然后放在耳边一听,发现竟还是真的。又如法炮制他反反复复地验证了几次,这才放下心将银元揣进了口袋。
省城毕竟是省城,跟小地方就是不一样。这天佘有志马不停蹄地走了十几个衙门,写了十几个名字,同时也领到了十几块大洋。
第二天他又沿原路跑了一天,结果却连一个麻钱都弄到。真是好花不常开,好景不长在!
佘有志又将钱少爷约到了一家妓院。这次他例外地没有急着找姑娘睡觉,而是像一个抢到了头版头条新闻记者,绘声绘色地给钱少爷讲述了这条新闻。满以为钱少爷会惊得目瞪口呆,谁知他连眼皮子,都不曾抬一下。
“知道这张纸是什么吗?”钱少爷耷拉着眼皮,冷冷地问道。
“管它是啥?只要给钱,咱就写名字。”佘有志既不满又不无得意地说。
“哼!别高兴得太早了。这可是自首书!凡反对过袁大总统跟陆都督的,只要在上面签个名,就算是自首了。说是不“处”既“住”还赏大洋一个,依我看不过是给鳖上汤而已,只怕是三两天后就要照单抓人了,不然要地址干啥?”钱少爷一本正经地说。只是把“不咎既往”,说成了“不处既住”。
关于“给鳖上汤”这个关中俚语,还有一个典故。传说有个大厨在做鳖时,不是油炸便是清蒸,时间长了客人们吃腻了,生意自然也越来越不景气了。情急之下大厨突发奇想,于是活生生的鳖被他拴在砖头上用文火烤了起来。鳖热极了也渴极了,长长地伸着脖子光想喝水。用各种调料熬成的汤,被大厨一勺一勺地喂进了鳖的嘴里。不明就里,鳖越喝越渴,越渴越喝;大厨更是不厌其烦,跟喂亲孙子似的一勺又一少地喂着它。每次喝了汤,鳖还频频地点着头感谢着大厨,至死它都不知道自将成为一道名菜,被大厨端上了餐桌。
“给鳖上汤”一语双关,既鞭挞了给鳖“上汤”的大厨,又嘲笑了接受大厨“上汤”的鳖。大厨看似行好,实则使坏;鳖被人使了坏,却还对其感激不尽。
“啊呀!这这这——这可咋了呀?”佘有志顿时被吓得魂飞魄散,像筛糠似的抖了起来,“钱——钱少爷!不,钱——钱大爷!你快救救我,我不但没反对过袁大总统跟陆都督,而且一直都是拥护他两个老人家的呀!”
“这可是掉脑袋的死罪。我能有啥办法?”说着,在自己脖子上,钱少爷做了个砍头的手势。
“不不!钱——钱爷爷!您一定得想办法救救我。”佘有志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细的汗珠,双膝一软,他竟扑通一声跪倒在钱少爷的面前。“您快想想,您老肯定有办法!这些钱,就算是我孝敬您老人家的。”用不住抖动着的双手,佘有志将自己的口袋摸了个遍,并膝行着爬到了钱少爷的跟前。昨天领到的大洋,加上自己来时所带的大洋,他悉数地给了钱少爷。
“也罢,谁叫我们是朋友呢?不过你的心也太沉了,这十几个名字,我得挨个的进行打点,这点钱恐怕是。。。。。。”钱少爷为难地说。
“得多少,您老开个数。”佘有志带着哭腔说。见事情有了转机,他的嘴也利索了些。
“这要看事情咋个办。”钱少爷竟卖起了关子。
“只要能把事情抹掉,您老说咋办,咱就咋办。”佘有志嗫嚅地说。为了活命,他准备豁出去了。
“你呀!人家把牛拉走了,你却跟着摇了个橛。”钱少爷抱怨地说。
“牛,谁把牛拉走了?”佘有志虽然明白这句陕西方言的意思,却不明白钱少爷话中的“牛”,指的是啥。
“我是说,好事被你硬硬地给耽搁了,瞎瞎事却偏偏被你给赶上了。你来的前一天,还有个劝进书,是陆总督代表全省,拥护袁大总统登基当皇上的。谁要是在上面签个字,谁就是拥护袁大总统的功臣。。。。。。”
“还有这事?那签个字能给多钱?”佘有志惊讶地问道。
“没有钱。”钱少爷摇了摇头说。
“不给钱谁弄这事?”佘有志不无遗憾地说。
“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但人家却不这么想,眼窝有水水的,都签了;眼窝没水水的,灵醒后后悔咧想签咧,却来不及咧。将心比,都一理。袁大总统想登基想当皇上,又棒槌掏牙缝——夯口得说不出,你替他说了他想说而又说不出口的话,事成后他能忘了你?听说事成后,袁大总统要论功行赏,运气好的,说不定能进北京做个京官;运气不好的,至少还不弄个七品县令?有的人明白过来后,还花钱寻情钻眼地去补签。我也是花了一百大洋才补签上的。怨谁呢?只能怨咱眼窝里没水水喀!”钱少爷懊恼地说。
“那,眼下还补得成?”佘有志的心,又动了。
“听说有的还在补。能花钱搬胳膊弄腿撤掉那个,还愁补不上这个?一只羊是放,一群羊还是放。依我看你还不如多花几个钱,把这两件事一给块办了,省得将来后悔头都磕了,剩下个揖却没作。”说完后,钱少爷偷偷地瞟了一眼还在犹豫的佘有志。
“那,大约得多少钱?”佘有志试探道。
“这。。。。。。”钱少爷竟一时语塞,“这我也说不准。是这,你先准备一千两。不够咧有事在,花不完有钱在。你看。。。。。。”
“这。。。。。。好吧,那就两件事一块办。”佘有志咬着牙狠了狠心说。他虽然心疼钱,却又经不住官瘾的诱惑。
“既是这,事不宜迟你得赶紧准备。等人家一递上去,这钱,想花都花不出去了。”钱少爷说。
“那您老先给人家打个招呼。我这就回南河镇。”说着,佘有志拔脚就要出门。
“等等,这点钱你先带着。一个大男人,腰里哪能不装几个钱?”说着,钱少爷把佘有志给他的钱,又还给了佘有志,“咱一块走。我这就去给你搬人。”
眼看着佘有志向西走远后,钱少爷嘴角上浮出了几分笑意。打了个转转后,他又春风得意地上楼找姑娘睡觉去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拿着钱少爷还给他的钱,佘有志更加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来回一样远,佘有志一晚上“马”不歇蹄,赶在第二天日头冒花前,他又回到了省城。钱少爷还没起来。佘有志虽然心急火燎,却又不敢惊动这个救苦救难的活菩萨,于是只得耐下心等待着他。
在日头一竿子高的时候,钱少爷这个活菩萨,终于伸着懒腰又打着哈欠出了门。他一点也不着急,一边洗漱一边对佘有志说:“你倒是挺快的。不过太着急也没用,这些当官的,不到点卯的时候,他们是不会进衙门的。这会估摸着差不多了。你上楼去睡你的觉。剩下的事,由我来办。”接过佘有志的钱,钱少爷不慌不忙地说,“晚上咱还是在这儿,你等我的回话。啊——”
祸福难料,生死未卜,虽然是两眼瞌睡,佘有志却哪里还睡得着?妓女们又是献媚又是撒娇,佘有志却出乎意料的无动于衷。一向见了女人便走不动路的他,今天却突然对女人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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