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的主河道距城墙有五十丈,减去护城壕的五丈不算,还是有四十多丈的宽度,足够列出战阵。
赵葵率五千制勇军出了南阊门,沿护城壕西行不到一里,正好迎上先一步到达城下地十五艘船,看到船上绣有“宋”字的旗帜,总算放下一半的心。为了保险起见,赵葵还是下令结阵戒备,并把五百弓箭兵放于阵前。
“只有这十多条船,能有多少兵马呀?”赵葵看到船上的军兵连盔甲也没有,所穿的白战袍、蓝背子装束,衣着虽是鲜亮,但根本不像朝庭大军。然则,这为数不多的几百人又有刀枪盾牌,还似乎带有相当部分的手弩。而且,看得出这些人都很年轻,也像是经过训练,并还具有一定战力。
“这样的军伍会是哪种军制,不会是李蜂头的贼兵所扮,用他们来诓开城门,以便趁乱夺城的吧?”赵葵的实是不敢掉以轻心,想了好一会都没做理会处,只好带了十多名亲兵策马来到河边,派人高声向渐渐靠近的船队喝令:“来船停下受检,我家大人有事查问。”
“各船暂停前进,留在原地待命。”为首的船上有人高声下令,然后缓缓向岸边接近。
船上的一位裨将对岸上的骑士问道:“请教这位将军,贵上是赵范赵大人么?”
“休得罗唣,你要据实回答,船上所载何物,尔等又是何许人?”
“通议大夫,提举龙虎山、阁皂山、茅山三山符箓,兼御前诸宫观教门事,兼淮东招捕副使林,奉诏率道门护法军至扬州设坛祈安,并押运犒军轿钱、粮草来到。”裨将报出林强云一连串官名、差遣职份,亮声叫道:“末将宇文金山,奉林大人及护法军陈元帅之命,先行率军护送十五船粮草来到。烦请通报赵大人,稍时我们大人就会押运另外的船只到达,请准于打开水门放行。”
在宇文金山与赵葵打交道时,远处又零零散散地响起几声爆炸。
这十五艘船是靠右行走的那一半,林强云所在靠左行进的另十五条船还落后了半里,一是还要接回陈君华他们那一千多人,另外则要进一步对怀疑有床弩的地方,用子母炮或小炮进行试探性的轰击,以防再有受到攻击而伤亡的事故发生。
赵葵听了宇文金山的话后一怔,心里突然有种不安的感觉,这种感觉好像在枣阳时经常在听到别人说话时就会出现,怎么会到这里还有。赵葵自己想了好一会。还是百思不得其解。
“道门护法军?”他可从没听过本朝有这样的军制,心里暗道:“林强云,不就是去年三四月间把临安搅得乱七八糟,还因其人之故而死伤了数千人地那位商贾么?!今天倒是要看看此人是否真有三头六臂。是否真地修成了地行仙之体,若是对不上眼,此后在这扬州城内,非得好好给这不知天高地厚的钻营小人一点厉害看看不可。”
突然。赵葵身躯一震,心里大叫:“对了,是此人说的话,他所说的话是北地口音,绝非江南之人……哼,只怕这些船是李蜂头施出地诡计,弄个我们没见过的人物来诓骗,又或林强云那厮与李蜂头勾结。想趁乱夺取扬州也难说。好得很啊,希望船上真的是粮草。稽时出手将其夺下,又能让本城多数十日的食物。且先不去惊动他,再探探口风,谅这一点人也逃不出本帅五千大军地手心。”
赵葵对林强云是闻名而没见过面,从薛极他们那些人的口中,只是知道此人不过二十余岁的年纪,由于花费大笔银钱走通了史相公的门路。才得以授此职份不低的京官。商贾,在赵葵的眼里,就是一些为了蝇头小利而缺斤少两、短寸扣尺,坑害细民百姓,连官宦也敢诈骗,甚至不怕王法的奸邪小人,没一个是有良心的。更令赵葵心怀不忿地是,双木商行的珠子铺内出售几种名唤“仙人镜”、“水晶杯”、“万花筒”等样地珍宝奇物。恁他赵葵的名位一直都没能买到手,想了好多主意都没能购得一件,令他在同僚面前大失面子。赵葵把这些不愉快的事,全都派在林强云这个商贾的头上:都是此等奸诈小人弄出来的鬼事,害自己丢脸不说,还因此生了好些天的气。对林强云先入为主的赵葵却忘了,这两天还一直念念不忘地“裕福商行”东主,还曾与兄长代其争辩过,说过其人克己,想与这样的人折节结交呢。
赵葵在此非常时期自是要小心行事,他看清船上的人并没有为敌之意,便越众上前,向船上的人叫道:“直宝章阁、淮东提点刑狱兼知滁州赵葵,请见林大人。”
赵葵的话里多了“请见林大人”几个字,那是因为他的官位品秩只是正七品,比林强云通议大夫的正六品低了两秩,不得不委屈自己向这个不知来历的小人暂时低头。这些话出口后,赵葵的心里头实在不是滋味,脸上的神色显得非常不自然。临了赵葵还再加上一句,问道:“你们这些船上,载的果真是犒军请钱和朝庭拨付的粮草?不会是别的什么物事,或者是藏了别样装束的军兵吧?”
