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长沙萝卜冲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山村。那里的人们一年四季都生活在穷困之中,苦水饮不尽,苦日度不完。许德华就出生在那里的一个贫苦农民家庭。到了上学的年龄,他却只能当放牛娃。生活的担子沉重地压在他幼小的肩膀上,使他几乎难以承受。每当看到学堂里念书的孩子,他都羡慕不已。
他多么想和那些孩子一样去读书啊!
可是,家里哪有钱供他去读书!他们兄弟五个没有一个去读书。他不敢向父母提上学的事,只能时常站在学堂窗外偷偷地听先生讲课。
初冬的一天,北风嗖嗖,天上飘起了雪花。学堂的先生突然发现一个瘦骨嶙峋的孩子在窗外晕倒了。他连忙把这个孩子抱进屋里,喂了几口茶水。
孩子渐渐苏醒了。先生认出来,这就是时常站在窗外偷听他讲课的那个孩子。
“伢子,你叫什么名字?”先生关切地问。
“许德华。”
“多大啦?”
“七岁。”
“你这样爱读书,为什么不到学堂来?”先生问。
“家里没有钱……”许德华难过地低下了头。
“伢子!莫难过,你要读书,就来喽,我不收你钱!”
许德华连忙跪下给先生磕头。就这样,许德华进了学堂,开始了新的生活。这位先生就是在他人生道路上起了重要作用的邹希鲁先生。
1921年,十三岁的许德华高小毕业,考入了长沙师范学校。在那里,他吸吮着革命的营养,接受了马列主义。
1925年5 月,经毛东湖、陈公陶介绍,他加入了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
同年9 月,还不满十七岁的许德华,在毛东湖、曹典琦两位老师的介绍下,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入党宣誓的那一天,令他终生难忘:面对墙上挂着的斧头镰刀党旗和一位长着络腮胡须的外国人的画像,他庄严宣誓,要为无产阶级的彻底解放、为共产主义的实现奋斗终身。从此,他把自己的命运与党的命运紧紧地连在了一起。
蓝蓝的天空飘浮着几朵白云,金灿灿的阳光照耀在绿茵茵的操场上。
十一大队的学员们正在做对刺训练。只见许德华正同一个比自己个头还要高的学员对刺。
这个学员有个绰号叫“大块头”,因他长得人高马大、虎背熊腰而得名。
他在入军校前就当过兵,军事动作不错,尤其是对刺训练在全大队几乎没有对手,可谓“常胜将军”。因而,他骄傲得了不得,对像许德华这样的人黄埔前来自师范的学员更是不屑一顾。他最佩服蒋介石,张嘴闭嘴:“蒋校长说……”同学们对他很反感,但又不得不服他的军事动作。
这次,他与许德华交手,根本没有把许德华放在眼里。
只见“大块头”步步紧逼,许德华连连招架,几个回合,许德华已是汗流浃背,而“大块头”仍是面不改色心不跳。最后,“大块头”连续进攻,许德华招架不住,终于败下阵来。
“大块头”得了冠军,洋洋自得,看了一眼气喘吁吁的许德华轻蔑地说:“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等你练好了再来!”许德华看着他那得意的样子,非常恼火:“大丈夫可杀不可侮!”他发誓要苦练过硬本领,总有一天要战胜这个“大块头”。
一年后,他们果真再次相遇,不过,不是以同学的身份在操场上对刺,而是代表两个不同利益的阶级在战场上拚杀。这是他们谁也没有想到的结果。
孙中山所办的黄埔军校,是一个新型的革命军校,在培养军事人才的技能上更是博采众长,兼收并蓄。
黄埔军术科的种类繁多:战术、兵器、筑城、交通地形、制式教练、野外实习等等。
这天,许德华他们作完迫击炮的教练后,正谈论着北伐的形势。
“北伐军已攻下武昌、南昌。国民革命胜利在望!”一个高个子的学员兴奋地说。
同学们欢呼雀跃;你一言我一语地谈论着:“叶挺独立团是开路先锋,打仗勇猛顽强,被称为‘铁军’!”
“这也是我们黄埔学生的骄傲!”
“是啊!叶挺独立团的军官几乎都是我们的同学!”
“唉!都怪我们的运气不好,晚来黄埔一步,否则,我们不也上前线啦!”
廖运周不无叹息地说。
“急什么!仗,有得你打!吴佩孚、孙传芳还没有被最后消灭。再说,张作霖还盘据着北方。你还担心没有打仗的机会吗?”许德华一板一眼地说,“只要我们苦练杀敌本领,还怕没有用武之地?”
