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河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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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河镇- 第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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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闪身,佘有志走进了葛掌柜的绸布店。




 第二二章败家子深山避债 风

见进来的竟是总乡约佘有志,葛掌柜夫妇不觉大吃了一惊。昨天来人摊派烟款时,他们一时气愤,竟当着面把那张派款单撕得粉碎。扔在地上后,葛掌柜还“呸”的一声,在上面吐了口黄痰。
过后葛掌柜又有些后悔。他想佘有志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亲自打上门来,是那是迟早的事。没料到他来得竟是这么的快,葛掌柜忙陪着笑脸迎上前来,手忙脚乱地又是让座,又是倒茶,又是递烟。佘有志刚接烟在手,葛掌柜便嗤的一声划着洋火,并躬着身替他点上了。他巧言令色地为自己辩解说:“总乡约!我这个小店说是三间门面,实际上每间只有九尺九寸。不信咧我这里有尺子,您可以当面量。夜儿个来的人也不问个青红皂白,硬是按足三间给我开了派款单。也怪我一时沉不住气,把那张单子给撕了。刚才我还跟老婆子说,这事一定得亲自去跟总乡约说清楚。总乡约是个明白人,他肯定不会让咱们吃亏的。没想到有劳您的大驾,亲自给跑来了。”
一听这话,佘有志知道发生了误会。其实他压根还不知道昨天的事,心想山西人不愧是九毛九,但嘴里却将错就错地说:“这事可以慢慢商量着办。今日个我还有一件事。。。。。。”见佘有志的口气松松的,葛掌柜这才放下心问道:“有啥事总乡约您尽管吩咐。”佘有志说:“我想要几件衣裳料子,却又隔行如隔山,一点都不懂。葛掌柜你是行家,麻烦你帮忙给挑挑。质地要好,颜色也要合适。”葛掌柜一听又在心里暗暗叫苦。别的顾客进来后都说是买料子,佘有志却说是要料子,这个软刁头子不是明摆着变个法儿,在敲自己的竹杠么?但嘴里却还是言不由衷地说:“举手之劳。总乡约又何必客气?但不知是给什么样的人穿?”佘有志说:“一大一小两个女的。大的二十八九三十不到的样子,小的约十二三岁。”葛掌柜听后在心里骂道:老婆的尸骨未寒,毬就等不得咧又换新的了。办寡妇带了个女子——还搭了个碎屄。嘴里却说:“不知总乡约大约得多少?”佘有志说:“要多少我也说不上来。就按六十块银元。你看着办吧。多几块少几块的,也无就是喔事了。”一听佘有志提到了银元,葛掌柜心里终于微微地舒了口气,于是更加殷勤地说:“那好。总乡约您请用茶。”接着他又招呼老婆子说:“快来帮忙,给总乡约看料子。”
忙活了半天后,葛掌柜跟他老婆这才一人抱着一堆扯好的料子,走了过来。指着那些红红绿绿的面料,葛掌柜对佘有志说:“都是上好的苏州货,刚进的。县里有没有咱不敢说,镇里绝对是没有。这几种颜色大人穿,既富态又不俗气;那几种颜色姑娘家穿在身上,保准像个花骨朵。”佘有志也高兴地说:“不错不错!只是不知道明儿她喜欢不喜欢。”
佘有志日头从西边出来了,葛掌柜也错把早上错当成后晌了。佘有志所说的大的,原来不是他新办的寡妇,而是他的亲妹子明儿;小的也不是寡妇带的女子,而是他的外甥女马月盈。葛掌柜竟有些大惊失色。当初他曾想到过应该给佘有志道个喜,话都到了嘴边打个岔却没说出来。心想刚才多亏没多嘴,于是在倒吸了一口冷气后这才又说:“明儿要是不满意,教她随时来换。”佘有志也将一摞银元码在桌子上说:“这是六十块。够不够?”葛掌柜说:“要是搁到别人,的确还差点。但对总乡约来,说却是铁小簸箕端水——绰绰有鱼(余)。敝号虽是小本经营,却说啥也不能挣总乡约的钱。”在给佘有志退了五块大洋后,葛掌柜又巴结地说:“明儿真是烧了碾盘壮的高香,世了总乡约这么好个当哥的!”
一直将佘有志送出大门,葛掌柜这才说:“麻烦总乡约给底下撂句话,把我的烟款。。。。。。”佘有志边走边说:“每间就按九尺。账也好算!”曹掌柜又讨好地说:“弄大事的到底是弄大事的,没看多爽快!总乡约!您——走好——”
南京到北京,买家没卖家精。葛掌柜所说的不挣钱,佘有志自然是不会相信。只是今天心情特别好,他已经顾不上计较这些了。这笔生意葛掌柜虽然给佘有志退了五块,他却还是挣了十块。无商不奸喀!
