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不当得起她屈尊下贵?
珍妃手执黑子,贤妃拿白子。看来在她来之前她俩儿已经下了有一会儿了,这个时候,贤妃的白子正一个个地蚕食黑子,硬生生地逼迫黑子龟缩一团,进退不得。
该珍妃落子了。
这一步是最关键的一步,想必珍妃也是明白局面的。只是一直眉头紧锁,犹豫不决。
过了半晌,珍妃索性偏头问闲坐一旁的端柔贵妃,“娘娘可会下棋?”
哪有下棋下到一半,便问旁人的?
况且,都道:“观棋不语真君子。”旁人恐怕也不愿意说给你听,白白毁了自己的清誉。
但是,现下,珍妃找的是同盟而不是棋友,哪里管得了这么多?
都道棋场如战场,下棋的过程也是一个斗智斗勇的过程。
珍妃的棋确实不好,所以她认为自己需要一个脑子聪明的人。
她身后站的是整个元家。
自古皇位之争,必定伴随着血腥。
元家一家算是武将,手握重兵,一直以来效忠的便是明景帝。
然而,如今明景帝要卸磨杀驴,就别怪元家另找下家了。
若不是珍妃被明景帝算计地没有了生育,自己元家也没了适龄的姑娘,元家是怎么也不可能会投靠别的皇子。
这也是珍妃为什么这么傲的原因!
若不是贤妃从中牵线,珍妃甚至都没有考虑过端柔贵妃,没有考虑过太子殿下。
扶持哪一个母家式微的皇子,也比扶持身后站着苏家的太子殿下来得功劳大。
不过,贤妃有句话算是说对了。
如今的元家求的是稳,而不求从龙之功。再求功劳,怕是就要揭竿起义,谋朝篡位了。
苏家再如何也只是文官。太子靠的还是元家的兵力!
也正是这句话,让珍妃改变了主意。
“白子大杀四方,黑子偏居一隅。”苏之婉淡淡道,看了眼贤妃。明白这是贤妃故意给珍妃下的套。
论手段与计谋,珍妃再修炼个十年也比不上贤妃!
“娘娘可有破解之法?”珍妃又问。
苏之婉笑着看了她一眼,问,“那就要看娘娘想要的是什么了。”
“臣妾想要的自然是当这个掌控棋局的人。”如今的珍妃眼底满是野心。
她也算是看明白如今的棋局了。
她现在的处境就如同手里的黑子一般。被手执白子的皇后、宁婉仪和潋芳仪之流逼得步步后退。
前有明景帝想弄死元家,自己在后宫也无出头之日。
如今她的身后便是悬崖峭壁。
否则也不可能和贵妃、贤妃两人合作了。
不说远了,珍妃现在想要的便是这掌管后宫的权利!
后宫和前朝从来都是连在一起的。
前朝某大臣有功,后宫里他的女儿也会相应受宠,珍妃便是如此。
后宫妃嫔受宠,她们的娘家,明景帝也不会落下,裴云若如此,皇后也是如此。
不过之前皇后娘家被太后压着,迟迟不曾升官,直到皇后和太后掰了之后,齐家才慢慢地往上爬。
这就是为什么这些大臣,这么想把自己的宝贝女儿送入后宫这个血窟窿的原因之一。
苏之婉笑了笑,索性从棋盒里取出一枚黑子,直接放在一堆白子之间,道,“这白子看似气焰滔天,实则内部矛盾重重,只要稍微一挑拨,珍妃只用坐收渔翁之利即可!”
宫妃之间的同盟从来不可能是牢不可破的,况且,这几个宠妃也并不是同盟关系。
“娘娘不心疼曾经住在你宫里的那两个姐妹?”珍妃又问。
“珍妃娘娘可真是谨慎。”苏之婉笑出了声,“这后宫里哪里有什么姐妹?只有同盟。”
说着,又故作哀伤道,“这宫里哪里有本宫容身的地,盛宠不再,也不过是为求自保罢了。”
这话,可是说到了珍妃的心坎儿里,想当年,她也是一代宠妃,一个月有半个月翻牌子的日子。
如今呢?
又过的什么日子?
此时和端柔贵妃,倒有些同病相怜的意味了。
此时,贤妃见气氛差不多了,才道,“臣妾感谢贵妃娘娘为周家子弟安排了出路。”
珍妃在那次被贤妃点醒后,特意让家族去查了周家,自然知道,贤妃对贵妃所求的是什么,便道,“娘娘放心,本宫定会修书一封,让父亲留意照顾。”
如今她们已是同盟,珍妃自然不会没有眼色,听不出,这句话是说给自己听的。
语罢,珍妃又看着端柔贵妃,眼神坚定,道,“元家亦会全力相助!”
苏之婉见珍妃终于心甘情愿上了船,心情颇好,顺便就告诉了她一个好消息,“娘娘的心愿,想来很快就能完成了。”
“贵妃娘娘是何意?”珍妃不明白。
苏之婉道,“想必,黄顺已经在娘娘的长春宫等候多时了。”
一转眼,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苏之婉坐在回咸福宫的銮驾,斜倚着软垫胡思乱想。
苏之婉觉得她是世界上最累的恋人了。
李承泽要当皇帝,自己还要给他“鞍前马后”,费尽心机。
谁让李承泽只有十岁呢?
