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午战争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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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午战争史-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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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九三年一月二十三日,崔时亨召集八道道众于忠清道报恩县,决定向中央呈递陈情书,陈述东学道教义及教祖之冤案。三月二十九日,以崔时亨门人朴光洁为疏首的四十人,齐集景福宫光化门前,上疏于国王。疏称:“某等饮泣茹恨于兹三十年,先师之至冤至今尚未得伸。以是鸣冤锦营,呼吁定府注2,而淆世薄俗不辨底细,随而辄目之以邪学,被之党锢。以东学为名者,茫茫天地,无所归矣。盖东学云者.别无他意,但我先师居于东,学于东,以此名倡者,所以遏西来之学也。不意今日党锢之灰复燃,反助西教之左臂。悠悠苍天,此何人耶?”朝王以其上疏违制,不予接受,而下教旨曰:“尔等其各归家;各安其业;则依愿施行”注3朴光浩等不得已而离京返回全罗道报恩县。

东学道徒伏阙上疏,虽未达到预期的目的,但却造成了极大的影响。《容庵弟子记》记此事说:东学道徒“来汉数十人,请韩政府尽逐各国官民,只留华人。揭榜挂西人门首,诟詈多端,外人均大恐。”注4四月六日,袁世凯致电李鸿章,亦称:“东学邪教,联名诉请韩王,尽逐洋人。迭有揭帖榜文,沿西人门多端诟骂,称将逐杀。在汉洋人均大恐。日人多携刀昼行,尤骚讹。”注5东学道的揭帖榜文保存下来的不多,现摘录一件,以见其斗争矛头所向:

“今倭洋之贼,入于心腹,大乱报矣。试观今日之国都,竟是夷贼之巢穴。窃惟壬辰之仇注6,丙子之耻注7,宁忍说乎?宁忍忘之?今我东方三千里兆域,尽为禽兽之据;五百年宗社,将见黍离之叹。仁义礼智,孝悌忠信,而今安在哉?况乃倭贼反有懊恨之心,包藏祸胎,方肆厥毒,危在朝夕。倘视恬然而谓之安,则方今之势与投火薪上何异哉?生等虽草野蠢氓,犹袭先王之法,耕国君之土,以养父母。于臣民之分,虽有贵贱之殊,然忠孝何所异哉?愿效微忠于国家,而区区下情无路上达。伏想巡相阁下,以世家忠良,永保国禄,忧在进退,爱君忠国之忱,非生等之可比也。古语曰:大厦将倾,一木难擎,大浪将簸,一苇难航。生等数百万,同力誓死,欲扫破倭洋,而效大报之义。伏愿阁下同心协力,募选有忠有义之士吏;同遂辅国之愿。千万祈恳之至!”注8

这份充满爱国激情的揭帖,提出了“扫破倭洋”的口号,无异一篇讨伐外国侵略者的檄文。

不久,东学道徒又开始酝酿再次伏阙上疏。四月二十六日,全国八道的东学道徒汇集于忠清道报恩县,达数万人之多。忠清道观察使赵秉式束手无策。消息报到京城后,朝鲜政府惊恐万状,下令革去赵秉式,李宪植观察使职务,以赵秉镐,金文铉代之。又派户曹参判鱼允中为宣抚使,速赴报恩县解散道徒。鱼允中派人密

探东学道内情,得知道主崔时亨并无聚众暴乱之意。五月十五日,鱼允中偕报恩县县令李圭白亲赴东学道徒之聚会处,传达国王的教旨,井当众宣布今后地方官吏如有非法杀害东学道徒没收财产等事,将处以严罚。崔时亨本无反抗政府之念,在鱼允中劝谕下,便令道徒解散,各自归家。

崔济愚、崔时亨领导的东学道,其宗旨是对抗“西学”,与中国近代的某些反洋教斗争有相似之处,从反对西方教会开始,逐步发展到逐灭一切洋人。这一斗争,尽管带有笼统排外的倾向,但其实质却具有鲜明的民族自卫性质,应该是反帝爱国运动。东学道并不反对官府.不能称之为反对封建统治的斗争。当然,不排除东学道的某些行动带有一定的反封建因素,但迄于一八九三年为止,其主要斗争矛头仍是对准外国侵略者的。

注释:

注1 《海月神师实史》,《天道教书》,第5278页。转见田保桥洁:《甲午战前日本挑战史》中译本,第3537页。

注2 锦营,忠清道公州监营;定府,全罗道全州监营。

注3 《海月神师实史》,《天道教书》,第92一90页。转见田保桥洁:《甲午战前日本挑战史》第4042页。

注4 沈祖宪、吴闾生编纂:《容庵弟子记》,见《中日战争》(2),第268页。

注5 《寄译署》,《李文忠公全集》,电稿,第14卷。

注6 壬辰之仇,指1592年日本丰臣秀吉侵略朝鲜之役。

注7 丙子之耻,指1875年日本军舰云扬号占领江华岛炮台事件。

注8 转见王芸生:《六十年来中国与日本》第2卷,第1718页。 
 
 
 
 

 

 

 

 
  
 
 

 

 



 二 东学党起义  

 
 
从一八九二年十二月东学道开始公开活动后,连续发生了全州请愿、伏阙上疏及报恩聚会三大事件,但其斗争的结果最后竟化为泡影。东学道徒解散后,官府又分别加以逮捕。东学道徒所受的迫害反而有增无已。从金允植给鱼允中的信中,可以看出统治者对东学道徒所采取的可耻的欺骗手段:

