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强云趁此时机,向史弥远招手让他走到身边,然后语气匆匆地说道:“相公……叔父大人的气色很差,特别是天堂晦暗无光,此乃主性命不久之兆也。以小侄看,叔父大人只有三年好活了。且别辩驳,先听小侄说完……小侄请问。这段时间以来,叔父大众可是觉得精神恍惚、处事迟疑不决,手足难举、身体沉重?腹中疼痛还比之前有加重之势,发作起来时整个人无法可耐,恨不能就此将肚腹割去方好?”
“正是如此。原因何在?”史弥远越听越是心惊,这段时间以来,他已经连十天一赴都堂治事都办不到,只能在身体稍好时看看别人送来地公文,待到林强云稍停时连忙发问:“贤侄有何法可治此疾,需用多少使费、要如何设坛作法?”
“死老奸。刚刚才坏了我赚大钱的好事。现时总算对我有所求了。说不得,皇帝那儿没拿到钱的损失。必须从你这老家伙的身上讨回来。”林强云暗地里咬牙切齿,表面上装出一副苦笑的模样:“叔父大人啊,现时贵体的病痛已经不是先前侄儿所说,单纯由冤鬼作祟所致地了,凡此几种症候乃是数病齐聚而成。
冤鬼作祟,引起肚腹疼痛是根子,此其一;中了色风不自知,喝了治伤风着凉的发散药,而使体虚上火而使得叔父大人手足麻痹、浑身酸软,是其二;其三,国与人息息相关,人有康健病痛,国有昌盛衰亡,国运不畅体现在治国的人主身上就是身体不适……”
“且慢。”史弥远听到这里脸色大变,轻喝阻止林强云再说下去,再凑近一步小声问:“贤侄刚才说:国运不畅体现在治国的人主身上,这肯定弄错了。大宋朝的人主仍当今圣上,如何扯到老夫身上来?还有,色风是怎么回事,也一并给老夫讲讲。”
“叔父大人啊,大宋朝有多少事是当今圣上可以做主的,当国者若非是叔父大人,谁还能做得了我大宋朝的主?”看到史弥远只是点头不语,林强云压低声音说:“要治叔父大人身上顽疾,首先须得确保官家身体康健,让其后宫嫔妃怀上龙种,以延当今皇家血脉。二是将送与蒙古人有关国运兴衰的国宝‘针灸铜人’收回妥为珍藏。国兴,叔父大人身体健康;国衰,则叔父大人命不久矣,此事万万大意不得。”
“色风”并不是什么大病,一味药煎汤喝下很快就好,但如果治疗处理不当,确实是会死人的。这种病其实有好几种单方药物可以迅速治愈,而且也并非什么贵重的药材。但林强云为了能够早日离开临安,以躲避眼前的杀身之祸,硬是想出一个现在暂时还没有的见到过东西——南瓜——来懵史弥远。得意忘形之下,声音也就不知不觉地提高了好多:“所谓‘色风’,就是男女交合出了大汗之后,不曾休养歇息,在汗水未干、阳气暂虚未及复原之时立即起身出外,恰被阴煞之风吹到所至。此病的症候大致与风寒伤感相似,往往被误诊为冷热风邪入体而以解表发散的药物疗治。只是如此一来,病人就等于雪上加霜,时间稍长便会丢了性命。叔父大人,据小侄所知,疗治‘色风’之症,需要南安国所产一种名唤‘金瓜’(南瓜)的物事可治,方法是取其新鲜的大根泡制合药,炼蜜成丹,每日一服。连服七天方可根治。至于体内早有的冤鬼,实是麻烦得紧。稍时待小侄回去后将着人送来另外一种丹药或可压制一时。另外,叔父大人的相府内也须点起‘烛天灯’,一则助今上紫徽星光加强,二来此宝也可镇压冤鬼作祟于一时。这第三么,一盏‘烛天灯’之光可照数十丈方圆,其光照范围内万邪避易。有它在叔父大人宅内照明,能为叔父省掉不少麻烦。若能让其夜夜明亮不熄,即可保宅内的子孙后代无恙。”
讲得天花乱坠,只为求活保命,胡说八道讲至此处,林强云做出一副苦脸,可怜兮兮地央告说:“叔父大人,为炼制丹药和法宝‘烛天灯’,小侄已经要破产了,只求叔父大人多少能勾抽些许银钱弥补亏空……”
史弥远微微一笑。问道:“然则,贤侄想要老夫给你多少银钱?那根治所谓‘色风’的‘金瓜根’你又何时方可取来,何时方能将疗治色风的丹药炼好?”
“咦,平日里只收别人送礼的史老奸,这会竟然肯出钱。这倒是出乎意料。想必他果然是中了色风,而后又服用解表发散的药,现时大感不适了。既然如此,说不得要狠狠地宰他一刀,也要让他出多点血才好。”林强云高兴啊,总算把事情弄清楚了。原来史老奸和皇帝都没有对自己起什么疑虑。更谈不上会起杀意了。可以放下心来大赚其钱的林强云,危机感一去。立刻又起了装神弄鬼的心思,他将声音压得让史弥远要贴近到嘴边才能听清:“呵,不敢瞒叔父大人,小侄炼制‘烛天灯’其实真的花去了十万缗钱,不过所得的‘烛天灯’有三具。现今从圣上处得赐了三万,还差了七万缗钱。这样好了,我们三一三十一的照分,叔父大人也不用出多少,也给个三万缗,我这小辈就多出些,余下的四万缗算我的好了。如此,大家分担少许,我也就不会一下子血本无归,弄得破产要去挎竹篮讨饭了。取‘金瓜根’合药炼制的事么,小侄收到银钱后,明日即乘船动身南下,必定以最快的速度将那‘金瓜根’取到,并尽快炼好药丹让叔父大人治病。如何?”
