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姑妄言
作者:清·三韩曹去晶
内容简介:
《姑妄言》成于清代雍正年间,署名三韩曹去晶,该书仅以抄本流行,在清代文献中从未提到,近代上海优生学会曾将其中部分影印出版,后香港、台湾等地也出版过其残本,直到近年在原苏联列宁图书馆发现原抄本。该书集历代色情小说大统,通过“淫抱”讲述因果报应,故而该书中色情描写占用了相当大的篇幅,该书中的色情描写可谓中国古代色情小说的集大成者。不过该书对社会各阶层人物刻画的栩栩如生,其中方言的运用、各种人物的取名等。
正文
第一卷 引神寓意 借梦开端
附 接引庵黑尼姑受异术 西湖畔小寡妇纵奇淫
话说前朝有一奇事,予虽未曾目睹,却系耳闻,说起来诸公也未必肯信。但我姑妄言之,诸公姑妄听之,消长昼祛睡魔可耳。你道此事出自何时?系当日万历年间。南京应天府有一个闲汉,姓到名听,字图说。家住旱西门内,他上无父母,中鲜兄弟,孤身一人,不事家产,终日无所营为。只在街市闲游,惟以听新闻说白话为事。他有一件奇处,古人是过目成诵,他却能过耳不忘。每常听人说什演义,千言万语,能一字不遗。他相识甚多,说鬼话之名遍于一城。故此人起他一个混号,叫做毛空。一日,他在街上闲行,遇着四五个人,说着闲话走来。内中有两三个认得他,便一把拉住了,道:“你说个白话我们听。”他故意匆忙之态,挣着要跑,道:“我今日有要紧的事,不得闲,改日来说罢。”那人拉住不放,道:“你有什么事,对我说了,才放你去。”到听道:“方才几个朋友说,莫愁湖近日出了许多鱼,他们都借网打鱼去了。我回家去取个筐子,要些来下酒。”说完,忙忙挣脱跑去了。众人信以为实,商议道:“我们何不大家去看看,倘有熟人在那里,落得要些来吃。”遂兴兴头头一齐走出水西门,到了莫愁湖。惟见烟水茫茫,菰gu莼chun布满,半个人影俱无,方知为他所哄。及至走了回家,鱼不曾得了一个,反走得通身是汗。改日遇见了他,说他道:“莫愁湖何尝有鱼?你怎耍我们空走一回?”到听道:“你们原拉着我,叫我说白话,我说的就是白话了,谁叫你认真?”众人大笑一场。
偶然一日,他四处游荡,天色将晚,无可图食啜之处,意欲归家。不意在途中遇见相好的一个酒友,邀他到酒市中坐下。要了两碟子小菜,沽了几壶药酒,二人对酌。说了些无稽的白话,谈了些脱空的俚言,豁了几件无径的拳,唱了几句无腔的曲。多饮了几杯,醺然大醉,遂辞了那朋友回来。酒醉路黑,一路踉跄跄,走到古城隍庙前,一时酒涌上来。
见庙门半掩半开,就走入门内,倒在侧边泥马足下,不觉睡去。直至三鼓,因遍身僵冷,方朦胧少醒,似梦非梦。见殿上灯烛辉煌,正居中坐着一位衮冕王者,旁侍许多官吏,夜叉鬼卒,罗列庭下。到听知是神道显灵,吓得汗流浃背,不敢喘息。遥闻得如神问事状,侧耳而听,偷目而视。只见一个黑脸虬髯的判官,上前禀道:“地府十殿阎君遣崔判官,赍到册籍并若干人犯,送大王发落。”那王道:“叫他过来。”随见一个白面圈胡、红袍乌帽的神道,在檐下参见毕,立起禀道:“地狱中夏商周三代以前,并羸秦时所有轻重罪犯,皆已断讫。自汉室初兴起,从大王归神以后,以至唐宋讫今明朝之嘉靖末,将二千年来,人心不古,犯重罪者甚多。汉朝如王莽、董卓、梁冀、曹操之流,唐朝如李林甫、安禄山、卢杞、宋(氵此ci)之辈,宋朝如王安石、贾似道、蔡京、童贯之徒,明朝如胡惟庸、汪广洋、蓝玉、宸濠之类,有应堕畜道者,已久矣送转轮托生;有永沉地狱者,皆发十八司受种种之罪孽。尚有许多疑案,至今尚未能结。昨地官大帝奉天玉帝旨,到阴府查核,狱中有沉滞者,可速了结。因查得各种疑案,命小神将册籍并犯人送到大王台下判决。”王笑道:“森罗殿上,业镜分明。况且十殿阎君,皆冰心铁面,有何持疑不决之处?”那神又禀道:“人在世间所犯罪戾,或轻或重,有一定之律,自易分剖。阴府断事,必须情罪俱当,才称得铁笔无私。比不得阳官,胡胡涂涂,可以任己心行事。诸案中有一种罪,实轻而情颇重者,又有情可恕而罪难饶者,因此故难下笔耳。”王又笑道:“这有何难?罪轻而情重者,荣其身而罚于后;情轻而罪重者,亦就其事而断之。何难之有?你将一起起文卷并人犯挨次呈上,听我分剖。”
那神呈上一册,道:“此董贤父子一案。”只见一个老儿,一个婆子,一个美男,一个美妇,齐跪阶下。王问那神道:“董贤罪犯甚实,有何疑处?”
