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命纵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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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命纵横- 第1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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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刀、石子,举凡各种不显山露水的物事,皆可成夺命之利刃!寻常武士纵是手持丈二长矛,也难抵活药家掌中一尺之剑。公孙阅曾亲眼看见,活药孙儿只一刀便将一只斑斓猛虎当场刺死!这后生更有一手绝技,刺杀猛兽分寸拿捏之准,竟是叫几时死便几时死,绝无差错。
  活药爷爷八十有六,依然是健步如飞,走险山如履平地。孙儿二十出头,厚重木讷,黝黑精瘦,却是一身人所不知的惊世功夫。公孙阅早已经对这活药家下足了功夫,除隶籍、减赋税、许妻室、以领主之名常常适时送来各种照拂,爷爷感激得常常念叨:“家老但有用人处,我这孙儿便是你的了。”公孙阅自然是从来不提任何请求,竟使这活药家爷孙大有恩无可报的一种忧愁。
  公孙阅一来,便是眼中含泪,说是他的仇人到临淄做了大官,正在四处追杀他,他来告别活药爷孙,便要远遁山林去了。爷爷一听大急:“有仇必报!家老却要逃遁,不长仇人气焰么?”公孙阅哽咽道:“我如何不想报仇,只是手无缚鸡之力,如何报得大仇?”爷爷慷慨高声道:“孙儿过来!自今日起,俺便将你交给了家老,不能给家老报仇,就不是俺的孙子!”后生本来就听得冲动,爷爷有命,更是激昂,便憋出了一句话来:“家老,只要让俺识得人面!”
  公孙阅便将后生秘密安置到临淄城中,委派可靠仆人领着后生守侯在孟尝君门前,终于死死认准了这个高冠人物。动手前一日,后生问公孙阅:“要弄咋个死法?”公孙阅说:“三个时辰死吧,我等良善,也不要他受太多折磨了。”事后回来,后生却红着脸说,他没杀过人,又受到一个飞盗的搅闹,刀下可能重了些,此人可能活不到三个时辰。公孙阅连说没事儿,便要与后生饮酒庆功。后生端起酒一闻,黑脸却嘿嘿笑了,硬是说爷爷久等不放心,竟连夜进了牛山。公孙阅没有敢拦挡,竟眼睁睁看着后生去了。
  冯驩说,当门客武士六十余人围住了那座山屋,准备做最惨烈的搏斗时,活药爷爷却拉着孙儿出来了。老人对冯驩说:“俺老夫有眼无珠。孙子交给你了。”说完便径自进了那洞窟一般的石门,活药孙子便低着头跟他们走了。
  按照公孙阅的谋划:刺杀苏秦的同时,驺忌当立即逃往燕国,借子之兵力杀回齐国重新掌权!可驺忌自以为是,却说齐王早想罢黜苏秦,绝不会追查此事,何须徒然丢失了根基?女弟子们也纷纷讥讽公孙阅“阉人无胆”,气得公孙阅连呼“成侯无识!成侯误事!”
  ……
  孟尝君说完,张仪与春申君竟是唏嘘良久,相对默然。
  忽然,燕姬的声音却从灵堂帷幕后传了出来:“孟尝君,我等倒是忘记了一件大事呢。”孟尝君诧异道:“你快说,忘记了何事?”只听燕姬道:“张兄原不知季子出事,匆匆赶来齐国,定是有紧急大事找你,也该当问问了。”孟尝君恍然,连忙向张仪一拱笑道:“田文糊涂,向张兄谢罪。张兄快说,要我如何?”张仪不禁笑道:“燕姬果然不凡,便知我是找你来了。”春申君笑道:“噢呀,你见齐王见苏兄都不说事,不是找孟尝君却是找谁了?”张仪点头道:“也是。事情不大,孟尝君在旬日之内,给我寻觅两个方士出来便了。”
  “方士?”孟尝君惊讶得仿佛不认识张仪一般:“张兄也信了这鬼神驱邪术?”
  “此中原由,一言难尽。”张仪笑道:“你只找来便是,也许过得几年,也有故事给你听。”
  孟尝君道:“方士之事,多有传闻,我也从未见过。此等人行踪无定,我却要早早安顿呢。”
  说罢便匆匆走了。春申君笑道:“噢呀,孟尝君真义士了!若无这个万宝囊,张兄却到哪里去找方士了?”张仪也是感慨万端,却只是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五、张仪又一次被孟子激怒了
  六日之后,谋刺苏秦的元凶伏法,齐国为苏秦发丧,举行了最为隆重盛大的葬礼。
  山东六国与所有仅存的二十余个小诸侯,都派出了最高爵的送葬特使。张仪以秦国丞相的身份,做了参加葬礼的秦国特使。最引人注目的,是洛阳周室也派来了天子特使。周赧王感念这个洛阳布衣的不世功勋,竟派出了三千人的葬礼仪仗!依照周礼,这仪仗是公国诸侯才能享用的,周赧王的天子诏书却以“苏秦为六国丞相,亦为王室丞相,等同大国诸侯”的名义,“赐公国葬礼,以昭其德”。加上齐国的隆重仪仗,整个葬礼仪仗竟铺排开三十余里,直达苏秦陵墓!临淄人更是倾城出动,哭声盈野,天地为之变色。
  齐国星相家甘德目睹了葬礼盛况,竟是感慨万端:“苏秦上膺天命,下载人道,死之荣耀,犹过生时,千古之下,无出其右也!”
