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埚的玻璃倒是烧制成了,也能吹出圆筒制成尺许大小的玻璃板,但这两块玻璃板是绝对不能用的。里面不但含有很多气泡,而且还有不少黑色的块状、条状杂质。即使是将能用的的割下,也只有比原来那块手电筒圆片玻璃稍大一点,而且蓝颜色太深,作为有色玻璃还差不多。冷了以后拿起来一看,透明度又很差,根本达不到林强云做镜子的要求。
“再来,”林强云对和自己一样浑身大汗的山都说:“有了样子就肯定能把它烧成。”
山都皱着他的丑脸朝林强云笑笑,挺起胸膛说:“再来,一定可以烧成我们要的么事(莲城方言,意指‘东西’)。”
装好了料,烧到差不多可以用铁吹管沾粘玻璃熔液时,林强云忽然想到好像还有一样东西没放进去,可一下子就是想不起来究竟是什么东西。
用吹管拍打着手掌向山都说:“你把我们装到坩埚里的料粉都讲一遍我听听,怎么我总觉得少放了什么,才会使我们的玻璃显得这么粘稠,把里面的杂质全都卷起来吹到了一起。”
山都把风机的摇把换到左手,扳着右手指,一样样的算道:“石英粉、石灰粉、长石粉、白泥面就是这四种了,我只看到你称了四次。哦,还有刚才吹好又被你打烂的东西,也放了一些到埚里,一共是五种。”
“不对呀,”林强云向山都问:“你会不会算错了,除了碎玻璃外,应该是还放入五种材料才正确。”
山都一本正经地说:“没错,只放了四种粉,上次也是这四种粉放下去,熔化后就用管子卷起一大团来吹的。”
林强云拍着头说:“这四种粉先放是没错,还有一种后放的粉料到底是什么呢,怎么一做起事来就忘掉了。”
山都指向钳工桌上的纸包,挤眉弄眼地学着林强云的样子说:“还有一种,那就一定是它了,你专门去将做火药的硝石粉拿来,放在桌上还没用。你不是说,先看看不用硝石粉能不能做成吗?”
“呵呵!”林强云高兴地笑了,抚着山都的头说:“看看,你还真是比我记性好,这下又算你有功了。”
桌上放的正是林强云从硝石中选出来的智利硝石,一放进熔化了的坩埚熔液内,那些玻璃液体很快就变得稀薄了很多。
这次林强云没像上次般料液熔化就马上卷在铁管上吹制,而是再烧了一会,让玻璃熔液更稀一些,眼看着熔液里的杂质慢慢浮到面上,不再有翻滚的东西上浮后,才从容不迫地卷起一团粘稠的液体,小心用铁钎把杂质挑净,再移到坩埚外吹起来。
这次又是不成功,因为手忙脚乱之下,林强云忘了将吹成四寸径大的玻璃泡另一头开口断开。当他把吹管吊着的玻璃泡吊放在石板上,用湿木棍敲开铁吹管后,竟然发现自己所做出来的,是一个平底小口的圆形容器。
就是这样的钵子,也没能做成功,从表面上看去,这个玻璃容器还有相当多有小气泡夹杂着,即使做成了平板玻璃后也不能用它来制镜子。
而且还不仅是有气泡的问题,这个容器放在正对屋门处,不时有风从门外吹入。山都刚走过去,想去拿起来看看这透明的宝贝,手都还没碰到呢,这个容器“噼噼啪啪”一阵脆响,竟然碎裂成数十块。把刚走到旁边的山都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许久爬不起身来。
山都眼里满是痛悔自责的表情,他以为这个东西和自己一样有灵性、认主,是因为林强云这位主人还没动。而恩人也没有允许让自己去碰它,当然不愿自己走近去拿它,性子刚烈的它才会自杀破裂的。
玻璃容器会自己破裂,问题出在什么地方呢?林强云看着石板上的碎片陷入沉思:“肯定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到底是配方的问题,还是操作工艺?或者是其他的什么东西没有想到呢……”
坐在地上流泪的山都,看到恩人一直盯着自己不言不动,真的以为那件它会自行碎裂坏掉的东西,确实是有灵气会认主的,这下怕是连恩人也生气了。
他连滚带爬地扑到林强云脚下,不声不响的连连磕头,以此来表示自己的确是无心之过,请求恩人饶恕他这一回。
林强云倒是对这件破裂的容器并不在意,只是在想问题出在什么地方,接下来要如何改。也没有注意到山都的表情,他眼看天色已晚,林强云拉起山都,叹了口气说:“我们回去吧,明天再来做过。”
林强云在拉起山都后才发现他的神情有异,擦去他脸上的泪水,心痛地安慰他说:“看看你,把头上都弄起一个包了,又没说是怪你的呀,何必这么伤心呢。早就和你说过,一次不成我们再做第二次,这又不是什么很紧急的事情,慢慢做也可以的。别这样哭丧着脸好不好,我们还有的是时间呢。”
山都无言地点点头,眼里射出既感动又佩服的目光,嘴里不说,心中却暗自有了自己的决定。
第二天,林强云叫来张山、张河兄弟,把今天要做的事情向他们说了一遍,让他们和山都一起看着,发现问题可以及时提醒自己。
