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强云的话说得快了些,黛丝娜向他点点头,随后又摇摇头,让人不知道她的意思是有东西会咬人呢,还是表示没东西会伤人。
沈念宗、四儿和山都也好奇地挤到林强云身边,想看看箱子里有些什么。
当林强云掀开箱盖,翻检里面的东西时,四儿发出一声失望的“唉”声,道:“不过是几张纸和几块蜡而已,还说什么父亲给的财产……哼!”
林强云喝道:“没看清楚就不要乱说,这是蜡吗?你忘了我们做‘香碱’和‘雪花膏’用的是什么香料了,这是最好的龙涎香,值很多钱的。讲话也不用大脑,乱说话会被人骂的。”
沈念宗拿起桌上的几张纸,才看了几张就小声说道:“难怪要用铁心木制的箱来装这些东西,这两个番女也还真是有钱得紧,想不到泉州最大的一家药铺和香料铺都是她们的产业。”
林强云奇道:“这么有钱,那她们为什么还会被人当成赌赛的彩头赢来输去的?”
忽然想到自己曾经有过的造反念头,不由得警觉地站起身退开几步,盯着两个番邦女人,手也探进衣内抓住短铳,叫道:“哎哟,不会是那回半城有什么阴谋,想对我们的双木商行有什么诡计吧?”
沈念宗把几张纸都看完,送到林强云面前笑着说:“回半城有没有诡计我不知道,从这几张房契上看,她们并没有什么恶意却是肯定的了。”
林强云:“这话怎么说?”
沈念宗:“你自己看完就知道。”
一间药铺、一间香料铺,还有一间珠子铺,光是这三间店铺的门面就能值不少钱了,何况还有店里的药材、香料、珠宝等东西。
最令林强云不解的还是另一张纸上写明两个番女的身份,她们都是回半城的侄女、同胞姐妹,回半城兄弟死去后,由回半城照顾她们。现在被当作赌注输掉送出来后,她们就成了林强云的女奴。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林强云向沈念宗问道:“番人都有这样的规矩,连自己的妻女、亲人也可以当成东西送给别人的吗?”
沈念宗:“怎么回事为叔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听说过蕃人确是不把女子当人看,就是至亲如亲生女儿,也只当她是自己的财产,可以随意处置的。要想知道得更清楚的话,只有去问回半城才能弄得明白。”
卷四 第四章
林强云叹道:“叔说的话和这两个番女被送到这里来的事相联系,想来不会有什么大出入,别说是蕃人了,我们自号为泱泱上国的许多人中,还不是没把女人当人看,又是‘女子无才便是德’、又要‘缠小脚’,什么‘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何曾把女人当人看了。就拿我们收留下来的这些孩儿兵来说,不正是女孩子多,男孩儿少。有的男孩是连同母亲一起到我们这里来的,女孩又有几个会有母亲带着来到我们这里的?想起来就觉得心寒。唉!不说了,把她们留下吧,正好四儿也要去当他的探子头目了,她们就算是给我做事时换来的帮手吧。叔请叫人安排她们住下,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
沈念宗带走黛丝娜姐妹后,林强云把箱子带进书房放到桌上,坐下后问跟进来的山都说:“你倒是说说看,这两个番女能不能替下四儿帮我做事?”
山都茫然地看着林强云摇摇头,他还没弄明白这两个包黑布的女人和恩人有什么关系,他只知道,过去族人都还在的时候,族里的所有事情都是由生了最多孩子的女人做主的。只要能生出尽可能多的孩子,这个女人就能得到全族人的尊敬,受到最好的照料和保护。
林强云看山都一副莫明所以的样子,自觉好笑地说:“算了,问你也说不出什么好话来。”
山都突然说:“两个人好白,山都好乌(黑),山都也想好白。”
翠娥悄悄走到林强云身边,心怯地问道:“公子有了两个长着白皮肉的番女,还要小婢服侍么,不会把小婢赶出门去吧?”