三万缗,三千万铜钱,那可不是一星半点的小数目,以一部骡车能拉五千斤算,也要三十多部车才能拉走。即使是史家两代为相,他自己又是当国掌权人的尊位,也要占去其资产的十之二三。
这么庞大的一笔银钱,要硬生生地从他身上挖将出来,说不心痛那是假的,但为了保命和避免祸及子孙,也为了收拢这个看来真有些神通的小子替自己卖命,史弥远咬咬牙,还是爽快地答应了:“那好,你让人今夜驾车来取钱,明日就去为老夫取药,早去早回。”
紫宸殿传声的功能十分之好,因为皇帝要与大臣们商讨国家大事,所以才选项中了这个地方作为朝议的所在。平常大朝会的日子里,君臣相隔得较远,在诺大的一个紫宸殿里,只要说话稍大声点,即使是在数丈之外,相互间的对话也能听得非常清晰。
已经派太监拿着他的诏书,去景阳宫宣召天松子等人的赵昀,这时候走近至七八尺之近了。虽说林强云已经尽量的压低了声音,可四下里静悄悄的,赵昀能听清他们的谈话,刚好听到林强云所说的后面一段声音比较大的话语。赵昀心神大起波涛,努力保持住脸色不变,暗中忖道:“早就得到卢清密报,说是他管下的逻卒已经探明,史相得了某种连太斡林医官局的太医也无能为力的怪病,遍请临安所有名医总治不好。直到前年林卿家到临安后,方知其病乃先皇的冤魂作祟所至,作法将冤魂镇住,又以仙丹内服方得见好。听林卿家上际所言,现时史相数症并发。实是不可多得的大好机会呀,若是……”
心中的念头一冒,赵昀自己也不由得激凌凌地打了个寒战,知道自己露了表相。抬眼一看正说话地两个还没注意到自己,连忙收束收神,努力做出脸含微笑的模样继续向前走去。
林强云和史弥远两人俱都心怀鬼胎,脑袋里各有自己的盘算,一个是为求脱身免祸兼赚大钱,口沫横飞地讲得十分投入。一个则是事关身家性命和子孙后代的利益安危而全神贯注,听得万般仔细。生恐漏了一言半语。他们完全没有注意到皇帝来到身边不远,把两人所说的话听了个十之一二。
见史弥远作势要走。林强云那肯就此放过他,连忙伸手拉了其衣袖一下,小声问道:“叔父大人,京东制武军……”
“放心,老夫与圣上说过了,此事咎不在制武军。保护军用粮草天公地道,是应该的。”史弥远面露得意地说:“你可先期告知京东安抚使张子光(张国明)、沈逸民(沈念宗),以及京东兵马都钤辖陈君华,朝庭将增加一万人的‘忠义钱粮’与制武军,嘱其好好守住京东三州地面,勿令老夫难做。”
一万人的供应,每年可得到三万石粮、二十四万贯会子,就以山东护卫队优厚的待遇来说,也足够五千人一年的支出,这是个不小的数目了。林强云眉开眼笑了一会后。马上又向史弥远大吐苦水,叫起了撞天屈:“如此,小侄代张大人和沈家叔父谢谢叔父大人了。叔父大人不知道啊,我开的双木商行接了制武军代购粮草的生意,就是这次在阳逻堡亏得最惨。你想想。数十万石稻麦因水战部分散落大江,部分受水潮湿霉变发芽,那里还敢送到京东去交货。另外,前来押运粮草的制武军士卒也死伤了不少,抚恤的银钱也要我来出,又得花去很多……唉,三十万石粮草,十多万钱的死伤抚恤呐,怎不令我本钱消散。亏死小侄了哇,叔父大人。”
看着林强云一时高兴得脸上开了花,一时又如丧考妣的叫苦喊冤,史弥远心下恍然:“这就不会错了,原来这次阳逻堡水战折损最多的还是这小子,怪不得他会在进献法宝的同时,还厚着脸皮开口求官家赐钱,连老夫他也来索要恁般多的数目。”
这一刻,两人纠缠不清没了个上下,浑忘了自己身在何处。直到赵昀脸含微笑走近开口发问:“师相、林卿家,两位说些什么呢,讲得这么入神?”林强云和史弥远才清醒过来,齐齐躬身,尴尬地向皇帝施礼。
林强云不想多做拖延,眼珠一转便向赵昀奏道:“启奏圣上,微臣正与史相公讲解如何用道家大法医治疾病、保家护宅。”
当面说谎,赵昀心中很是不快,出言点了一下:“林卿家明日要乘船南下取些什么药,何时可回到行在,为我大宋朝寻回那具针灸铜人,还有处分其他诸项未办妥的事情啊?”
“啊!刚才我和史老奸说的话被皇帝听到了,这些也没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不怕,人知道了又能怎么样。还是找个借口安抚住皇帝再说。”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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