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庶得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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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庶得正- 第4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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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有些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涉江往外递消息,想必是极为容易的,因为,傅珺对这个伴着她多年的丫鬟,有着一种超乎寻常的信任,她根本就不会想到,有一天涉江会背叛她。

    那一刻,傅珺只觉得无比讽刺。

    信任别人并没有错,可她错就错在,她信任的这个人,对她却根本无一丝信任。

    涉江从未向傅珺透露过她家里的事,甚至就连漏一句“弟弟生病了”这样的话,都不曾说过。

    这就表明,打从一开始涉江就认定了,傅珺是不值得信任与托付的,所以她才没去寻求傅珺的帮助,而是选择了背叛。

    傅珺甚至可以肯定,在做出这个选择时,涉江定是无半分犹豫。这种坚定与果决,就像她毫不犹豫地帮助傅珺脱离险境,全身心地保护她一样。

    傅珺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或者,这便是所谓的人性吧,难以捉摸,更无法以好坏善恶来界定。

    窗棂上传来紧密的雨声,响逾奔雷,重锤似地砸在耳中,将这房中的压抑与寂静亦捶打得越发密实起来。

    傅珺将视线凝在涉江的身上。

    她像是有些累,撑着身子换了个姿势,苍白的脸在幽暗的烛火下显得单薄。

    傅珺的心头五味杂陈。

    在察知涉江有异后,她曾去信向王襄打听当年姑苏的一些情况,从而得知了一个小细节:据那个会拟声的小厮回忆,第二次审问棋考那天,涉江曾以送茶水为由,试图闯进静室,幸得那小厮机灵,提前锁死了房门,又拟了傅珺的声音说话,这才免于真相泄露。

    那时候的涉江,只怕是起了疑,所幸王襄安排得严密,这才将棋考一事死死瞒了下来。

    如今想来,涉江递出去的消息并不算多,然这并非出自其本身意愿,而是冥冥中自有天意,让她几次都不曾参与到最机密的事情中去。除了对棋考的审问外,田庄三尸案、假疫症案、严氏来访、色盲斟别等等,都是于阴差阳错间绕开了涉江,亦令得涉江背后的那个人,没有掌握到第一手的消息。

    这算不算是老天对傅珺的补偿?

    傅珺轻轻甩了甩头,收拾起纷杂的心绪,专注地看着涉江。

    似是感知到了她的视线,涉江的身子动了动,眼中划过了些许不安。

    “我还想问你一件事。”傅珺缓缓地开了口,看向涉江的眼神平静无波:“元和十一年上元节灯会那一天,我被歹人拐走。那件事,你是不是也参与了?”

    涩然微凉的语声,不似往日清淡,却像是一柄薄刃,一刀劈开了房中死寂。

    涉江的身体猛地一震。

    她抬起头来,定定地望着傅珺,眼中瞬间划过无数情绪,讶然、愧疚、痛苦、自责,以及深深的悲凉。

    她的嘴唇颤抖着,似是想要说话,然而,望着傅珺那双清冽如水的眸子,那些涌到唇边的话语,终是化作了无声的一叹。

    她颓然地矮下身子,整个人似都没了力气,只能靠墙壁支撑着身体,苍白如纸的脸上,渐渐浮起了一层灰败与黯然。

    “果真是你。”傅珺喃喃地道,自嘲地一笑。

    纵使心中早有预料,然而此刻亲眼见到了对方反应,她的心底仍旧有些痛,亦有彻骨的冷。

    她还真是,被欺瞒了好久、好久啊。


 第729章

    “那是……婢子第一次……婢子也是被逼的……”涉江呢喃着说道,与其说她是在回答傅珺,倒不如说她是说给自己听的。

    傅珺转开眼眸,望着房间的一角,语声平淡如水:“我猜也是。不过,你这第一次做得极好,连我也不曾察觉。因为从头到尾你只做了一件事,就是选了个极为合适的时机,让我看到了你没戴手套、冻得发红的手。”言至此,她的语气终不免几分自嘲与寒凉:“直到三月间,当我细细回思前事,青蔓无意间说起的一段话,才让我终于将事情想得通透。”

    “……一到冬天就常要犯疮症的,只要在外头便是手套不离身……”

    “……涉江姐姐打小儿便禁不得冷……”

    这两段对话,不过是丫鬟们日常的闲聊,然细细思量,却将傅珺的思绪引到了多年以前。那一晚,她之所以会去张子秀的豆浆摊,正是因为看到了涉江冻得红肿的手。

    一个长年生冻疮、手套不离身的人,为何偏偏要在那一晚,在她的面前,露出了这样的一双手?

    她对涉江的所有怀疑,便是从这双手开始的。

    涉江抬起脸来看向傅珺。

    她的脸白中带灰,神情似悲似痛,五官轻微地扭曲着,颤抖的唇中吐出的词句亦是断断续续:“婢子真的……真的不知道……他只说将娘娘带到……张子秀的豆浆摊儿……真的……若是知道后来娘娘会被人……婢子一定不会……”

    那微弱的声音絮絮地说到此处,便戛然而止,如一段不曾收尾的乐韵,再也无法接续。

    密闭的房间里,雨声如闷雷,一注连着一注,敲得人心底微凉。

    “婢子对娘娘……是感激的。”涉江低低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那声音微弱而空,才一响起,便又被雨声打乱。

    是啊,她应该是感激的吧。

    若没有傅珺替她求情。她早就死在侯爷的杖下了,又何来这往后十余年的朝夕相伴?