“对!我们要刻苦训练!”同学们都附和着。
许德华看着眼前同学们激动的场面,不觉陷入了沉思。
记得7 月9 日,北伐誓师大会上,自己和同学们一样心情激动,渴望参加北伐的战斗。投身革命几年了,不就是为了推翻帝国主义,消灭军阀统治吗?不就是为了劳动人民能求解放、当家做主人?这一天终于来了,自己作为一名革命军人,一名无产阶级战士,参加北伐,到革命的第一线是责无旁贷的!然而,军校有令,只准第四期学员毕业随军北伐,而他们第五期的学员留校,继续学习。
许德华没有办法,着急有什么用?军人应该服从命令。现在,只能眼巴巴地看着第四期同学上前线了。
站在欢送的队伍里,许德华的心里很不是滋味:既高兴又焦急;既羡慕又惋借……
但是,许德华的心一刻也离不开北伐战场。他时刻关注着形势的发展,事态的走向。他经常翻阅《广州民国日报》、《黄埔日刊》;不时地向从前线回来的同学打听消息,了解北伐的进程。
8 月,叶挺独立团攻打汀泗桥、贺胜桥两仗的胜利,他曾为之鼓舞。之后,在攻打武昌时失利,他又为之焦虑,尤其是他听说独立团一营营长曹渊英勇牺牲,更是悲痛万分。
曹渊是黄埔第一期的学生,共产党员,和廖运泽(也是黄埔第一期)是同乡,而廖运泽又是许德华的好朋友廖运周的堂兄,因而、他们互有往来。
这次曹渊牺牲,许德华深感震惊。他深为失去这样一位学长和同志而感到难过。
要奋斗,就会有牺牲:要革命,就不怕牺牲!许德华的心灵被不时传来的北伐战场上的消息震撼着……
1926年11月末,随着北伐的胜利进军,国民政府由广州迁往武汉,黄埔军校第五期炮兵大队、政治大队、工兵大队也随之迁往武汉并入了中央军事政治学校武汉分校。
学校本部设在两湖书院,许德华所在的炮兵大队则驻在平湖门兵营。
12月中旬,蒋介石从南昌来到武汉。全校师生在旧督署门口列队欢迎。
许德华站在欢迎的队伍里,注视着这位蒋校长。只见他不停地与前来迎接他的人点头、握手,嘴里还不时地发出“喔!喔!”的声音。
蒋介石是靠黄埔军校起家的。1924年,孙中山任命他为黄埔军校校长一职时,他就牢牢地抓住这个权力不放。他深知军队的重要。
尽管后来,随着蒋介石地位的提高,权力的增大,发生了一系列戏剧性的变化,但他一刻也没放弃对军权的控制。
蒋介石后来兼职很多,“总裁”、“总统”、委员长“、”校长“等等。
但他最喜欢“校长”这个称呼,它代表着一种资历,一种荣誉。更重要的是在派系林立、错综复杂的旧中国和国民党中,代表着一种向心力和威慑力,有了它,就有了源源不断的追随者和新生的力量,这无疑有利于蒋政权的统治和巩固。
从1924年到1947年,蒋介石整整当了二十三年的黄埔军校校长,这不仅在中国的军校史上,就是在世界的军校史上也是罕见的。
正因如此,国民党的军官大多出于黄埔。只有黄埔出身的人,才能得到重用,因而国民党的军界、政界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学非黄埔,省非浙江,作官无路,两眼汪汪。
所以,国民党的军官因出身黄埔而官运亨通者甚多,如胡宗南、贺衷寒、李默庵、顾祝同、戴笠等等。
蒋介石在黄埔军校有一批崇拜者,他们对他俯首帖耳,以蒋校长的学生自居。
然而,也另有一些黄埔学生,根本不买蒋介石的帐,他们有自己的独立见解,有自己的信仰和追求,他们不为个人的名利所动,而以国家的独立、自由,劳苦大众的解放幸福为己任,同黑暗势力展开斗争。这是蒋介石最头痛的。许德华便是其中之一。
此时的许德华还只是一名普通的共产党员,黄埔军校的学员。他无法预测眼前这个蒋校长会在几个月后对共产党人举起屠刀,背叛革命。
但是,他从“三。二○”事件和蒋介石在《6 月7 日总理纪念周训词》提出“要国民党内的共产党人退出国民党”这两件事中,已经敏锐地感觉到,自己和校长走的不是一条路,自己也不是校长喜欢的那种人。
在一片掌声中,蒋介石作了讲话,并宣布了武汉分校的人选:邓演达为武汉分校校长,张治中为教育长,周佛海为政治部主任,恽代英为政治总教官……
这是蒋的用人之道,用一个右派看住一个左派,避免大权旁落。
邓演达在黄埔学生中威信很高,他积极拥护孙总理的联俄、联共、扶助农工的三大政策,治军严格,演讲有气魄,如长江大河,滔滔不绝,字字句句,扣人心弦,因而深得黄埔学生的爱戴。这也正是蒋介石最忌恨、最担心的,所以,派他的亲信张治中担任教育长,使武汉分校的学生也成为他的势力。
恽代英在黄埔军校学生中也有很大的影响,很高的威信,这也是蒋介石最不愿见到的。军校每星期一举行总理纪念周,都由蒋介石主持,并亲自训话,讲完之后,下面无任何反应,等到恽代英讲话之后,学生们总是热烈鼓掌。蒋介石既尴尬,又气愤。
然而,他更担心武汉分校姓“共”不姓“蒋”,故派自己的亲信周佛海来担任政治部主任。
当然,这些情况许德华不可能知道,但他却很喜欢恽代英和邓演达。尤其是恽代英,是他最敬佩和喜爱的共产党领袖之一。入学不久,他就听过恽代英讲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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