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景珩不喜雨天,不喜到极其厌恶的地步,但现在,听着屋外刷刷的雨声,他一手翻着文件的空隙,另一手伸出,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抚摸着阿然软绵绵的毛。
手下的触感温润滑腻,柔滑的毛皮顺着掌心滑过指腹,让他忍不住捏了又捏。
只是这样简单静谧到无言的相处,竟是温暖到让他感到轻松和舒适,心中的那些仇和恨也不知不觉间淡淡消散了下来,又顺着毛抚摸了阿然柔软的肚子。
见卫景珩又开始动手动脚,被揉来揉去的陆锦鸢,气得嗷嗷直叫。
他把她当成什么了?面团啊?!
这样揉来揉去的!还捏她肚子!
陆锦鸢奋起反抗,抬头对着卫景珩气愤呲牙,前后爪怒怒地扒开这只作乱的咸猪手,谁知,卫景珩的目光始终停留在书卷上,未曾移动半分,但那双手却始终能伸出,轻松准确地揉到她的脑袋。
见此,陆锦鸢双腮泛粉,磨牙霍霍,不禁用爪子抠了抠自己屁股底下的外袍,默默地做着小心眼的报复。
该死的混蛋,该死的色狼!
直到听到了“青州”二字,陆锦鸢郁闷而耷拉的小耳朵抖了抖,好奇地竖了起来。
青州是陆锦鸢的故乡,是个山清水秀、民风淳朴的一个小城市。
七岁之前,陆锦鸢一直和父母居住在青州。
后来母亲染病,父亲带着他们一家去京城寻医。父亲也因科考成功,成为礼部侍郎,从此定居在了京城。
而这里竟是青州!
青州离京城约两日的路程,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但对于从边关凯旋归京的秦王来说,却是绕了一个大大的圈子!毕竟青州在京城以南的方位。
☆、第8章 秦王的心上人
“王爷,今早的一批杀手已上钩,正把秦南当成您,一路向西追杀。”
秦王和暗卫之间足足一交谈了一炷香时间,陆锦鸢趴在卫景珩的大腿上越听越心惊。
秦王回个京,竟一路有杀手追杀!所以才绕道到了青州?
陆锦鸢的脑袋有些懵,心扑通扑通紧张地跳动了几下,不禁抬目,不安地凝视着眼前突然变得面无表情,高贵又冷峻的男人。
他目光如寒刀,修长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案几,明明是一张普通得不能更普通的面容,眉宇流转的寒霜却让他整个人不怒自威,萦绕着一股凉薄的气息。
而他一开口,低沉的声音磁性沙哑,却毫无温度,震得全屋子的人都有些惊出冷汗。
王爷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陆锦鸢的心抖了抖,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一双晶莹的眸子却时不时偷偷打量着卫景珩。
面对来势汹汹的杀手,他冷静、自持,一招金蝉脱壳,机关算尽、周密巧妙,将幕后之人欺骗得团团转。
而如今,他虽近在咫尺,触手可及,陆锦鸢却觉得这位杀伐果断的秦王远得深不可测,如同一团迷雾,根本看不清猜不透他究竟在想什么。
或许陆锦鸢的目光太过专注,卫景珩忽然弯下腰,目光不期然地与她相触。
他的眸子很冷,带着狠戾的血色,却在望向她的一刻,清如明镜,浅浅地映出着她专注思考的神情。
陆锦鸢有些慌乱,总觉得对方的目光特别深沉,似乎能轻易地将她的本质看透,于是立刻心虚地移开了目光,谁知却听到卫景珩无奈地叹气:“阿然,信鸽不能吃。”
陆锦鸢一愣,目光微微一挪才发现卫景珩的正前方,有只雪白的信鸽一脸惊恐地扑腾着翅膀看着自己。
显然是习惯性地飞下来,想讨好地蹭蹭主子,谁知主子的大腿上竟有只猫!而且还火辣辣地盯着自己!
于是忌惮地不敢落下,委屈地转着圈。
陆锦鸢十分无语,原本的阿然究竟有多贪吃,才导致卫景珩认为她做的一切举动都是为了吃呢!
陆锦鸢朝信鸽白了白眼,喵喵叫了两声,扭过头表示着自己的不屑。
卫景珩见状,转开目光,一如既往地取下挂在信鸽腿部的信件,信鸽如解放般扑腾扑腾地迅速飞远了。
卫景珩展开信件,眼睑和睫毛随着信纸的字里行间颤动,最末尾同样是一个“安”字。
他微微笑了笑,烛火的暖光勾勒出他的完美侧脸,薄唇边上那一点柔和的弧度,令他的面容因为这一笑瞬间明亮了起来。
陆锦鸢双眼眨也不眨地望着他,他脸上的笑特别明净,似是一种从内心中透出的温暖和适意,令他冷冽如寒霜的神色完全融化了下来,仿佛一座冰山突然融化了一角。
这变脸速度也太快了吧……
陆锦鸢不禁好奇,这信件上究竟写的是什么内容,竟让这个前一瞬还面无表情的秦王殿下这般的好心情。
她好奇地踮起脚尖,想偷看卫景珩手上的信件,卫景珩却突然将她抱了起来,轻轻地放在了书桌上。
“阿然,明日若是不下雨,就带你去一个地方。”他摸了摸阿然的脑袋,本来就得天独厚的嗓音突然变得轻而柔,像是醇厚的百年老酒,温柔得令人沉醉其中,特别的好听。
“那里是我和她初遇的地方,三年前曾去过一次,才知道十年前,她已经搬走了。”
不自主地,沉默寡言的卫景珩在猫面前打开了话匣子。他不怕阿然知道得太多,也不必担心一只猫会听懂他说的话,只要它保持着无害乖乖的模样,他的心就异常的宁静。
有很多压在心底多年的话,忍不住想要倾诉而出。
轻抚着阿然柔顺的毛喃喃自语,卫景珩完全不知道桌上的小猫因为他轻缓沙哑的嗓音,酥一麻了半个猫身。
“后来回京,她一切都安好,我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与她相认……又匆匆地赶回了边关……”
陆锦鸢完全没想到平日里面瘫冷清的秦王殿下竟然是个话唠,在一只猫的面前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
原本酥酥的声音听多了就生了茧,已经完全免疫的陆锦鸢无聊地打了打哈气,完全没在意卫景珩说的内容,只是似懂非懂地“喵”了声,然后趴在桌上眯起眼睛。
但听着听着,她整只猫风中凌乱了。
“阿然,这次回京,我就能见到她了。”
“只是十年不见,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我……”
诶?
