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进潼关时,那些铺天盖地而来的罂粟花使左宗棠大为震惊。他深知长此以往,不仅国人将沦入“异类”,身为陕甘总都的自己亦是罪责难逃。为使自己“收复失地,重振国威”的远大抱负不至于中途流产,他视罂粟为“恶卉”,并决心予以剪除。
同样是嫉恶如仇,但与林则徐相比,左宗棠的办法则显得有理有利有节而温和了许多,因而也更具可操作性和可持续性。他既注重宣传教育群众“先晓之以文告”,又能防止流于形式而“继之以履验”,既能注重实效使责任到人“责之以乡约”,又能坚持始终以儆效尤而“督之以防营”。
漫山遍野的罂粟均被铲除,大大小小的烟馆尽被查封,纷至沓来的烟贩皆被拘禁。由于方法得当措施得力,烟土的贩运、交易以及吸食,都因受到有效的遏制而就此销声匿迹。
麻子佘当然也不能例外。有时拿着钱他却急忙找不到烟土,有时眼看着烟土他却又一时拿不出钱。这天手里既没钱也没烟土,也合该他倒霉,在一家饭庄的客房里行窃时,麻子佘又因失手而被逮了个正着。跟班的伙计正要捶他,却被一个东家摸样的人给喝住了。主仆二人是从云南远道而来的烟贩子,已经在南河镇耽搁了七八天,而所带的烟土却急切不得出手。不愧为行家老手,东家只一眼便认定麻子佘是个大烟鬼,他不但拦住自己的伙计使麻子佘免去一顿饱打,而且还拿出烟土让麻子佘过足了瘾。
“想抽烟小老弟你说话,又何必如此?我们手里还有点货,如果你能帮忙出手,往后还怕没得烟抽?”眼看着麻子佘过了瘾也长了精神,云南烟贩这才对他说道。
“没麻达!这事就包在兄弟我的身上。老兄你就瞧好吧!”麻子佘拍着腔子说。因祸得福,他不觉眼前突然一亮。
麻子佘果然使出了浑身的解数,没出两天,他就干净利落的把事办得妥妥帖帖。云南烟贩也不含糊,他赏的烟土足够麻子佘受用上一月有余。又给了麻子佘一些散碎银子后,云南烟贩约他一月后还是这个地方碰头,不见不散。
几个月过去了,在麻子佘的帮助下,云南烟贩果然挣了不少白花花的银子。生意上敬的是敬的送的是送的,麻子佘总是交割得一清二楚从不含糊,办事更是豇豆一行茄子一行,麻子佘有板有眼亦从未失手,一来二往中,麻子佘逐渐取得了云南烟贩的赏识与信任。
半年后云南烟贩又如期而至,不同的是这次他只一个人而没带那个伙计。麻子佘问起时云南烟贩叹了口气说:“唉,年轻轻的没想到竟得了急症。”闻言后麻子佘也跟着叹了口气,然后垂下头便不再言语了。云南烟贩以为麻子佘真的动了感情,于是反过来安慰他说:“天有不测之风云,人有旦夕之祸福。别难过了,生意要紧。”
这次的生意麻子佘做得比以往还要漂亮,不胜高兴中,云南烟贩给了他双倍的的烟土和酬金。临走时麻子佘感激涕零地坚持要送云南烟贩一程,见扭不过他云南烟贩便乐呵呵地同意了。在云南烟贩的印象中麻子佘虽然生得丑陋了些,却是个讲义气重感情而且会办事的干才,因此竟深信不疑。一路上他们更是推心置腹无话不谈,白天赶路时俩人换着背行李,晚上歇息时俩人又抵足而眠,竟然都有些相见恨晚的感觉。
两个人有说有笑倒也不觉得累,第二天便到了秦岭山下。云南烟贩倒有些过意不去了,于是对麻子佘说:“千里送客,总有一别。兄弟你还是就此留步吧。”麻子佘却诚恳地说:“大哥对我恩重如山,就让我再送大哥一程吧。”见云南烟贩还要推辞,麻子佘又接着道:“听说汉中是个好去处,兄弟我也想顺便去那里转转。”话既然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云南烟贩也就不好再推辞了。
傍晚时分,麻子佘背着行李在前,云南烟贩紧随其后,俩人正走在一段狭窄的下坡路上。一边是千尺悬崖,一边是万丈深渊,路越来越窄也越来越难走,“大哥当心!”麻子佘回过头伸出双手笑嘻嘻地招呼着云南烟贩。“兄弟你也当。。。。。。啊——”满以为麻子佘是在接应自己,云南烟贩一边礼尚往来一边将手递给了他。谁想一个“心”字还未及出口,紧接着便是“啊”的一声惊叫,云南烟贩被麻子佘掀了个倒栽葱,一头钻进了那雾沉沉的万丈深渊。
望着雾沉沉万丈深渊呆了好一阵子后,麻子佘这才自言自语地说:“对不住了,大哥!没你的旦夕之祸,哪有我旦夕之福?”
