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衍德疑惑地问了一句:“列好的战阵受雷暴所击,你们没接战交锋?”
“接战交锋?”将军一脸愕然,回过神后愤愤地反问了一句:“郑将军,你没被这些粉头抽干骨髓昏了头吧?我们才看到几百个宋军的兵卒列好阵势,其阵内有人挥了一下令旗,数百、上千个天雷就劈头盖脸的轰将下来,千多精锐善战的勇士身裂骨折地倒了一地,你还敢呆在原地等死?告诉你郑将军,末将当时没把苦胆给吓破,能逃回来报告一声就算是胆大包天了。话都说明白了,末将告辞。”
这位贼将看来对郑衍德并不怎么服气,说话的口气也没把他当成上官统帅看待,将话说完后便自顾跑出门走了。
郑衍德也不傻,随脚步就穿好衣衫冲出这间妓院,带他的亲兵们向镇外的军营狂奔,准备一到大营就将手下们调出营列阵。别人怎么说的他不管,是梅是竹总得要翻开牌来看看才有底,到底宋军是否真如那位所说的恁般厉害,也得亲眼目睹方有数。这狂奔的一路上,郑衍德还暗自后悔,怎么以前没想到先叫人去收拾好放在镇中心小衙门里的金银细软,此剂朝庭大军到来,想取回也没人肯去为自己卖命的了。
大营内。已经从溃兵处得到消息。心慌意乱不知如何是好地手下贼兵们,远远一看到主将衣衫不整地向这里狂奔,顿时心神大乱,一位贼将不禁叫道:“朝廷大军攻过大江地消息怕是真的了。我们也快些退回扬州去吧。”
这位贼将的声音稍大了些,被左近的人模模糊糊地听了大概,有那胆子小地人一听得“快些退回扬州”的话,也不等搞清楚这是否上官的命令口马上就转身向后营走去。一人动百人跟,开始贼兵们还是在走,渐渐地有人越走越快。你快他也快,唯恐落后了会有杀身之祸,大家都想快一点离开这是非之地,呼隆隆地一齐跑了起来。这下倒是好得很,郑衍德还没回到兵营下令,贼兵们已经炸营了。到处乱窜的贼兵一出营门便沿河边地大道朝扬州方向跑。
到了这一刻,就算是李蜂头自己亲身至此。想收拢起这些人怕是也无能为力了。
其实,郑衍德大可不必这样急慌慌如丧家犬般奔跑的,林强云的三十艘防沙战船,要入伊娄河通过堰闸进到运河内,还须花上一个时辰左右的时间。护卫队的步军只有两军两千多人,也不可能从陆上进兵与李蜂头的数万以至十数万贼兵硬撼。
陆地上是不能走的,三十艘战船又还有二十七艘船装满了粮草。虽说在运河中航行没有大风大浪会把船倾覆的危险。可以多装下不少人货。可再怎么算,三条空船和粮船上挤满人和兵器,也只能有一半地人可去。带多少护卫队,是带火铳兵还是弩兵到扬州去,倒是让林强云和陈君华两人大伤了一番脑筋。
曾昂今年三十七岁,瘦长脸带着几分士子的文雅之气,身材不高但极为结实。若是站着不动,会有让人看去膀阔肌突充满暴发力地感觉;他假如迈开四方步,又会使人觉得他是个学子文人,这两种气质揉合在一起,是最能让行院姑娘们动心的人物。但这位却是从没有过进入行院的机会……啊,不对,应该说在去年之前,他从没有进入过行院。
这两三个月,曾昂的日子过得十分苦闷,特别是李蜂头围城后就更是尴尬,他不知道自己所做的这几项决定是否正确,少主对些事情是不是会赞同。
曾昂自去年以来,一个人的出现让他的人生经历了一场大变,这场大变是把他由泥潭里拉出,送至天堂上地大喜。这场大喜使他在一年间从一文不名的穷光蛋,一跃而成扬州数得上的大商号管事。二十年来,他由十七岁时父亲去世后,他就再没时间去读书了,每天必须为三餐奔忙,后来变成了到处打短工的苦力。去年,由一个苦力摇身一变,成了一家杂货铺的管账夫子,直至今年成了裕福号商行的总管事,总算让一家大小过上不愁吃穿的好日子。所有这些,全都是拜少主所赐,虽然他至今还没见过少主的面,少主长得高矮胖瘦一点都不知道。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自己能保持有这样的好日子,尽心尽力地为少主办好所有的事务就够心满意足了。
曾昂的父亲是彬州的瑶族人,是主公派在扬州的届字号属下,排位为乙丑。父亲临死时,这个排号名份便由父亲交代到他的身上,吩咐他不论是发生了何种变故,都不能搬离现时住着的玉钗巷老宅。必须等到主公(李元砺)有确信传来,方能按主公的命令行事。
二十年,足足过了二十年的时间,别的届字号下属死的死,走的走,只有他一个人依父亲的交代留于此地。“讲诚信的人有福”,这话真是不假啊,耐着性子苦捱苦等了二十年的曾昂,终于在去年三月,等到了迟来的命令。让曾昂没想到的是,这个命令不是由父亲所说“主公”李元砺所发,而是少主李瑞云命人专程带来的。和那道“现主公已经身故,黑风峒再无汉瑶义军存在。如有意另谋生活者,可在领爱了安家使费后自行脱身离去。若还愿归属原字号旗下的旧有人等,少主将为其今后的生活做出妥善的安排。”命令一起送来地,还有每位在册者各三千贯纸钞地安家遣散费。
