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小心!”耳畔承宗的叫声让应君蕙警觉到现在自己这些人都还身处险境,眼角的余光中一只长满老茧骨节粗大的手,在四尺外正成钩爪状向自己的胸部抓到。应君蕙脸上一红,心里骂了声“下流东西,该死!”
她不假思索地举起手铳向大手的主人扣下扳机,铳声响起身体也本能地同时侧闪两步,刚好让过从她原位冲越,鼻子上多开了个孔洞的灰衣武士。
在被手铳击毙的人扑地的同时,一只手搭上她的背领,一紧一松后将应君蕙身上穿的夹衫“嘶”一声扯破近半。
“雌的到手……啊!”身后的惨呼声令应君蕙身心俱震,习惯性地蹲身,然后方回头察看。
一位胖圆脸穿团花锦绸袍子的老人,鼓着肥嘟嘟的腮帮子向她裂嘴一笑,从容拔出刺入灰衣武士身体尺余的长剑,转身接过另一个扑来的贼人。
“这人洁白整齐的牙齿真像大哥。”应君蕙心想,感激地点头回应胖老人,手上飞快地按开扣片撬出弹壳再装入一颗子弹。
收好空弹壳,应君蕙向四周观察了一下,发现形势对自己这一方大大不妙,双方拼斗的这两三亩大的草地上,自己这方还在动手的人只有不到二十个,以自己为中心成一个不规则的圆圈,他们全都以一对二,甚至有人以一对三、对四,左支右绌地拼命拦阻不让贼人向圈内冲入,目的显然是在保护位于圈中的自己。
其他近二十人不是躺下不能动弹,就是被穆自芳手下的探子按倒在地遭擒。
右侧十来丈,应承宗被一个嘿嘿怪笑的大汉猫玩耗子般的逼得步步后退,大汉的朴刀每出一刀,都把舍不得放掉小弩的应承宗震得踉跄数步。
“还有四粒子弹,支持不了多久。得先解承宗之困,让他的小钢弩也发挥出威力才有一线逃生的希望。”应君蕙快步冲向弟弟,趁那大汉跃起一刀挥出人在空中之机,抬手给了他一枪。
“哎!”应承宗再没法支持,“砰”一声重重惯下草地,撑了两下挣扎不起。
“哎!”击倒应承宗的大汉右腿根衣破血出,落地后站立不稳右膝跪地,以刀支地凶狠地向应君蕙盯视,眼中出火的大骂:“贱女人,敢暗算老子,擒下后大爷要让你生死两难。”
应君蕙担心大汉前面数尺的弟弟安危,快速地取弹壳、装子弹,瞄准用一条左腿站起向自己跳出一步的大汉再打一枪。
眼看大汉胸前开了一朵血花,还是咬牙切齿地朝前跳,应君蕙心慌了,一面后退一面急急再装子弹。
最后一颗子弹塞入铳管内时,应君蕙的左手被烫起了两三个泡,手铳的短铁管已经十分热了。大汉也已近在五尺,再一蹦就能够上自己。她惊恐地用手铳指着大汉,持铳的手不住发抖:“不要过来,再动一下我就发暗器。”
大汉口吐血沫,眼射厉光,狞恶无比地缓缓举起右掌往前伸。
“砰”最后一颗子弹在应君蕙不自觉中射出。
大汉也在子弹击中自己腹部的同时前扑,应君蕙还没闪开前,大汉的手掌印到她的腹部。
“二姐啊!”远处应承宗凄厉的哭叫声,令场中的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林强云任是沈念宗和齐县丞怎么解说,他对自己刚才下令杀死数十个不抵抗的人还是不能释怀,心里一直在问:“我这样做到底对不对,难道我现在也要像书上说的那样,眼都不眨地含笑杀人,以后我会不会变成可以坑杀数十万降兵,为了自己的利益心硬如铁的人呢?”
昏昏沉沉坐了很久,不知何时林强云发现自己没向两位老者告别,已经走出了官衙。他苦笑了一下,低头信步朝镇南走去。
“等一等。”身后陈君华的叫声使林强云停下脚步,他茫然回头左右探看,对快步走来的陈君华视而不见。
“强云,你这是怎么了,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陈君华凑近他的耳边大声问:“你没看见君华叔叫你有急事吗?”
“哦,哦。什么,你再说一遍。”林强云还是没有回过神。
“这孩子。”陈君华明白今天一战给林强云的刺激很大,但没想到他会变成这种模样,心知若是任由这种情况发展下去,林强云今后将再不敢面对血腥的场面了,非得用重锤狠狠地敲打一下不可。
当即大喝道:“应姑娘,应君蕙出事了,可能现在已经命在旦夕!”