    傅珺扯了扯唇角,扯出一抹自嘲的笑。

    卢莹当日布下的局,无意间竟成就了一个涉江,这也算是天意了。

    她微微阖眼。掩去了眉间的那一丝疲倦:“这世上,从来就没什么‘若是’、‘如果’。你为救下亲人做出了选择,这是因。如今你被我识破,有此一晤,此乃果。这世间万事万物,因果相循,而我们所能做的,不过是顺着本心而为,只要无悔便可。”

    说到这里,她略略一停。张开双眸望着涉江,良久后,终是一叹:“你我,缘尽于此。”

    说罢她便俯身拾起灯笼,头也不回地出了西梢间。

    门在傅珺的身后轻轻合上,她轻吁了口气,大雨的空气里,蕴着潮湿与微凉。

    疮疤揭开,那伤口总是不那么美好的,可笑的是。她一向自诩冷静,此时才发现,她其实并没有自己想的那般淡定。

    眼角有些发涩,心底亦然。

    只是。这世间的人与事,终究不是她一人之力可以操控的,她只是觉得悲哀,为自己这么长时间以来的无谓,为这命运的无常。

    狂风肆虐,大雨自廊外泼洒而来。很快便打湿了她的裙摆,冰凉的雨线时不时探上她的脸,不消多时,她的颊边就有了些许湿意。

    她深吸了一口气,向着立在廊下的那个高大身影走去。

    “说完了?”孟渊回首望她,低沉的语声糅进风雨,是大提琴的乐韵隔水而来,温凉而又低柔。

    傅珺轻轻点了点头,偎向他的身旁。

    “别难过,阿珺。”他低低地道,温热的手掌裹住她的手,掌心里传递而来的热力,一丝一丝漫向她的心间。

    她有些鼻酸,然而,心底深处却又含着些许释然。

    这世上能留在你身边的人,也就只得那几个而已,便有偶尔的同行者,亦终不免渐行渐远,渐至无踪。

    孟渊垂首看她,冰眸微凝,是揉碎了的漫天星子,是春夜里细碎的月华。

    傅珺向他笑了笑:“我无事。”说着,反握了他的手,眉眼间渐渐一片清明。

    “避暑山庄那里可有消息了?”她问道,眸光停在他的脸上,神情平静。

    孟渊有些心疼,轻轻摸了摸她的头,语声低沉:“避暑山庄、联调司、国公府、平南侯府,这几处皆传回了消息,人……抓住了一多半儿。”

    “一多半儿?”傅珺听出他话中之意,立刻便颦了眉:“宫里呢?宫里情况如何?”

    方才孟渊独独没说宫里的情况。

    见她问了出来,孟渊的脸色便有些发沉:“宫里的人,不见了。”

    “全都不见了么?”傅珺微微一惊,“怎么会不见了?不是说下晌便有动作了,联调司派去的人手没盯牢?”

    孟渊身上气息微冷,语气亦是冰寒:“盯是盯牢了,但那群人进了宫里的藏库,就再也没出来过。待联调司的人进去查,才发现这些人竟是平空消失了。”

    傅珺倒吸了一口冷气。

    “藏库里定是有密道。只是急切之间,密道却并不好找,何大人已经派人去查了,他人就在前头竹楼。”孟渊又道。

    竹楼乃是此次行动的总指挥中心,不过傅珺没想到,何靖边居然也来了。

    说起来,藏库是大汉皇宫最顶级的珍宝库房,内中所藏皆是精品中的精品,因此进出藏库皆需搜身,且还需得画押留名,写清缘由。

    此外,藏库中的内监因管着整个大汉朝最名贵的珍玩,因此皆是些极稳妥的人,不仅平素极少与外人接触,且进出亦有单独的宫门,可以说是大内禁宫中最为神秘的一群人,那些人选择从藏库秘道进出,还真是挑了个极好的地方。

    “那个人,也一并消失了。”孟渊沉肃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傅珺的心陡然向下一沉。

    那个人若是脱了钩,三尸案便一定会继续发生,一个杀人成瘾的变态连环杀手,是绝不可能收手的。

    一时间,傅珺与孟渊皆不说话,唯有雨声潇潇,落于阶前。


 第730章

    便在此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了起来,随后便是一个威严的声音传至耳畔:“你们在这里,叫我好找。 ”

    傅珺转首看去,只见何靖边一身玄色劲装,自廊庑的另一端大步走了过来。

    他的脸色十分难看,很显然,神秘组织主脑逃脱,不只令此事越发扑朔迷离,他对圣上更是没办法交代,他们原本的计划是在今晚一网打尽的,如今的境况却不容乐观。

    孟渊携着傅珺迎上前去,揖手道:“何大人,情况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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