  葬礼之后,齐国刚刚平静了下来,燕国便乱了!太子姬平与将军市被起兵讨伐子之,却被子之一战大败,退到辽东去了。燕国与齐国素来唇齿相依息息相关,燕国一乱,齐国便是朝野不安,出兵燕国的事便在陡然之间尖锐了起来!也不知何种原因,偏偏齐宣王却是举棋不定,竟是迟迟没有决策,临淄官场市井间便是议论蜂起,竟是比自己国家出了事还急色。
  张仪一心只想着方士,却不去理会临淄的惶惶议论,见了孟尝君也从不提及燕齐之事。原是张仪心下雪亮:燕齐纠葛越深,秦国便越是受益;齐国出兵安定燕国,利于齐,却不利于秦;虽则如此,秦国却不能主动站在某一方,否则便不能收渔翁之利;惟其如此,毋宁作壁上观。孟尝君虽然粗豪,却也心中有数,从不就燕国大势“就教”于张仪,但有闲暇,两人便聚酒豪饮,海阔天空的唏嘘感慨一番。
  这一日,孟尝君兴冲冲来说:“张兄,孟老夫子要来临淄了!”
  “又想来做齐军教习了?”张仪淡淡的笑意中不无讥讽。
  “这次呵,孟夫子却是从燕国来的。你说,他想做什么?”
  “老夫子行呵。”张仪笑道:“身出危邦,又入其邻,还能做甚?”
  孟尝君知道,张仪对孟子历来没有好感,便转圜笑道:“张兄啊,孟夫子还是有些见识的。”
  “孟夫子有见识,何消你说?”张仪笑道:“若去了那种学霸气,再去了那股迂腐气,这老头子倒确实令人敬佩呢。”
  “去了霸气迂气,还是孟夫子么?”孟尝君哈哈大笑:“不说了,明日齐王与孟夫子殿议,请你我主陪,你只说去也不去?”
  “齐王做请,张仪如何能小气不前?自当陪你受苦了。”张仪心不在焉的笑着,并未将这件应酬之事放在心上。
  此日过午,孟子车队进入临淄。齐宣王仿效当年齐威王之法,率领群臣与稷下名士到郊亭迎接,并在临淄王宫的正殿举行了隆重的接风大宴。白发苍苍的孟子与齐宣王并席而坐,左右便是张仪与孟尝君,厅中群臣名士罗列,却是名家大师绝无仅有的礼遇。孟夫子雄辩善说,席间侃侃而谈,历历诉说了所过之邦的见闻,时时对各国君主略加评点,竟是挥洒自如,不时引起举座笑声。齐宣王最是看重敬贤之名,况又是第一次与孟子直面对答,实在是对孟子的学问气度见识敬佩有加,更对孟子的君王评点大有兴趣,便谦恭笑道:“先生常过大梁,却不知魏王近况如何?”
  “魏王嗣者,实非君王气象也。”须知魏国强盛近百年,为天下文明渊薮。孟子一句话,非但直呼魏王名讳,且公然显出轻蔑的笑意,举座皆是一惊!
  “先生此言,可有佐证?”齐宣王依然是面带微笑。
  孟子从容道:“与魏嗣对答,人无以敬之。彼问:‘天下何得太平?’我答:‘天下定于一,自有太平。’彼又问:‘定于一者,何人也?’我答:‘不好杀戮,仁者定于一。’彼又问:‘不行杀戮,便无征战,谁愿拱手让位,使仁者定于一?”我答:‘天下庶民皆愿之。禾田大旱,便望云霓,大雨但落,枯苗便勃勃而起,其势何人堪当?’此等之王,此等之问,何堪为王也?”
  孟子悠然说完,座中却是一片默然,竟没有了孟子所熟悉的惊讶赞叹之声,甚至也没有了孟子所熟悉的激烈反对与锐声辩驳,竟是泥牛入海般无声无息。这在讲究“论战无情”的战国,尤其在论战风炽热的百余名稷下名士在座的场合,可说是罕见之极!偏孟子浑然无觉,已经有些混沌的眼神高傲的扫视了大殿一圈,悠然一笑:“孟轲游历天下四十余年,阅人多矣!惟以仁政王道为量人之器,无得有他也。”
  齐宣王却岔开了话题笑道:“先生从燕国来,以为燕国仁政如何?”
  “乱邦无道,何谈仁政?”孟子喟然一叹:“奸佞当道,庶民倒悬,此皆苏秦之罪也。”
  一言落点,稷下士子中便有嗡嗡议论之声,并不约而同的将目光瞄向了张仪。苏秦新丧,张仪容得孟子亵渎苏秦么?看那张仪,却是神色淡漠,径自饮酒。孟尝君却一眼看到,张仪的那根细亮的铁杖在案下抖动着!
  齐宣王明知就里,又岔开笑道:“先生以为,当如何安定燕国?”
  “置贤君,行仁政,去奸佞,息刀兵,燕国自安。”
  齐宣王听孟子再没有触及难堪话题,便松了一口气道:“先生所言,天下大道。敢问先生:如何便能置贤君、行仁政、去奸佞、息刀兵?”
  孟子便微微皱起了眉头,苍老的语调竟是分外矜持:“上智但言大道。微末之技,利害之术,惟苏秦、张仪纵横者流所追逐也,孟轲不屑为之。”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目光便齐刷刷聚向了张仪!齐宣王也一时愣怔了。
  “孟夫子名不虚传,果然是大伪无双也。”张仪应声而起,一句悠闲而犀利的评点,便使殿中轰然炸开,嗡嗡议论不绝——方今天下,谁敢直面指斥孟夫子“大伪无双”?若是别个名士,齐宣王也就阻止了,毕竟孟子是天下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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