这种后宫拉同盟的事只能让她做了!
她什么时候能坐享其成呢?
每天看着这些后宫妃嫔在这儿,试探过来试探过去的,她也会累的。
想到几个月之后就是除夕了。
苏之婉不禁脑仁儿有点疼。
不过,有些事情,恐怕等不到除夕了……
如果珍妃聪明的话,自然会懂应该怎么做。
☆、第32章 良妃娘娘
珍妃将信将疑地回到了自己的长春宫。
一进门,侍女佩环就迎了上来,见珍妃身边没有小林子公公,忙请罪道,“娘娘,皇上身边的黄顺公公已经等候多时了,奴婢差了小林子去建章宫请娘娘。那小林子想必是路上去迟了,请娘娘责罚。”
珍妃大概明白黄顺到来的意思了,心里虽有些心悸端柔贵妃的料事如神,面上却不带出分毫,低声对佩环道,“此事且先记着,稍后再说。”
黄顺见珍妃妃驾已至,起身恭敬地给珍妃请安。
以黄顺再后宫呆了多年的经验来看,这位珍妃娘娘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虽然现在看起来是宁婉仪,潋芳仪和皇后三分天下,可是,也只是分得皇上的宠爱罢了。
或许这宠爱是后宫宫嫔所想要的,然而,对他们这些宫婢们来说,谁掌着宫权,谁就掌了握他们的生杀大权。
即使黄顺是皇帝身边的人也是一样,不过正因为是皇帝身边的人,才越要和权妃打好关系,当然,也没有谁会蠢到给太监总管脸色看的。
“黄公公请起。”珍妃道,“不知公公今日到来,所为何事?”
黄顺挂着笑容,那一脸的褶子皱了起来,看着既不谄媚也不疏离,“传圣上旨意——”
珍妃和众宫婢一听忙跪下叩首,行了大礼。
“朕惟教始宫闱,端重肃雝之范,礼崇位号,实资翊赞之功,锡赐以纶言光兹懿典。咨尔珍妃元氏,丕昭淑惠,珩璜有则,持躬淑慎,秉性安和,臧嘉成性,著淑问于璇宫;敬慎持躬,树芳名于椒掖。曾仰承皇太后慈谕,以册印封尔为良妃。尔其懋温恭尚祇,承夫嘉命,弥怀谦抑,庶永集夫繁禧。钦哉。”
“臣妾,谢主隆恩。”
其实,以元家如今的势力,元氏完全可以晋封为贤良淑德四妃之一,或者是直接册封为贵妃。
以她的家室,是完全可以的。
然而,明景帝恐怕就是因为元氏的家室才一直压着她的位份,给她的宠爱也是不多不少,恰到好处。
元氏每每得宠之时,都有妃嫔和她分庭抗礼。
在端柔贵妃没有进宫的时候,是慧贵嫔。贵妃进宫后,便是端柔贵妃。
再到后来,有了宁婉仪,潋芳仪等等,元氏就完全失宠了。
这或许便是明景帝要着手收拾元家的信号,元氏不得不寻找盟友。
现在,皇上突然给她来了个晋封,打得她措手不及。
她本以为顶多只是让她掌宫权而已……
皇后失德,贵妃不堪大用,贤妃不问世事,妃位上能做主的便只有她了。
想来,过一会儿,太后的懿旨也要到了吧……
珍妃知道这一刻,有什么东西失去了。
不,现下,应该是良妃娘娘了,长春宫的良妃娘娘。
她不知道她是如何送走黄顺的,以最完美的姿态,像个傀儡娃娃一般。
按理说,由三庶妃晋封为四妃之一的良妃,她应该是高兴的。
可是,皇上给她晋封的是良妃而不是珍良妃。
并没有保留她原来的封号。
妃子晋封一般都会沿用之前的封号,若仅仅是晋封位份……
她不敢想象皇上是以怎么样的心情立下诏书的。
就像是排着队似的,一会儿,太后的懿旨也到了,身后跟着一长串皇上和太后的赏赐。
就连太后身边的姑姑也送来了本该属于皇后的凤印。
奇怪的是,她如今拿到了凤印,心里却生不起半分波澜。
她想起了当初她才进宫的时候……
其实,她刚进宫,是没有封号的,宫人都以元妃相称,然而,她嫌弃这名字不好听,强央着皇上给赐了个封号。
想想当年,自己真真是胆大妄为。
是了,当初的自己是被家里娇宠长大的姑娘,锦衣玉食,穿金戴银,元家也没有什么后宅阴私,就算有,也是那些个姨娘讨好她的份,自然,胆大妄为。
“朕从未见过如此死皮赖脸的宫妃……”依稀还记得那时的皇上含笑的眉眼,修长而有力的手指,沾了水在桌子上写着,“赐你一个‘珍’字如何?”
纤纤玉指执着狼毫玉笔,边写边道,“珍;宝也,珍圭也。不知是哪一个?”
只有一个如珍如宝,当时的自己,还让他选,真是促狭。
“当然是‘珍约未成春又短’!”
一把拦腰抱起,走入了内室,只留下清脆的娇笑声,染红了一地的桃花……
当时的甜蜜,如今看来,尽是心酸……
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