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气。她总觉得这样的谢谦之离她很远很远,远到让她甚至忘了这个男子是她托付终身的人,即将成为她的夫婿。
“不要,我偏要今天去,嬷嬷只管去告诉母后,我不去锦楼了!你们也不许跟着。”靖安露出一贯的骄纵姿态,依然故我的推着谢谦之向前走去。
“公主殿下!”嬷嬷焦急的唤道“殿下,男女大防啊,这要是要人撞见,成何体统啊殿下!”
他的手架在了自己的胳膊上,不容拒绝的阻止了自己的动作,而他脸上的表情也越发的疏离,甚至还有几分冰冷的意味。
“嬷嬷,这不是旁人,这是与我约了百年之好的男子,是我靖安的夫婿!”
这是与我约了百年之好的男子,谢谦之的耳边回荡的还是当年的那句话,她眉眼微挑维护他的神情,至今还历历在目。
是啊,是与她约了百年之好的人呢,所以无论过了多久,命运都会牢牢的把他们拴在一起,谁都跑不掉,就像他刻意遗忘的十七年,最终还是不曾忘掉她一样。
“你……”她如今就站在自己的面前,就站在离他几步之遥的地方,手里的灯光明亮而温暖,灯下的女子亭亭玉立,声音里带着轻微的颤意。
“靖安”那一瞬间,谢谦之的嘴角的笑意是那样真实而温暖,眉目间光华流转。
“谢家二公子,是谁给你的胆子,竟然敢闯入此地!”她抬头,直视他的双眼,只是那眼里再没了当年的眷恋与痴缠,而是冰冷的不带丝毫感情。
“什么?”谢谦之望着她,眼里的温暖笑意渐渐变为惊疑不定。
天边有风吹动流云,遮蔽了头顶的星光。
锦楼上笙箫清奏,莺歌燕舞。
似是醉意微醺,少年的脸在灯火下越发的精致美丽,那双眼睛更是蛊惑人心。他漫不经心的转动下手腕,盅里酒液晃荡,有如他此时隐隐浮躁的心。
巧儿慢慢的走上锦楼,心下忐忑,面对他此时的眼神更有些吃不消。
“怎么了”朱皇后微微转头,示意道“靖安呢。”
“公主殿下嫌闷,说要走走,不许奴婢跟着。”
“母后!”听了这句,楚颜放下酒盅,侧头道“我去寻寻皇姐吧,一会儿父皇到了只怕皇姐是挨骂的。”
朱皇后点点头,应下了。
“敢问公主,这是何意?”谢谦之力持平静的看着她。
“谢家二公子为何孤身一人在此呢?”靖安的脸上满是戒备,冷冷的看着他“难道没有宫人告诉你,这里是父皇赏赐于我的私园,形同芳华殿后苑,公子你怎么会在此地呢。”
什么,谢谦之却是从未想过靖安竟然会这样说的。靖安并不曾骗他,这里却是皇上赏赐,但她鲜少来此也不曾在意,久而久之,守园的宫人也就懈怠了,今日又是七夕,宫女们早不知到何处热闹去了。
“并不知此,误入此地,请殿下见谅。”谢谦之缓和了口气,低头道。
不知情?就因为他的不知情,所以就可以这样轻易的扰乱自己的心吗?靖安冷眼看着他,他倒是知道所有,他倒是清楚一切,那当初,为何还要应她,那当初为何还要在这里,在牛郎织女星下告诉她,他娶她并无不甘心,为何在她问的时候没有告诉她,他的心中其实有个王婉呢?
“谢谦之,你……是不是不愿娶我”天阶月色凉如水,她坐在石阶上,看着他比月光还要冷淡的神色,不知鼓起了多大的勇气才问出这句话,一双眼睛甚至都不敢看向他,只盯着自己金色的裙澜,鹅黄色的衣袖在手中反复揉捏。
他在沉默,沉默的让她的心都悬在了空中,慢慢看向他静默的侧颜,想在其中寻找出一丝动容的痕迹。
“得公主青眼,在下不胜欢喜”他口中说着欢喜,脸上却一片冷淡。
这样啊,靖安缓缓的低下头,他没有那么喜欢自己吧,但至少这话也让她安心了。
“谢谦之,你是不是有心仪的女子?”她接着问,小心翼翼的话里满是忐忑与不安,如果他已经有心仪的女子,那她要怎么办呢。父皇告诉她,谢谦之没有喜欢的人,谢谦之是心甘情愿接受这婚事的,可他对自己的态度却是那样冷淡,仅仅是因为不喜欢她吗,是因为要报恩吗?还是……他其实是有心仪的女子呢。
心仪的女子吗?谢谦之几乎是在那一刻就想起了那张含泪的脸,清秀美丽却无限凄怆。有喜欢的女子又怎样呢,还能期盼这位公主殿下放手吗,即便是她放手了,那高高在上的帝王会放过他们吗?即便是一切都回到最迟了,还有小婉……
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的小婉,还会保留最初的那颗心回到他身边吗?
可笑的是,搅乱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在他面前一脸的无辜,在践踏了他的尊严之后还想向他讨要感情吗?
