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做并不违反制度,因为自己和张波根本就无法解密这封电文。
她在进入方向晖的院子后,发现堂屋的门反闩着,曾想趁机掏出铅笔头和纸片,把密电码抄下来,回去后慢慢破译。可是,她立即意识到这样做极其危险。万一此时方向晖出来了,自己就露馅了。于是她果断地打消了这个念头,而是一边等方向晖开门,一边快速记忆那十来组电码。她在栖霞电训班上曾经专门学习过这方面的技能——快速强化记忆十来组电码!
方向晖开门后接过密电,一眼就看见了呼号:BTB66,明白这是冯儒发来的。此时,他的心里立即闪过自己和冯儒约定的密钥——日期密码,加月减日加空格。于是,他把目光移到电文右上角,想看看今天的日期。可是,他没有看到“林秀”在那里写下日期!在送电文的途中,“林秀”一直专注于电文内容,根本没有意识到日期问题。
此时,方向晖很恼火!忘了写电文日期,这虽然是无关紧要的疏忽,可是在此时却是一个不可原谅的疏忽!然而,他竭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因为,他怕暴露“日期”后面的秘密!他本能地扭过头去看墙上的月份牌和手表……当他发现“林秀”在调侃了他一番之后,还站在那里观察他的这些动作,他心中不好明说的愤懑终于爆发了。
“林秀”为什么要继续站在那里,不得到逐客令就不离开呢?原因就是要观察方向晖的举动,想从中看出一点儿端倪。
她被方向晖逐出后,就端摩其中的细节。她想起特训班上教官的话:“一定要观察人的‘第一反应’!记住,是‘第一反应’!尤其是重要时刻的‘第一反应’!人会伪装,特情人员更善于伪装!但是,人的本能往往会让‘第一反应’流露出真实意图。尤为重要的是,当一个人认为自己的反应不会泄露他的秘密时,他此时的反应最有价值,最能流露出他的内心所想。举个例子,比如:张三和李四的家乡都在苏州。某次,两人通电话。张三说他在苏州,李四说他在南京。实际上,当时两个人都在南京。最后,张三问李四,‘你什么时候回去?’——老家苏州。这一句话就很可疑,我们由此可以推断张三在说谎。因为,正常来说,张三会这么问:‘你什么时候回来?’,而不是问‘你什么时候回去?’他说了‘回去’,说明他可能不在老家苏州!!看似一字之差,实是蛛丝马迹!再老到的撒谎者都不可能注意到这微妙的一字之差。说一整句的谎话容易,说一两个字的谎话,难!”
受此启发,何芳琳激动地推测,方向晖扭头望墙、望手表是他的本能产生的“第一反应”,而且他自认为这一反应不会泄露他内心的秘密——他并没有吐露出一个字!他在查找时间或日期,也可能他知道时间或日期,只不过是要确认一下。
“日期?”何芳琳一个激灵,她这才想起,自己忘记了在电文上注明日期!怪不得他要看月份牌和手表!
“对了,密钥可能和日期有关!”
循此思路,她用试错排除法很快破译了冯儒的密电!
后来,何芳琳寻机给杜林甫发了一封简短的密电:“共已知二监事我方有谍!GY。”
何芳琳的这封密电大有讲究。一、她没有在密电中说谁是那个“谍”。她猜测那个代号为“归路”的“谍”可能是冯儒、谈岳、李桂、小A等人,总之,是特情处机要科那几个人中的一个。但她不能妄下结论,一是人命关天,二是不能让杜林甫产生错误的判断;二、她为什么不在电文中说明“特情处机要科有谍”,从而缩小范围让杜林甫侦查呢?这是因为何芳琳考虑到也有可能是机要科之外的人盗用机要科的电台;三、她为什么不在电文中详细说明自己收到了“10。9KHZ”或呼号为“BTB66”发来的通共密电?或者再具体一点,在电文中注明是特情处机要科的电台发来的通共密电?这是因为,何芳琳在我方的眼皮底下给杜林甫发密电,电文代码不可能太多,发报时间不能太长,那样风险太大了,而且这不是她的主要任务!
后来,隔了几天,发生了方向晖在竹林里吹笛子、吴音提醒方向晖电文中有人名、方向晖收回电稿这一系列不愉快事件。何芳琳机智地在小琴的电文登记簿上看到了方向晖拟写的电文原稿,获悉冯儒就是潜伏在杜林甫身边的共产党特工。于是,她立即寻机发出了两份重要密电。一封以方向晖的语气发给了江宁游击总队一支队的钱队长:“……冯儒……已叛变无疑……现电令你部全力除之,免贻后祸……”
另一封密电发给了杜林甫,极其简短:“冯儒是共产党无疑!”
至于她对方向晖说自己已经侦收到敌台,正在全力破译,并且有了一点眉目云云,其实都是欺骗方向晖的谎话,是缓兵之计。
“明天‘破译’一个假的国军电报给他……”何芳琳此时这么想,“来了这么长时间,一封密电都没有破译出来,容易让他生疑,这太危险了。”
想到“危险”二字,她的心再次不安起来。
原来,五天前,何芳琳觉察到吴音在方向晖的办公室偷看过自己的档案,感到事情十分危险,吴音已对她形成极大的威胁,遂寻机用吴音的手枪杀死了吴音,并声称“吴音自杀了”。这一招是在栖霞特训班上学来的。可是,当她看着吴音倒在血泊中的时候,她发现了一个漏洞!!