林强云笑道:“傻丫头,在这里做得好好的,怎么会赶你出去,我还要你帮着写许多东西呢。立即准备好笔墨,我念你写。”
刚才山都的话提醒了林强云,他答应应君蕙的药还没制呢,连忙取下书架上的箱子取出那本《阴阳养生决》,翻找到需要的地方仔细看了一遍。嘴里小声说:“唔,唐宫第一奇方,是唐朝皇帝最宠爱的杨贵妃所制,这药想来应该有用。”
看翠娥已经磨好墨,坐在桌前静静地等着自己,便说:“听好,我念什么你就写什么,不要搞乱了。注意,开始了:唐宫第一奇方,杨贵妃密制,金色密陀僧一斤,研极细末备用。僧是僧人的僧。写好了,下面的另写一张。这张写的是:珍珠粉五两、滑石五两、杏仁四两、麝香四钱,共研成极细末备用。再换一张写上:内服用药丸,沉香、丁香、茴香、乳香、藿香各三钱,桃花片一两,研细末备用。又一张:含服药丸,沉香、丁香、降香、乳香、藿香、茴香、砂仁、甘松、山奈、白芷、细辛、川芎、藁本、桂心、潮脑、当归、百药煎、肉豆蔻、豆粉各四两,麝香两钱,共为细末备用。这药不知是否真有书上说的这么好,三日口香,五日身香,半月后床被偕香,二、三月后面如孩童,身软如绵……哎哟,这些不用写上去,快把后面的这么多字涂掉。好,翠娥快些去把我叔请到这里来,就说我有事和他商量。”
林强云自己坐到桌前,把几张纸逐一编上号,再另外铺上纸照书上所写的抄下各方的用处。当他好不容易将几个药方的制法和药效写完,刚把装《阴阳养生决》的箱子放到书架上时,沈念宗也急匆匆地来到书房。
一进门沈念宗就着急的问道:“强云,什么事这么急,翠娥那小丫头说半点也不能耽搁,要为叔立即赶到这里,说是有天大的事情要和我商量。”
“啊,那翠娥一定是误会我的意思了。”林强云也没想到翠娥会对沈念宗说得如此急迫,只好向他解释:“我只叫他去找你,请叔来这里有事商量,没想到她会这么急的把你请来。”
沈念宗:“既然来了,你就快说吧,我还有很多事必须赶着办。”
林强云把药方和自己写的几张纸逐一分好,一份份地交给沈念宗,解说道:“叔看看这些药方,另外这张则是我写下这种药方的功用和制法。”
沈念宗看完所有的药方和它们的功效、制法后,不由得哈哈大笑,良久之后才对林强云说:“不管回半城那马老儿送来两个侄女到我们这里的想法是什么,也不管他是否对我们的双木商行有阴谋,但他的这一举动却帮了我们一个大忙。”
林强云:“这又怎么说?”
“我的傻孩子,这还不明白吗。”沈念宗慈爱地拍拍林强云的肩膀,微笑道:“别小看你写了字的,这几张不起眼的纸啊,就以这张‘唐宫第一奇方’来说罢,谁能想得到杨贵妃密制的奇药竟会只有两味,用密陀僧研末再调蜜或乳成薄糊,每夜蒸后带热敷面就行了呢?再比如这一方,虽说连炼丸的蜜在内共有二十一味,但按这效用上所说,含服二、三个月后能令妇人女子遍体幽香,身涩不滑立见奇功,并有起阴壮阳祛风去冷之效。如此好的药,有多少人想有而不得呀。但若是你按方去抓药的话,说不定药方便会泄露出去,最起码自己配药时也很不方便。”
林强云想到两个番女带来的几张纸中,就有一张便是药铺的房契文书,这才明白沈念宗话里的意思。笑道:“看来回半城不但送来两个侄女,还附带送了药铺,免去我们药方外泄的顾虑,倒还确是帮了我们一个大忙。呵呵!”
沈念宗道:“既然来了,有几件事情也要和你说一下,下午我和公治渠去接手赢来的彩头时,那‘含香苑’也还罢了,总不过是个勾栏妓馆,有钱大爷们花钱买笑、寻欢取乐的地方。据那里的账房先生说,从前每年有一千四百余万贯利钱。但自四年前泉州城内又多了两家行院后,生意差了些,每年只能赚入七八百万贯。为叔想让它照样做下去便是,暂时不必多费神去打理,何况我们也没有人懂这一行的,想去打理也没这种人。可是,到了接收酒库之时,却是觉得酒库里的事情有些不大妥当。”
林强云趁沈念宗抓起桌上的茶碗喝水时,插嘴问道:“有何不妥,我们有办法解决吗?”
沈念宗:“我粗粗的问了一下酒库内回半城派去的管事,一是发觉那里做酒的米粮用得很多,所出的酒却又太少,与投入的米粮相比,出酒率太低,和我们自家酿酒时一斤米能出一斤二三两酒相比,他们酒库所制出的酒按投下的粮米数一算,每斤粮米的出酒量仅为半斤左右,足足少了一半。其中的原因,固然是有些人偷赖,光知道伸手拿钱不做事;但回半城派去的人管理不得法,也是其中的另一个主要原因。此外,做出的酒少还有一个缘故,就是主管拌酒曲、照看发酵的人没真正负起责任,做出来的酸酒太多。这些酸洒当成醋来卖,既不值什么钱,又没那么多人买,最后多到没东西盛时,只好全都倒掉。刚才小丫头来叫的时候,为叔正与归永、张兄弟、君蕙、张嫂、杜管事等人商量,一时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来做好酒库的事。”
林强云听了沈念宗的话,心中早有了主意,这时也不说破,只是问道:“叔,你给我讲讲,官府为何到处都有酒库,难道官府酒库的效率这么底,酿出的酒又不见得有多好,酒库不会被百姓酿造的酒挤跨么?”
沈念宗惊奇地问:“什么,连以前给你讲过朝庭专榷酒、茶、盐、铁等数十种高利、或关乎国计安危货品的事也忘了?我再给你说一遍,我大宋自太祖黄袍加身立国以来,自始就是把酒和盐茶铁一起作为官府专榷货物,所以各州县才都有官营的酒库。百姓若是犯禁,南渡前是卖出三斤杖二十,五斤则杖二十加流五百里。南渡后还是按以前一样办,直至宁宗朝(公元1195~1225年)方稍有宽松,改为卖五斤杖二十,卖十斤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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