“公主多虑了”即便身体已处在再紧绷不过的状态,他还是垂首,语气和缓自然。
“那就是没有了!”靖安脸上是再单纯不过的笑容,满含希望,她的眼里满满的都是他的影子。
在那样的目光下,他的身体竟先于他的意识,在他还未反应过来时就点头了,他意识到自己默认了什么的时候,所能看到的就只有她放大了的笑容。
“怎么,还不自行离开吗?难道是等着我唤宫人来请你离开吗?”靖安冷冷抬眼,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眉间一片冷冽“只怕那时公子脸上可不好看啊。”
又是这样,谢谦之紧紧攥住手心,他能感觉来自这个女子身上的深深的敌意,但翻遍记忆也找不到根源,无能为力。他能感受到她的动摇,她的畏惧,她的戒备甚至偶尔那眼中会有当初一两丝眷恋的痕迹,可是那个无比熟悉的人却将自己的心藏起,他站在外面,走不进去。
“我,是做错了什么吗?”夜风里,他的声音竟带着些难言的低落。
“什么?”靖安执灯的手微僵,偏过头,冷笑出声“一切不都是如公子所愿吗?而且,不是公子你告诉我,名声这件事对姑娘家而言有多么重要吗?靖安可不想和你牵扯上什么,公子若是识趣,不是应当自行告退吗?”
“还是”靖安恶意的揣测着,脸上的笑容怎么看怎么讽刺“还是你的小婉妹妹嫁人了,不甘心了,想要做些什么呢?哦,蛊惑公主是吗?是啊,靖安公主是多好糊弄的人啊,攀上了靖安公主,前途就不用愁了吧。那你的小婉妹妹就总有后悔的一天,哭着喊着让你回来的一天是吗?”
靖安……谢谦之还是一脸的无动于衷,可是眼睛却隐隐的发红。
因为眼前的这个人,她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自己都厌恶的模样,她受够了,受够了这样的克制和压抑,再这么下去她会疯的,一定会疯的。
哪怕面前的人是那个一无所知的谢谦之,哪怕面前的人是那个还未经历过一切的谢谦之,也让她像疯了一样的想逃离,也让她忍不住用最尖利、带刺的话语去伤害他。滚,滚出我的视线,滚出我的生命,我不会再是那个轻易被你利用的靖安了,我会以血还血,以牙还牙。所以,趁现在给我滚出去!永远不要踏足我的记忆。
第二十九章
四周如同凝滞了般可怕,湖水一波一波的涌来,在那黑暗的平静下深深的漩涡随时都会把人拉扯下来。靖安脸上是故作镇定的嘲讽讥笑,谢谦之的神情却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淡漠。
“公主是在恐惧些什么呢?”黑暗中,他忽然勾唇一笑,那笑容再没了白日里世家公子的谦和儒雅,而是带着十足的侵略和危险,仿佛是丛林里的某种生物褪去了优雅的外表,漫不经心的开始了狩猎。
“呵……恐惧!”靖安冷笑出声,宫灯里的烛火在夜色中抖了抖“恐惧?一个庶出,你倚仗着什么竟然敢说能让本公主恐惧!谢谦之,我看你是疯了吧,你信不信我现在只要吼上一声,你就只有人头落地,你说谢家会不会像救谢弘一样去救一个无足轻重的庶子呢?”
“可是公主不就在惧怕你口中这个无足轻重的庶子吗?”他转动着轮椅,慢慢的向她靠近,眼中的光芒耀眼逼人。是疯了吧,那就当他疯了好了,竟然失去理智的靠近她。明明警告过自己很多次的,他以为没有什么是他忍不下去的,可是现在他终于知道原来这世间还有一种东西是他无法容忍的,她的无视。
他可以容忍她所带来的一切变数,甚至是王婉的婚事,甚至是谢弘的前途。可是现在是在做什么呢?拿他和谢弘比吗?在她眼里,他就真的只是谢家一个无足轻重的庶子吗?她对着谢弘可以或嗔或笑,对着他却只有无视和讽刺吗?
“公主是在惧怕吧,恐惧着会陷入对这个无足轻重的庶子的痴迷吗?那份感情就这么让殿下急于否认,觉得耻辱吗?”不能让她再逃避了,他不会弄错的,八年的朝夕相对,无论是习惯使然还是有意拿捏,对于眼前这个女子,他都熟悉的如同自己一般。不,甚至于比他自己更熟悉,他有时还会看不透自己的心。
她眼里都是挣扎,无论再怎么掩饰,他依然能看清那埋藏在深处的软弱和动摇。
他一步步靠近,靖安仿佛受不住这夜风的寒凉般微微打个寒噤,明明手都颤抖得握不住宫灯,脊背却挺得笔直,固执的直视着眼前的人。
“是,觉得耻辱呢!”她怒极反笑,几乎是瞬间立起了身上的刺反唇相讥“前提是如果我真的陷入对一个卑微庶子的痴迷,那真的会觉得耻辱呢。”
他所有的动作都在这一刻停止,身体本能的僵直,而整个脑子也陷入一片空白,所有的心神都凝聚在那两个字上,耻辱,呵呵、耻辱啊。
靖安的眼微闭,不想去看他此时近乎寡白的脸色和失神的双眼。
假的,都是假的!他是谢谦之,最会拿捏人心的谢谦之,他如果开始撒网没有人能逃得过的。所以不能被蛊惑了,靖安,不能相信他,这个人的一切都可能充斥着算计,不能相信。靖安咬紧了下唇,不再多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