目送着佘有志走远后,葛掌柜自言自语地嘟囔道:“把他家的。没想到这日头,还真有从西边出来的时候。”
自觉心亏,快到木匠作坊时,佘有志不由放慢了脚步。明儿会不会给自己个脚朝上,或者把自己跟狗一样从她的屋里撵出来呢?他犹豫了。“诶——有理不打上门客,怕还不至于吧!”佘有志又在心里鼓励着自己,可两条腿却像是灌了铅,怎么也迈不过那个并不太高的门槛。
正在为难,却听见明儿在叮咛她的儿子说:“新新,路上要小心车马,啊——”佘有志一下子慌了神。他刚想拔脚开溜,明儿却已走出大门并看见了他。“哥,你咋在这儿?”明儿先是一阵惊讶,接着她又招呼儿子马月新道,“新新过来。来,快叫舅舅。”指着佘有志,明儿吩咐马月新说。刚才还蹦蹦跳跳的马月新,一看见佘有志,反而愣呆住了。他非但不肯叫佘有志舅舅,反而躲在了明儿的身后。佘有志立即后悔了,后悔自己一时得意,竟没想到买一包糖果带在身边。马月新不叫他舅舅,佘有志不但不失望甚至还在暗暗庆幸。马月新要是叫他一声舅舅,他这个当舅舅却连一颗糖果都拿不出来,那才叫尴尬。佘有志把拿在手里的包包蛋蛋递给了明儿,接着又用腾出的双手抱起马月新说:“来,让舅舅好好看看。”
在马月新的意识中,还没有“舅舅”这个概念。不知道什么是舅舅,他自然更不会买佘有志的账。面对这个突然从天上掉下来的所谓的“舅舅”,马月新竟被吓哭了。他硬挣扎着从佘有志的怀里溜了下来,并又一次地躲到了明儿的身后。明儿先安慰儿子说:“不怕不怕!那是你亲亲的舅舅。”回过头她又问佘有志说:“哥,你这是做啥去呀?又是大包,又是小包的。”佘有志的脸红了,他难为情地说:“我——我是来看看你。”明儿听说后,竟感动得哭了。掏出手帕她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又叮咛儿子说:“去吧,小心别迟到了。去你大伯家,跟光丽一块儿去。啊——”
佘有志被明儿热情地让到了屋里。坐定后,佘有志一边喝茶一边问明儿道:“你刚说的光丽,是谁家的孩子?”明儿嗔怪地说:“谁家的孩子?还能是谁家的孩子?是余儿的女子。说起来,你还是她亲亲的姨伯!”一提到余儿,佘有志不由想起了当年自己欲强暴这个小姨子,却被明儿拖下炕,又被多儿将臭屎塞进嘴里的丑事。于是烧臊得越发的不敢抬头了。余儿有个娃子叫刘光复这佘有志知道,却不知道她后来又生了个女子。
当舅的没见过外甥,当姨夫的不知有外甥女,再加上当年的丑事,佘有志恨不能将脸搁到裤裆里去。好不容易才进了这个门,而且正事八字还没见一撇,有心告辞,佘有志却又有些于心不甘。如坐针毡,他尻子抬了几抬,终于还是没能抬得起来。如芒刺在背,佘有志只得厚着脸皮,一边借低头喝茶掩饰着自己,一边岔开话题又问道:“盈盈呢?咋没见她?”
打人不打脸,骂人甭揭短。明儿也没想到无意中竟打了他哥的嘴巴,又揭了他哥的伤疤,于是立即顺风扬场,改口数落起女儿马月盈来:“她呀,人大了心也野了。经常是泡在英华医院里不着家,说那里到处都是学问,还在家里啥也学不到。我说她你既不会纺线,又不会织布,还敢说在家里啥也学不到?将来找不到婆家,可甭怪我没提醒你没指教你!你揣人家是咋说的?”
“咋说的?”出于好奇,佘有志终于抬起了头。“人家说会织布会纺线算啥本事?戴维叔叔、玛丽阿姨跟神仙老爷爷会看病,德润大伯跟兰玉大妈既能识文又能断字,那才叫本事。还说外国人用机器纺出的线织出的布又细又匀。将来找不到婆家的,怕正是那些除织布、纺线和围着锅头转外,啥也不会的人。”说着,明儿又给佘有志添了些水。佘有志也光顾着低头喝水不再说话。刚才由于紧张出了一身的臭汗,他,似乎的确有些渴了。
“那,子亮呢?他这一向又在忙啥?”沉默了一会后,佘有志终于找到了将话引入正题的突破口。明儿说:“他还能忙啥?作坊里有一批紧要活,父子三个都在那边。哥,你坐会。我这就去把他叫过来。”说着明儿就要出门,却被佘有志拦住了:“不用了。正事要紧,就不打搅他们了。你坐下陪哥说会话,哥这阵没处来没处去心慌的不行。”
心里跟明镜似的明儿,虽知道佘有志并非是专程来跟自己掏心窝子说话的,但听说后却还是免不了一阵伤心。她抹着眼泪对佘有志说:“哥,我年纪轻不懂啥。你比我大得多,难道真的也没看出一点企头?嫂子都病成那样,临死没见上你一面这都不说咧,你一出门就是几个月,大勇跟大花两个娃没人指教,没看都变成啥咧!要不是他姑父把他藏起来,大勇他怕是早都没命了。大花她。。。。。。唉!更是没法提了。。。。。。”
没想到明儿竟主动地提到了佘大勇跟佘大花,佘有志一时受到感染,竟也跟着掉了几滴眼泪:“这都怪哥。哥对不住你嫂子,也对不住两个娃。大勇他被藏在哪儿?得先把他寻回来。他可是咱佘家的独苗,万一有个闪失。。。。。。哥。。。。。。哥就更没法面对先人了。”明儿说:“大勇他被他姑父藏在长寿老家。老家人厚道,他不会有啥事情的。前一向他姑父还去看过他。只是。。。。。。”佘有志说:“这你放心。不会教你跟子亮为难的。连山里的亲戚在内,都帮了哥的大忙,哥是不会亏待人家的。”明儿急忙解释说:“哥,我不是这意思。我说的是大花,她整天跟郭家的二小子在一起,听说都有啥了。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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