“赵大人说笑了,我们这些船上装的确是太后出库犒军的缩钱,也有大批粮草。不过,这批粮草却是我家林大人代扬州城守军所购,并非朝庭拨付,你们若是要的话,将来是要收回银钱的。大人烦请稍候片刻,林大人正在后面接护法军元帅陈都统上船,立即便到。”宇文金山是个会说话的人,虽是见到赵葵的脸色不善,也还照样和颜悦色地对赵葵施礼恭声回应。
“船上的果真是钱粮?”赵葵还是将信将疑,在远处有一声没一声爆响中,向宇文金山询问。
“没错,都是钱粮。”宇文金山非常肯定地回答:“稍时林大人、陈元帅到了后,赵大人可以向他们说明,得到允许后派人上船查验,一看便知真假。”
“那么,为何现时就不能让本帅派人上船验看呢,早些完事后,也好让你们尽快入城歇息呀。”赵葵一边说话,一边注意这位宇文金山脸上的神色。
宇文金山倒是没注意到赵葵有什么不对,只是因为船上有子母炮这种不能轻易示人的兵器,他不敢做主让赵葵派人上船,婉言推拒道:“大人原宥则个,没得到陈元帅和我家大人的将令之前,实是不便让人现时上船,还请大人耐心再等片刻。”
赵葵自认已经瞧科有七八分准头,有些不悦地大声说:“岂有此理,现时上船验看怎会有什么不便,林强云那厮敢是事先交代你们这样做的,竟然如此瞧不起本官么。依本官看。林强云只是托辞去接属下元帅上船。用这样的方法来蒙骗我们罢。”
宇文金山虽是能说会道,可也没那么好涵养,听到赵葵所说地话直呼局主地姓名,还叫出“那厮”两个字。再又说到“蒙骗”的话,脸上也不由变色,伸手向列阵的制勇三军一划,回指身后的船队正颜大声说:“赵大人。实是有陈元帅和林大人地将令在前,小将不敢违令。另外,赵大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还请慎言,须知你对林大人不敬,就是对我全体道门护法军挑衅,说话最好小心些。”
赵葵没想到林强云这商贾得了个官位后,连他手下的一个小小军卒,也敢对自己这堂堂七品朝庭命官出言不逊。不但指手划脚地要自己这个准东提刑“慎言”。还说是对其军伍“挑衅”,并警告“最好小心些”。而且。来的这些人到底是否真的为林强云属下,这些船到底是不是林强云带来地也还在未知之数。再加上这位应对的宇文金山说话的口音又太过让人起疑心,赵葵相信已经瞧科了九分,估计自己的判断大致不会错。当即脸色一变,怒气冲冲地骂道:“该死的贼囚,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对本帅张牙舞爪。来呀。上去几个人将此人拿下,本帅今天要教训一下这个目无上官的狗才,稍时还要向林强云那厮讨回个公道。”
宇文金山不想在这里,这个时候和官兵闹翻,强忍肚里的一腔怒气大叫:“且慢,赵大人何以不问清红皂白就要动手拿人,小将并未得罪大人呐。不说出个道理来,小将可不会束手就缚地,还请大人三思。”
李蜂头军中就有大部分北兵是操宇文金山这种北地口音,赵葵哪会有时间、心情来耐心向疑似贼兵的人解释,取下马侧挂着地长枪向宇文金山一指,语气显得极为阴森:“没有什么好说的,本帅的话就是道理,难道你还敢在本帅的面前动手拒捕不成。”
宇文金山“锵”一声腰刀出鞘,厉声道:“不错,毫无半点过错,没有一点道理就要拿下小将,还有王法吗?赵大人,别以为在扬州这里是你的管辖地,照样还是大宋朝的国土,本将军也不是软柿子般那么好捡捏,一定会拼死相抗的。”
“上船拿下,若此人敢于反抗拒捕,格杀勿论。”赵葵勃然大怒下,竟对手下地亲兵下达了格杀令。不知他今天是否吃错了药,或者是由于这些天连吃败仗积了一肚子的火,要于这时候宣泄,在林强云及这些他所怀疑的北人身上发放出来。
战船上的水战队员们一听事情不对,不约而同地抽刀持矛,做出抵抗的架式。
“传令,弓箭手预备,他们但有妄动,立即发箭。”赵葵看到这十多艘船上的一点点人,也敢在自己的五千大军面前这样桀骜不驯,摆出一副抗拒的架势,不由得勃然大怒,更是决定以武力来解决,马上下令亲兵去制勇军阵前传达命令。
赵葵的命令声还没全落,宇文金山高举腰刀大喝:“岂有此理,想以权势压人,逼我们就范么,没那么好讲。各船‘加炭蓄汽’听令行动,水战队各就各位,准备战斗。”
宇文金山的命令一出,水战队的人全都缩身于舷垛下,子母炮手们也把船舷上尺许正方的木门打开,露出黑洞洞的炮口对准制勇军的阵地。其他的人则快速地打着了火,将棒香点燃。
一骑从城内冲出,到赵葵身边悄悄耳语了几句,然后又匆匆返回城内。
赵葵的脸色也越发深沉,于城内再出来一军于城门前列阵后,马上下令将后面的一部军兵往西移动到靠近侧门一边。
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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