她本想在拔出吴音的手枪,推开吴音的一刹那,开枪击中吴音的心脏。可是,在这紧急时刻,吴音的身体由于快速移动,子弹并没有击中左胸,而是洞穿了右胸。何芳琳马上就发现了这个致命的失误!因为,一个要开枪自杀的特情军人,她的枪口可能会对准自己身体的两个部位,一是脑袋,二是心脏。对准其它部位开枪自杀的可能性较小,要么是不懂,要么是并不决心去死。现在,吴音对着右胸“自杀”,有违常理。
这个姑且不能作为十分明显的漏洞。
要命的是,人的臂膀长度决定了这样一个事实——一个人,无论是哪一个人,只要他的手臂长度正常,当他把枪口对准自己胸部的时候,不管他是否具备专业知识,他都会本能地将枪口搁在握枪手臂另一边的胸部!!尤其是在情急之下!!即,当他用右手握枪的时候,他会把枪口对准左胸;当他是一个左撇子,习惯用左手握枪的时候,他会把枪口搁在右胸。这是手臂长度形成的最顺其自然的做法,除非他刻意地不这样做!而一个情急之下自杀的人,他肯定不会去刻意违反自然习惯的!反过来说,如果他还有刻意的心理,他可能就不会匆匆自杀了!
而吴音同正常人一样,是一个习惯用右手握枪的人,因此,她应该是枪击左胸“自杀”,最起码是左胸偏一点,而不是枪击右胸偏右。
何芳琳知道这些特工知识,栖霞特训班上的资深特工专门讲过这个知识。
所以,当她看到鲜血从吴音的右胸汩汩流出,双目怒睁,嘴角喃喃自语的时候,她的心里顿时弥漫起惶恐不安。
她很想对着吴音的左胸再补射一枪,可是,她不能!!因为没有一个自杀的人会这么做!没有一个自杀的人能够这么做!她只能看着极度休克的吴音。她的心里万分害怕!她害怕吴音不能及时死去!
当方向晖和小琴、张波等人闻声赶到的时候,吴音的嘴角停止了抽搐——她在休克中死去。
何芳琳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方向晖望着血泊中的吴音,震惊不已。
3月31日晚。
“林秀”突然而决然地离去后,方向晖和陈德伦站在张家大院喧闹的“舞池”边,一时都有点尴尬。
“林秀怎么了?也难怪,她不喜欢和别的男人跳舞,是我硬把她拽来的……”方向晖这么想着,也匆匆告辞了陈德伦,离开了张家大院,往自己的住处走去。
这几天,他的心里有点乱,特别是吴音的意外自杀。
当时,他以为,吴音知道了他和林秀做爱的事情,心里承受不了这个刺激,一时冲动自杀了。在林秀把吴音拖进耳房之前,她的情绪确实非常失控,而且口口声声地说要去死。所以,当他看到吴音倒在血泊中的时候,他既震惊又悔恨,既悲痛又有一丝说不出的安静,因为他和林秀的事,吴音再也不可能捅到关首长那里了!在这种复杂的情绪下,他用手慢慢合上了吴音没有瞑闭的双眼。随后,他妥善处理了吴音的后事。
出了这么大的事,被关首长痛批一顿是免不了的。可是,在此之前,他并没有觉得事情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在乱糟糟的一片血汪的现场,人们的情绪除了震惊就是悲伤,谁会注意枪口的部位问题呢?而且,吴音倒在血泊中,她的手枪就躺在尸体旁边,没有哪一个人想到左胸右胸的合理性问题。
直到当晚8点多钟,方向晖被关首长一顿斥责之后,又急忙来到电报房,继续处理吴音后事的时候,他才有一丝疑惑。
当时,“林秀”、小琴、张波等人都围着吴音的尸体,准备将她身上满是血污的衣服换下来,再给她穿上一身崭新的军装,准备第二天将她下葬在瑶岗村南面的麦田里。
在几个人动手给吴音换军装前,“林秀”对方向晖做了一个眼神,意思是你是男的,该回避一下了。方向晖心领神会。他神色庄重地想看吴音最后一眼!
就在他的目光从吴音的脸上移到胸前时,他发觉了枪口的位置——右胸偏右。由于此时方向晖站在吴音头部这一侧,他在大脑中想象了一下吴音自杀时的情形,猛然间感到有点问题!
方向晖是一个杰出的特情人员,他感到了疑惑,但并没有立即说出那个疑惑,而是默默地转过身,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几个人脱掉了吴音的血衣,又清洗了她身上的血污,最后给她穿上崭新的军装。
一个面容惨白、衣着整齐的女军人静静地躺在木桌上。
伤口不见了。
“林秀”暗暗松了口气。
几分钟后,方向晖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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