云南就此少了一个烟贩子,南河镇却就此多了一家“佘记烟馆”。
第二章陈德润中举修桥 麻子
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发。麻子佘竟娶回了一个漂亮的老婆。后来老婆又为他生了一儿一女,儿子像麻子佘却没有他的麻脸,女儿像他老婆却被他老婆更为标致。取笑也变成了恭维:“麻子,麻子咋咧?麻脸人有福,麻子坑坑越多福也越多。”
如今儿子佘有志已经娶了柳叶的大女儿多儿,成了“柳春院”的大姑爷,而女儿明儿的婚事,竟跟自家的亲家柳叶撞了车。麻子佘也相中了财东家。
佘、柳两亲家争亲的事,轰动了整个南河镇,一时间被传得纷纷扬扬。有些人坚持说肯定是非佘家莫属,另一些人则坚持说一定是柳家胜出,吃罢饭闲着没事,饭场上两派人直争得脸红脖子粗,有的竟然还为此又是起誓的又是打赌。
“佘家要是输了,我的姓你颠倒写。”说话的人一点也不忌讳。原来他姓“王”。
“柳家要是输了,我的姓你随便写。”抬杠顶棱的更牛皮。他的姓更绝,是“田”。
佘家和柳家也暗中较上了劲,好事者更是拉屎毬动弹——爱出些闲力。
对佘柳两家倒发的月下老人,老财东虽然以礼相待一视同仁,但真正让他上心的,却既非佘家,亦非柳家。
结果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谁也没有想到最终跟财东家成为儿女亲家的,竟是西街上那个并不起眼的船木匠刘家。
歪歪木头端匠人。世上的木匠走的都是直线,而船木匠走的却是弧线;所有的木器都怕水,惟独船跟桶一年四季离不开水。同样是运载工具,车坏了大不了修一修,而船坏了就会出人命,因此打船的技术难度极大,船木匠自然也最难学。
刘木匠原是长寿县人,从小就喜欢木匠这门手艺。五凤山里有的是木头,他自己也拾掇了几样工具,没事时不是做个桌子就是做个板凳,工艺虽然粗糙了些,却也不走大样。
十六岁那年,他跟他爸到南河镇给马家的船作坊送木料时,竟为马木匠娴熟的打船手艺所吸引,于是便央求他爸要拜马木匠为师学习打船。他爸见扭他不过,只得点头应允。
马师傅的独生女儿已经不小了,为了延续马家的香火,也为了使自己的好手艺后继有人,多年来他一直想在徒弟中物色个上门女婿。马师傅前前后后带过的徒弟倒是不少,但不是懒就是笨竟没有一个令他得意。见眼前这孩子既朴实又机灵,马师傅不由眼前一亮,于是便乐呵呵地收下了。
老马识途也识人,新收的小徒弟果然没有再教他失望。他聪明好学,其他徒弟三遍五遍都教不会,他却看一眼就心领神会了;他勤快能干,下工后不是帮着师母担水劈柴,就是帮着师妹喂猪扫院。每天晚上他还坚持独自一人在作坊里又是琢磨又是练习,临走时还把作坊里收拾得井井有条打扫得干干净净,因此很快便赢得了马师傅一家三口的喜爱。
唯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几乎是所有手艺行道共同的职业病。粗活重活出力活自然都是徒弟们的本分,而关键的技巧活徒弟们别说干,就是看都难得看上一眼。紧要处师傅随便找个借口,便会将徒弟们远远地支开,因此大多数徒弟直到出师,都没能学到师傅的绝活,当然更得不到师傅的真传了,有的虽然已经另立了门户,到关键时刻还不得不巴结师傅前去帮忙。
对这个陋习,马师傅虽有着不同的看法,却又没有足够的勇气予以超越。对其他徒弟,他沿用了这个陋习,唯独对这来自山里的小徒弟,他却不得不另眼相看,因为他知道瞒不过他,更重要的是他想招他为自己的养老女婿。
得知师傅的想法后,小徒弟是既惊喜而又为难,他也非常喜欢他的师妹,但自己却又是家里的独苗。
父母能答应吗?即使他们愿意成全他,他又怎么能忍心丢下他们呢?
小徒弟眼看着就要出师了,师傅和师母都失了急。他们清楚其中的难度,也估计到托人去提亲,十有八九怕是不成。在商量来商量去干着急没办法的情况下,老两口子倒突然想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一天晚上,小徒弟正在作坊里加班干活,师母突然失声倒怪地前来喊他。听说师妹突然高烧不退要去看郎中,既顾不上洗手更顾不上拿衣服,小徒弟光着膀子连颠带跑地赶在了师母前面,并一头撞进了师妹的闺房。
粗布床单被掀到了一边,师妹果然仰面朝天地躺在炕上,除了紧身的小裹兜外,几乎是通身赤裸。小木匠吃了一惊,赶忙退出时,房门却喀嗒一声被反锁了。惊醒后,小师妹也羞得满脸通红,她急忙抓起那条粗布床单,紧紧地裹住了自己那丰腴而雪白的酮体。
“你师妹一个人嫌害怕,你就陪着她一块睡吧。”一听这话,小徒弟跟他的师妹顿时都明白了。俩人一个用被单裹着身子缩在墙角,一个光着膀子站在地上呆若木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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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来吧,当心凉着。”在难堪中一直僵持到后半夜,被单中终于传出了师妹那颤抖着的声音。
“不不不,这不行。”小木匠心里矛盾极了。经过艰难的抉择后,他还是婉言地拒绝了她。
“你不喜欢我?”被窝里的声音依然在颤抖,还多少有些失望。
“不。。。。。。不是,你。。。。。。你不知道,我。。。。。。我有我的难。。。。。。难处。”光着膀子的小木匠支支吾吾,竟有些语无伦次。
“不,你的难处我知道,总会有办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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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开门一看,以为生米已经煮成熟饭的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