曾昂反正也没甚去处,他除了早年入过学。能读书识字外。就只会做扛包、挑担、运河边拉纤等活计,当然也就没有别的去处,只能任由少主对他们一家的将来做出安排。
别看带了少主“温玉玦”来传令的人比曾昂小,只有二十多岁地年纪。他可是精明得紧的人呐。当他听说曾昂曾经读过书,不但能写还会算,立时就代少主为其盘下一间杂货铺让他管领,一家人从此过上了安定和美的生活。那位专使还另外留下了一大笔多得让曾想到就会发昏的银钱。吩咐了好些应该做地事后,便撤手离去了。只是每隔一个月,会有人持一块铁牌来此地算账,对清了账目、度支了工钱后,也不带走利钱,只叫他按专使吩咐的话好好做生意便罢。
三十万贯,曾昂接过满满一箱纸钞时,激动得跪下地。只会对专使哽咽,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曾兄不必如此。早在我没来之前,已经有人对曾兄的所行所事做过查访。少主说曾兄是个忠孝两全的人,可以放心把扬州一地的大事都你办理。”专使的话让曾昂大有知遇之感,也使他一定决心,一定要为少主将所有交代的事情做好。专使吩咐道:“少主说,他要的是忠心,曾兄若是能力不够。没法管好这里地生意也不怕,他会相度派出精于此道的人来受曾兄指派。曾兄就放心大胆地放手去干吧,若有所需,有人来结账时只管向他说,少主一定会满足你地要求。”
手里有钱,万事容易办。半年多的时间内,曾昂从双木商行度支了两千余万贯,在扬州城内已经为少主把裕福杂货铺扩大改换成了“裕福商行”。在少主直属的双木商行支持下,“裕福商行”下属有了一家行院、两家杂货铺、一间珠子铺、两间米面铺、一间绸缎铺等七铺一院的生意,算得上是扬州有数的大商号了。
有双木商行的倾力扶持,在这扬州的生意也十分好做,所有各间铺子都本钱雄厚、货源充足,将本行当地买卖做得风生水起,十分兴旺。特别是那家行院,自临安派了人对行院的姑娘调教,随后又送来了一些秘药,叫他让粉头们服下后停业一段时间,曾昂还十分不愿意,认为这是断了商行的生财门路呢。没料到不出两个月,所有服过药的粉头都像变了一个人般,不但被教会学得各有绝技,一个个还出落得粉嫩妖媚,风情万种,再开门接客没有多少时间成了扬州城内首屈一指的大院子,更是日进斗金,与从前不可同日而语了呐。听听人客们是怎么说的吧:“到了扬州没去‘杏园’算不得风流客,进入,杏园,而没与钱静静、何盼盼一晤者,上不得台盘大场面。”
近年余,本处商行解缴给付少主的利钱两千余万贯,金十一万两、银三十万两;通过裕福商行募送到山东的各门高手工匠数以千计,细人孩儿共达七千余人。
本来,曾昂计算得好好的,新春元旦前还能解缴上千万贯银钱,估计自己在结清账后也能分得红利十万贯上下可以让家人多买上些合用的衣衫、饰物,这年也过得比去年更好些。
没想到李蜂头竟然会在这种要命的时刻谋反,真真是害人不浅啊。
曾昂也想不到,世事的变幻无常,往往出人意料之外,是祸是福的转变会有这样富于戏剧性的变化。
在十月初,有风声传来说李蜂头要在今年起兵谋反,就有米面铺的一位管账夫子来向曾昂进言。说是扬州这个百货俱全的街市,各样货物都有充足的存量,唯独柴薪米粮两项很少人会去积蓄贮存。一旦打起仗来后,若是双方争持不下,那就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如此一来,扬州城内肯定会有食物、柴薪馈乏的一天,要大管事早早安排,做好应急的准备。此人向曾昂说明,今年淮东风调雨顺,农桑粮丝大丰收,家有余粮、绢帛蓄积的人户,正是桑粮卖布需见钱纳赋、筹钱购物、准备冬耕过年的时节。现时不显山不露水,悄悄以略高于市价些少,大量地买进所需的粮、薪、绢帛三项物事,不会影响当地物价。也不虞引发人们抢购的风潮。
曾昂仔细盘处了好久。觉得这样地做法虽然有点不太合时宜,却也是一条能多赚大笔银钱地正道,如果在消息还没有扩散开的时间内,以比市价稍高一点的价钱大批购进粮草、绢帛。没准真的能为商行大大地赚上一笔,结算时必定能多分得不少红利。何况,即使没有料想中地局面出现,自己也能将货物调去临安、山东两地。或是在本地的三间铺子内按时价卖掉,即使会亏掉些少银钱,也不至于伤筋动骨,影响不到商行和自己应得的利益。
当下,曾昂立即将封好准备解缴的银钱开禁,要所属各商铺派出所有地人手,以最大的限度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