张山、张河兄弟跟来工房后,看到里面这座砌成两三层封闭式的熔炉,和几个木制带有石飞轮的脚踏磨轮架子、大铁铲、石板,以及杂七杂八的材料、工具后,不由得暗暗心惊。听到林强云把每种用具、材料的用处都说明了,虽然听不明白林强云所说的什么粗磨、细磨、抛光,以及温度、冷却水、汞齐之类闻所未闻的名词。但也知道,公子能够制出别人匪夷所思的奇巧东西,绝非别人所想般的那么轻而易举,需要动多少脑筋,流掉多少汗水才能成功。
今天一开始的工作就明显比昨天顺利,林强云经过一夜的盘算,想到可能是玻璃正当风吹过的门口,冷却得太快才会碎裂,便决定现在避开外面吹过的风路。
有张山、张河两位身高力大的山东大汉帮忙,摇起风机来炉内的火势异常猛烈,只装十余斤的小坩埚仅用了不到半个时辰就烧好。
有昨天做过一次的失败经验,林强云再向张山、张河讲了一遍整个操作的过程和注意事项,叫他们认真看着自己的操作。他把坩埚内的玻璃熔液卷起后,嘴里解说,手上不停地用铁钎挑掉粘着的杂质。然后不停地旋转吹筒,一边屏气慢吹,一边轻轻将吹起的玻璃泡往石板上均匀叩击,慢慢拍成一个七八寸长,直径四寸的长圆形半透明空气泡。然后又把玻璃泡送进炉内烧,眼看着气泡的底部稍熔融,再轻轻一吹,立即就开出一个孔来。
林强云的嘴迅速离开铁吹管,叫道:“张大哥,快准备好用木棍扩口,按我刚才说的,这空气泡放到架子上就动手,迟了就会分不开,即使分开了一点也可能不够平整。”
张山应声抓起两根硬木棍,神情严肃地摆了个马步,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林强云看他的样子觉得有些觉得好笑,安慰他说:“不要这样紧张,一次不成还可以做第二次的。注意,我要拿出来了。准备,动手。”
林强云把开了孔的玻璃泡放到架子上,张山的两根棍子往孔里一插,原以为需要很大力气的事情,结果他用上阴劲缓缓一张,却不料根本用不了多少力就把孔扩开,差点将玻璃泡拉破。幸好他及时收力,倒也恰到好处地做完了这件事。
林强云叫道:“好,就是这样,现在再将中间点压合,使它成为两个口的样子。”
把还是微红色的玻璃泡放到大铁铲上,拿起浸在木桶里的木棒,往铁吹管的连接处一敲,将脱落的吹管伸入炉内坩埚里沾上一些玻璃液,叫张山:“把那大铁铲连同那个东西端过来,送到炉内烧。”
张山的铁铲一到炉里,林强云就把沾在铁管上的玻璃液涂到那“8”字形孔口的中点,待它熔融。然后拨动它将吹管断口转入炉中烧,使其软化后,叫张山移到炉外自己动手用木棍将断口扩大。
仔细看过可以了,这才吩咐说:“好了,将这铁铲端到上层去,让它慢慢冷却,等它一冷就成了可以做照妖镜的材料喽。”
再吹了两次,把坩埚里的熔液全都做完,叫张河停下风机,林强云也累得一屁股坐下不肯再动。
缓过劲后,让他们把做好的玻璃送入炉中退火。
张山、张河取出炉顶上“缓冷室”的大铁铲一看,惊慌地叫道:“公子啊,不好了……这……这下可是糟糕……糟糕透喽,这些东西都断掉,变成两块了,这可怎么办呐!”
林强云走过去一看,哈哈笑了,欣喜地说:“哎哟,你们不要叫得这么凄惨好不好,我要的就是让它断成两块。不然又何必吹好了后还又烧又融的弄上好半天呢。”
兄弟俩几乎是同时出声:“公子,你怎么知道放到上面去就会一块变成两块啊,把道理说给我们听听好不好?”
林强云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坐到凳上笑着说:“好,我就说给你们听。由于两端的开口部分融合成两个孔,一旦在上面的炉室内加热到适当的温度,圆筒受融合点的牵拉,就会对折成两块平板。以后只要按样分割就成了。这样说,你们明白了吧。”
张山、张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旋即又摇摇头。一脸不解地把三个大铁铲依次送入炉中,站在炉门前呆呆思索。
林强云叫道:“你们要注意,铁铲烧到全部成暗红色的时候,就停下风机。其他的事情留待我们明天再来处理。”
下午,林强云叫来吴炎,交给他一小粒刚叫人买来的金刚石和一张图,吩咐道:“按图做一个把手,再将这粒未琢磨的金刚石镶嵌在把手的前端斜平面上。做好了马上送来,我急着要用的。”
次日天方蒙蒙亮,张河扛了一块两尺见方刨平了的厚木板,张山拿着一根两尺长的木尺,几个人又到工房去。
这回,他们看到林强云把一块布对折后放到木板上,将洗净晾干的“水晶”板放实,用木尺量了一阵,然后才以毛笔沾水抹到木尺的“水晶”上。眼见得林强云从衣袋内摇出一把古怪的划刀,在“水晶”上擦了一下,就“嘶”地一声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