这是……什么情况?
……难道秦王……早有喜欢的人?
是哪家姑娘这么倒霉?竟然被一个凶神恶煞的主给盯上了。
闻言,陆锦鸢的瞌睡顿时去了七分,睁着水汪汪的眸子好奇地瞅着卫景珩。
他唇角含笑,似乎带了点期待,又似有一抹轻愁。一双狭长的丹凤眼里,原本的冷清完全被朦胧的暖色所融化,闪亮亮的,如同黑夜中的星辰,浅浅照映着一只小奶猫呆呆的神色。
陆锦鸢并不觉得能有人的眼神似星空般漂亮,但此刻,她却觉得卫景珩的眼睛里似闪烁着繁星,耀眼得让她忍不住抬爪,轻轻地按了按自己无所安放的小心脏。
没事笑得那么好看干嘛,妖孽!
见眼前的小猫懵懵懂懂地抬着脑袋,湿漉漉的眼神惹人怜爱。
卫景珩的心如同被什么敲击了一下,竟是在不经意间,唤醒了有关她的点滴记忆。
他不禁低下头,用脸颊轻轻地摩挲着阿然的脑袋,然后轻轻地碰了碰它的鼻尖,吐露着温和的气息:“阿然,回京后,我就把你作为礼物送给她……她是个好主人,一定会喜欢你的……到时候你可要乖乖的,听她的话……”
亲密的接触,温热的感觉伴随着卫景珩的气息和话语,一瞬间吹拂在她的耳际,钻入到她的鼻间,陆锦鸢望着越来越近的俊脸,瞪大着眼睛,一脸懵圈,心跳突然间控制不住。
“喵喵喵喵喵!”
你有喜欢的人就喜欢呗,和一只猫亲亲抱抱得做什么!变、变态!
陆锦鸢嗷呜一声,挥起小小黄白的爪子,吧唧一下朝着卫景珩凑过来的脸拍去,然后捂着热气腾腾的脸,惊慌地逃了。
人一皮一面一具上顿时多了一道猫爪的划痕,第一次和阿然这么亲密接触的卫景珩,望着小黄猫惊慌逃窜的身影,动作僵立在了原地。
阿然的爪子果然该剪一剪。
视线再次看向窗外渐渐变大的雨声,卫景珩双腿交叠,有些疲惫地斜靠在椅子上。
薄唇紧抿,神情恹恹,不言不语。
陆锦鸢刚逃出卫景珩的房间,肚子便咕噜咕噜涨疼了起来。这不妙的感觉,让她瞬间联想到了卫景珩之前所说的话,脸迅速一黑,焦急地寻找起了茅厕。
她现在虽是一只猫,但还没有随地拉撒的习惯,于是一路憋到了茅坑前。
但茅坑中间的空隙太大,作为一只猫的小身板根本踩不到两边的木板。而猫的嗅觉相当的灵敏,那臭气熏天的气味一阵一阵地飘入鼻腔时,简直刺激得陆锦鸢汗毛直立。
她闭住呼吸,捂着蠢蠢欲拉的肚子转了两圈,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地理位置,摆正姿态,双爪在前,屁股翘起,开始了她猫生的第一次拉肚子。
清理完肚子,她伸出爪子掏了一张干净的手纸擦了擦自己的屁屁,随后踮起脚尖,习惯性地拉了一下冲水的绳子。
谁知,她的身子板太短,这么一踮脚瞬间头重脚轻。若不是反应快,恐怕就掉进了茅坑里。
“喵!”艰难地保持了平衡,陆锦鸢望了望无底洞的黑渊,又望了望两只沾满屎的后爪,悲从中来。
水声哗啦啦地在茅厕里响起,路过的护卫警惕地扫了一眼,只见一只小黄猫一身臭味地从茅厕里走了出来。
它的小耳朵下垂着搭在脸颊边,脑袋垂得低低的,却在走了几步看见他后,惊恐地炸起了毛,一溜烟地跳到了草丛里。
护卫困惑地朝着茅厕看去,只见里面十分精彩地布满了猫爪屎印……
雨停后,陆锦鸢一脸纠结地蹲在池塘边,洗唰唰着自己的爪子。
池塘里的鱼儿一瞧见那总是调戏它们的猫儿时不时将臭烘烘的爪子伸进水里,都惊恐地四散开来,警惕地瞧着它。
陆锦鸢现在还不太习惯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