“什么?”这下林强云清醒了,一把拉住陈君华的手,急声问:“君蕙出事了,叔是怎么知道的,她现在何处?快告诉我。”
一直陪着林强云愁眉苦脸走的山都拍手笑道:“好喽,好喽,总算说话喽。老半天不出一声,别人叫他也不答应,闷死人。”
陈君华正容对林强云说:“据降兵们说,应家的人九月去行刺李蜂头失手,逃到高邮城内躲避李蜂头手下的追杀,直到现在也还没能离开高邮……”
“等等,叔是说他们应家的人在九月就行刺李蜂头失手,哪……他们的人呢,有没有……”林强云焦急的问话也被打断。
“别急着问,先听叔说完。”陈君华拍拍他的肩:“说出这个消息的降兵也不清楚应家的人有没有损伤,只知道先是由一个姓田的贼首带兵攻高邮不下,然后便报复性地四出劫掠。这个降兵还说,他最近听得李蜂头的亲信讲起,由于李蜂头悬出二万缗赏钱买刺客的人头,江湖上的很多高手都齐聚高邮城内,李蜂头的探子也大部集中在高邮必欲得应家众人而甘心。具体情况怎样,叔问了好多人都没个确实的消息。”
林强云心中大急,脱口道:“不行,得立刻带人赶到高邮去,我不能再失去君蕙。”
陈君华一把拉住转身要走的林强云,眼里露出笑意、脸色严肃地向他问道:“你知道这里到高邮军有多少路,从哪条路可以最快赶到哪儿去为应家的人解围吗?还有,你准备带多少人、带什么样的人去想好没有?总不会就这样带着一小队亲卫,到了那里就要他们和你一起与大批身具武功的江湖高手博命吧?”
“这个……”林强云想想还真是不能就如此匆匆忙忙说走就走,是得好好地仔细计划一番,陪着笑脸向陈君华讨教:“君华叔的意思呢,请教教小侄要怎么做,才能尽快解救出君蕙她们,又对我们最为有利?”
扯着林强云转身走向衙门,嘴里埋怨道:“现在知道向君华叔讨主意了,刚才进来向你说了好多话也不回答一句,当着齐县丞这个地方官的面,说都不说一声就自顾往外走。回去,跟齐县丞讲清楚,,把君华叔被你扫落的面子找回来。”
“我有这样么?”林强云迷惑地敲敲脑袋,向山都探问:“好山都,请你说一说,刚才我真像君华叔说的般不理人吗?”
“当然有。”山都踮起脚尖,严肃地指着林强云鼻尖不满地责难:“沈大叔和那个也有胡须的老头子,问你什么都只会‘啊哦,啊哦’的哼哼,山都拉你又被敲了好几下头。真的是那个……那个,气死人了!”
林强云也想起回到镇里后自己确是有些不对头,连忙歉声说:“对不起啊,君华叔、山都,是我不好,一时心里有些结解不开,让你们受委屈了。”
回到齐县丞的小衙门,林强云先向齐县丞和沈念宗道歉,齐老头倒没说什么,沈念宗却是连声说:“啊哟,自己人,我们还会不明白你么。想通了就好,想通了就好啊。”
陈君华等他们客套话说完,才正容开口:“强云,我们已经为你安排好了,现在说给你听听……”
林强云清楚了陈君华的安排,一拍大腿说道:“好,我们由镇西的小路水陆并进,相信有本镇的人带着还不至于迷失在这一带。我看,正如君华叔所估计,用两天时间赶到高邮不是什么难事。现在的问题是,我们带了三哨护卫队,剩下的人能处理好此地的事吗?”
沈念宗笑道:“放心,除了七哨护卫队外,我们新招徕的四百多骑军可以用得上。再说,八百人的炮队虽说近战稍差些,但经过君华训练过的人也不是吃素的,没那么好欺。只要兵器在手,相信没什么人能让他们吃多大的亏。”
当日下午申时末,十四条丈二长的小鳅船悄悄出镇,撑船的镇民在离镇三里的一个河湾接上林强云和他的一哨亲卫。留下一人带路,其他十三个镇民站在河湾上默默挥手,注视小鳅船远去。
次日黎明时分,等在镇中广场上的护卫队由两个镇民引领,无声无息地直奔镇西,不到两刻时辰,小镇又回复到往日一样的宁静安详。
十一月二十四日申时初,整整在小鳅船上坐了两天两夜、足足二十三个时辰的林强云和他的亲卫,终于到达高邮城南澄子河的一个大河湾处。这里距高邮城南门外半里多长的草市街仅三里不到,河湾上疏疏落落散布着二十余间草顶竹墙,竹墙两面涂泥为壁的农家小屋。这些小屋大小不一,大的有十四五间,小的仅三间茅棚。
亲卫队一上岸 ,就在哨长的指挥下,迅速把这一片百丈方圆的十五栋茅屋悄悄占据,严密封锁以防消息外泄。所有的人许进不许出,并逐屋询问屋主进行清查核对各户的丁口。
这一查,不但查出七个贪图李蜂头赏钱的江湖混混,还从他们口中了解到高邮城中这两天的情势。
听说应家逃到这里的人还没出什么大事,林强云总算松了一口气,当即吩咐哨长留在此地等陈君华的大队,自己带了两个小队的亲卫,转入高邮城南的驿道。
一至驿道,林强云就下令亲卫们打出牙旗,亮明“双木镖局”的身份向高邮前进。
远远看到位于一个不太高山包上的高邮城,带路的那位西溪镇民指着高邮城对林强云说:“官人,这个高台就是此城以其而得名的邮台。据老辈人说,这个土台地是秦朝始皇帝于秦王二十四年戊寅(公元前223年)所建的邮台,高邮之名就得自于此。”
林强云笑道:“原来如此,看不出大哥还是个博闻广记之人,不知这高邮还有其他什么典故么,能否说来听听?”
那人连忙道:“小人万万不敢当官人这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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