“窃谓大服人心莫如‘信’之一字。向于宣谕之后,宜自朝廷即发一令,既住勿问。……今乃一边开诱以好生之道,一边行会以捕核党魁,彼安肯心服乎?焦唇弊舌而竟归食言,事何以行令乎?未知其间事状如何,党魁已就捕否?此系庙算,非野人之所可与知,而事体则顾不然乎。……方今民心涣散,从乱如水,朝廷无固系之信,所在贪污,长吏又从而殴而纳之。以此言之,未可以己散而释虑也。惟激浊扬清,兴利除弊,为挽回民心之大关捩。”注1

金允植反对政府当局的欺骗手段,提出兴利除弊以挽回民心,是完全正确的,但是又有谁肯听呢?所以,他的“未可以己散而释虑”的说法,确实是相当清醒的估计。果然,刚转过年来,东学党武装起义便爆发了。

这次起义的领导者不是东学道主崔时亨及其门下高徒,而是道徒全琫准。全琫准(一八五四——一八九四),全罗道古阜郡人。父亲为人正直,秉性刚强,曾为古阜郡衙吏属,固不满郡守贪婪无厌,率农民袭击郡衙,不幸被捕,死于乱杖之下。全琫准悲愤不已,常以报亡父之仇,拯救民众于水火为念。一八七四年,他拜谒崔时亨,聆听教义,遂为东学道信徒。到一八九四年领导起义时,已是古阜郡东学道的首领。全琫准所领导的起义,虽然是以东学道徒为核心,并继续沿用东学道的名称,但已经脱去了宗教外衣,所以历史上一般称之为东学党起义。

长期以来,由于朝政腐败,人民苦于苛政久矣。一方面,权贵横征暴敛,榨取无厌,过着穷奢极欲的生活,另方面,人民贫苦不堪,求生乏术,挣扎于水深火热之中。国内阶级矛盾日趋激化。在东学道徒中传诵着这样一首歌谣:

金樽美酒千人血,玉盘佳肴万姓膏。

烛泪落时民泪落,歌声高处怨声高。注2

这是当时朝鲜社会生活的真实写照。民不聊生,怨声载道,不满政府的情绪弥漫了全国。一八九四年初,俄国驻华公使喀西尼在一份报告中说:“根据各种征象;朝鲜人民的不满以及其对于政府的敌视态度;正波及全国。”“全朝鲜陷于沉重而日益增长的激愤情绪已有相当时日;这种激愤情绪极易转变为公开的暴乱。”注3果然不久,震撼半岛的东学党起义在全罗道古阜郡爆发了。

东学党起义发端于全罗道古阜郡,事非偶然。一八九二年,古阜郡郡守赵秉甲走马上任。他本是个著名的贪官,巧取豪夺,诛求不已,农民尤无噍类,早有愤愤不平之意。到一八九四年,万石洑水税事件发生,便激发了这次起义。古阜郡是朝鲜的产米区之一,水利灌溉至关重要。朝鲜有一种特有的堰,以木石或土沙筑成,用来截水灌溉农田,叫做洑。洑分国有和民有两种。万石洑就是古阜郡的国有洑之一。农民从国有洑引水灌溉,须缴纳一定的水税。此项水税收入,按惯例只用于洑的管理及其他有关事业,并不上缴国库。自赵秉甲上任后,征发数万农民修洑。及至完工之后,赵秉甲竟擅自废除惯例,增加水税,且将水税纳入私囊。郡民不服,赴郡衙辨理,赵秉甲置之不理。郡民复派代表赴全州,向全罗道观察使金文铉申述。金反将代表逮捕,投入监狱。郡民忍无可忍,便揭竿而起了。

是年二月十五日,全琫准率东学道徒和农民袭击郡衙,驱逐了郡守赵秉甲。起义军占领郡衙后,开仓库,将钱谷分散给农民。三月下旬,起义军以古阜郡的白山为根据地,制订了四项行动纲领:一、弗杀人、弗伤物;二、忠孝双全,济世安民;三、遂灭夷倭,澄清圣道;四、尽灭权贵,复国安邦。注4并发布檄文揭露吏治之腐败。从其纲领和檄文看,起义军并未把斗争的矛头直接指向最高统治者,仍然认为“今我圣上仁孝慈爱,神明圣睿”。正如各国历史上的许多农民起义一样,他们反对贪官污吏和地主,可是“拥护好皇帝”。尽管这样,起义军提出了“逐灭夷倭”、“尽灭权贵”的口号,还是带有鲜明反侵略反封建的性质的。就是说,全琫准领导的东学党起义与崔时亨领导的反对西教的斗争相比,已经把斗争提到了更高的水平。

全罗道观察使金文铉接到起义军攻占古阜郡的报告后,立即派李庚镐率全州监营二百士兵前往镇压。全琫准闻讯,率起义军在古阜郡的黄土岘迎战,打败官军。领兵官李庚镐被击毙。起义军初战告捷,士气大振,乘胜追击,进抵长城郡一带,全罗道首府全州危如累卵。此时,参加起义军的农民甚多,武器也大有改善。据日本《时事报》载:

“匪约计四千,此即滋蔓之根也。若统计之,则不下万余人矣。其所用器械不一:有用鸟枪者,有用剑者,有用戈矛者。其枪若三千杆,内两千杆自行购置,其一千系由军械库劫掠者。该匪有乘马者百余人,以为哨探。……其行军战阵之法,的是曾经训练者。”注5

于是,全琫准被推为总督,以金德明为军师,大将孙和中与金开男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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