那神禀道:“董贤父子,若谓蛊惑朝廷,几危社稷,则罪擢发难数,然而实未尝杀人害人,若与操、莽等同科,似乎太过。若从轻议处,又无以为后来者戒。所谓罪重而情轻者以此。”
王怒道:“董恭夫妇不能训子以义方,反籍子之声势赫奕一时,今把他托生,仍做一个富家翁,还借他族间之声势,享用五旬,可不偿还他不会害人的好处么?却使他妻子淫人而假种,虽有子而绝其嗣,这就暗暗的报应了,死后发阿鼻受罪,岂不完他的宿孽么?至于董贤,冶容眩色,几至汉哀帝那昏君有禅代之事,以须眉丈夫而效淫娃举动,情已难恕。且将妻子亦以奉朝廷而博宠荣,此又以龙阳而兼龟子者也。尚列衣冠,晋位司马,更令人发指。仍着他与董恭为假子,使之带一暗疾,专善人淫。其妻以妇人而不知三从四德,乃献媚要君。今还托生为妇人,与董贤仍配为夫妇,授以不男不女之形,奇异宣淫,后使不得其死,以报其夫妇之罪。使他享福者,情轻之故;受恶报者,偿罪重耳,岂非两得乎?”
因问那神道:“我断得是么?”那神道:“大王金判,不但小神钦服,即董贤父子夫妇亦无容多喙矣。”王吩咐鬼卒道:“此地有一牛姓,两代刻薄成家,素性阴贼良善。可使董恭为彼真子,董贤为其假孙。董贤虽育多男,俱非真种,后同归于尽,绝其后而两报之。牛董二家同结此公案可耳。董恭之妻,托生苟姓,仍与作配。”喝一声下去,寂然不见。
那神又呈上一卷,就有一个金貂少年,一个珠冠美女跪下。王看毕,问道:“曹植与甄氏罪状显然。当年萧何之律法三章,不足为据。以今日之大明律断之,叔嫂通奸者,绞,更有何疑?”那神道:“二人私心相爱则有之,然而实在奸情则未有也。况曹植曾为遮须国王,甄氏亦为洛浦仙妃。欲重拟之而不敢,欲轻拟之则不可。所谓情重而罪轻者,故为疑耳。”王勃然变色道:“是何言哉!王子犯法,庶人同罪。普六菇坚云:”岂天子儿另有一律耶?‘阳间断罪以事,我阴曹断罪以理。曹植、甄氏虽未成奸,诛其心,岂不欲奸者耶?那一篇《洛神赋》,就是他的罪状了,非我以莫须有三字加人之罪也。曹植以才美如斯,甄氏已贵为皇后,尚复如是,故罪愚夫愚妇未成奸者加一等。要说他一为国王,一为仙妃,只可势利凡夫,我这里顾他不得。曹植以如此才华而无行,今着他托生为一美男儿而仍无行,但他生为王死为王,使之为民太卑,令其为官不可。叫他去做个假道姑,庶乎不贵不贱。甄氏初既不能死节于袁熙,后又失贞于曹丕,既云她是仙妃,再世可为佛女。我看得有一兰姓夫妇,广信佛法,佛法岂谓不好?但门中所当行之善事甚多,彼以一己之愚,惟以养僧赡道为善。孰不知僧道中十无一良,故罪比不信佛法者加等。甄氏使为之女,败坏门风,与曹植苟合,以了前缘。皆死非命,以正有服通奸之罪。“
那神禀道:“小神闻得斋僧布施,功德无量,与恒沙河等。而大王如此断之,小神不知其中所谓,望大王谕之。”王道:“人在世间,当行之善事不一。如文昌帝君《阴骘文》云:”济人之急,救人之危,修数百年崎岖之路,造千万人往来之桥。‘种种甚多。即如去道旁之一石一木碍人道路者,何非善事?能力行不倦,自可获福无穷。若只任愚迷,惟以斋僧布施为事,果能供养高僧,自然邀福不浅。但如今这些和尚能持戒律者,千百中能有几人?他处无可奈何之际,只得暂守清规,你反斋之给之,助他贪淫嗜酒,破戒行凶。在家人所不忍为者,彼竭力为之,岂非以油添火乎?孽虽由彼,而助彼为虐者,非此而谁耶?韩昌黎云:“人其人,火其书。’同此意耳。”
神道:“大王尊谕,真闻所未闻,开小神茅塞多矣。”王顾左右道:“将此案人送到转轮王处交割,再将袁熙托生为蔺馥之子,使曹植、甄氏皆死于彼手,以了前孽。”鬼卒答应一声,带了去了。
王又道:“还有何案?”神道:“汉家只有此二件,唐室甚多,尚求大王区判。”王道:“把唐家的人犯全带上来。”就有许多男女在丹墀跪下。那神指着一个标致少年禀道:“此张昌宗也,求大王判之。”王神目一睁,呵呵笑道:“莲花似六郎者即尔耶?”又忽然大怒,高声喝道:“尔丞淫母后,已罪不容于死矣。武(明空)久沦苦海,不必再议。尔尚可未减者,以武氏之淫,不成其为母后者耳。然而尔之罪,亦不容缓,不意尚得悠游于地狱也。”
命鬼卒道:“杨国忠本他之遗孽,又几坏唐家。可押他去,仍与杨姓为子,姓其子之姓,为龙阳一世,以偿臣主宣淫之罪。后残废不得其死。前生面似莲花,再世遍体杨梅,死后再堕抽肠地狱,庶可消此忿恨矣。”
王又指着一个道:“这是谁?”那神道:“这便是昌宗之兄张易之也。”王点头道:“他之罪与昌宗等耳。也着他生为龙阳,死于非命,足以报之矣。可押去龙家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