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下,看着他的手忽轻忽重地在她脸上摩挲,看着他不太适应似地别开脸,看着他的脸习惯性地泛起一阵红晕,他这边小心地擦,她这边却再接再厉地使劲流,直到她把他的袖子哭了个湿透,才收住了势头…
他整了整马蹄袖,立起身,正抬起手往宫门口走,她下意识地抬起了那手里还被塞着红包,打着抖的手,去扯他,他被身后突然一扯,拉回了神,回头瞧着那眼睛肿得吓人的她…
“我…我送你出门。”她开了口,直到这一刻,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哑的厉害…
“恩。”他应下声来,瞥了一眼那难得伸向自己的手,开始缓缓向下,一边抖着,一边落进他手掌里,他收了收手掌的力道,让她轻易地碰到自己袖口的湿漉,她踩着步子跟上他的脚步,那一年,他拖着她走在大街上,她抖着手被他带回家,而这一年,她的手还是抖,只不过,换她送他出门…
“叩叩”一声不算响的敲门声,让还趴在床上睡懒觉的夏春耀皱了皱眉头,随手拉起被子蒙住脑袋…
“叩叩”那声门响似乎不打算停息,让她不自觉地努了努嘴巴,习惯性地翻了身,用脚踢了踢身边的东西,嘴巴里嘟出一句:”找你的,去开门。”
第98节:清空万里(98)
“啪”身边的枕头被她一推,掉在了地上,她被那声音惊了一下,骨碌一声从床上跳起来,抚了抚胸口,弯腰将地上的枕头捡起来,别着嘴角瞧了它一阵,好半响飚出一句,”还以为你真的用飘的摔到床底下去了呢,吓死我了。”说完,飚出一个好大的哈欠,昨天”哭”得太飘逸,搞得有点神经崩溃,本想今天可以把大年初一给睡过去,免得勾起不必要的相思成灾,哪晓得,大清早就有人打破她华丽的计划…
“叩叩”门又被轻轻地敲响了,她套好了衣服,跳下床铺,却觉得没来由的背脊窜上一阵凉,一边对着门外应了一声”马上就来”,一边撩开了被子搜寻她那一到冬天就离不了身的暖炉,抓起来就往厚衣服里塞,这才转身跑到门口,她还以为她已经彻底丧失所谓的人气了,没想到大清早的,就有人来给她拜年,这样看来,她的亲和力还是蛮可观的嘛…
门一开,却见一个和”亲和力”沾不上任何边的人,袅袅婷婷地站在外头,手上提着些包好的礼物,手里打着一把遮雪的油纸伞,一瞧见她有点愣地立在门口,细柔的嗓音夹杂着一点嘲弄的笑意在冷空气里扬起来:”什么时辰了,你倒是闲情逸致,还有心情睡觉?”
她看着面前的人愣了一下,怕她又给自己上政治思想道德修养课,皱了皱眉头,立刻张嘴解释:”我不是故意偷懒,高公公说,我今天可以休假的。”
汀兰收了伞,将手里的东西提到她面前:”过来瞧瞧你,给你捎些东西。”
她低头看着那些东西,看样子珍贵兮兮的,可八成和她的生活扯不上很大关系,再看汀兰不容推拒的姿态,也懒得客套话,伸手接了过去,转身进了屋子,搁在桌上,转头看着已经跟着她进了屋子的汀兰,”我刷牙,洗脸,你自己坐。”
说完,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把昨天就温在碳炉上的水倒出来,解决自己的基本生理需要,安抚了一下自己有点咕噜叫的肚子,心里嘀咕着,要是汀兰能降点品位,直接送点早餐给她,她肯定笑得春光灿烂…
“昨儿个,宴席上的蛋炒饭可是出自你手?”
她一边吞着漱口水,一边含糊地应了一声:”唔”
“你可知,万岁为何让你做蛋炒饭?”
“……”她含着嘴巴里的水,转过头来看她,不明白她为啥老是喜欢猜度皇帝的意思,干吗,和皇帝搞心有灵犀,很有面子吗?听起来虽然很酷,但是危险系数不是太高了么?
“如今,新皇即位,国库空虚,万岁只是借这碗饭,暗喻满朝文武要勤俭度日,切不可奢靡浮华。”汀兰勾唇瞧向她…
“……哦。”…原来别有用心啊,她还以为,雍正大人也是和常人一样,只是想念起什么逝去的过往,勾起了一些什么被压得很深的记忆,怀念起什么只是留下一串单纯笑脸的娃娃,这才让她的手再抖上一次,搞了半天,她竟是为了什么狗屁不通的暗喻,为了什么勤俭度日,弄得手抖成这样,TNND,真不值…
“怎么?难不成,你以为,只是为了有趣?”汀兰勾起了唇角,瞧着她开始咬唇又不爽的表情,”今儿个,该是九爷离京的日子了吧?”
“……”她含着那口水,舍不得吐掉,只是因为一吐掉,她就得回答一个又一个她接不上来的问题…
“国库是虚的,但是表哥那里的银子,似乎多得有些扎眼了。不是么?”
“……”
“做什么总那样瞧着我,你那口水还不吐出来?”
“……”她不爽得看向面前轻笑的人,有些负气地一口咽下嘴巴里的水,再将视线硬生生地扯了开来,不再看她,转过身去拿帕子擦脸…
汀兰也不介意,径自继续开了口:“上次我瞧见的东西,可是真是先皇赐给你的?”
她正拿着帕子擦着脸颊,却因为身后的一句话,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没转身,也没答话,正想很英雄地回答一句,被拷问时用的经典话语”不知道”,身后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看来,你是知晓万岁将你接进宫的用意了,我倒是真没想到,你还真能和八爷扯上什么联系,没名没份的,捏着你在手心上,真的有用么?”
“……”她不说话,只是加重了拿着帕子擦脸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将脸擦得通红…
“看来,你只是隐隐知晓一些事情,历史还是那般不长进。”汀兰挑了挑眉头,拨弄了一下桌上的茶壶,
她敛唇而笑,再次张嘴,那一字一顿的声音跳了起来,”直白点告诉你,九爷这趟去西宁,是再回不来京城的。”
“……”她拿着手里的帕子,拧紧了眉头,转过头去看那说得有些云淡风轻的汀兰…
“你不是手里有东西么?可以拿去救人呀?”她继续轻笑,勾起唇角的温度和窗外的雪花似的冰凉,”哦,错了,你那是要留下来救八爷的,对吧?”
“……”她那仍旧酸痛的手,下意识地抽搐了一下,丢开了手里的帕子,转过身去警戒地看着那站已经准备推门离开的汀兰…
第99节:清空万里(99)
“这声提醒,就当是你提醒我,我叫什么名字的回礼了。”汀兰最后瞥了她一眼,举步跨过了门槛…
“哐啷”一声盆砸在地上的声音,让正顺手帮她带上门的汀兰浅浅一笑,撩起了群摆,撑开了伞,下了台阶…
没管那被她撞翻的盆子,她直接扑上了床铺,把一直压在枕头下的荷包扯了出来,连同那块已经许久没有用过的玉佩一起踹进了口袋,一口气冲出门槛,脚一踩进雪里,却先滑了一交,一个扎实地载进雪里,冷得她下意识地把手往怀里的暖炉那里钻,正要起身的腿却突然软了似,怎么也直不起来,她伸手去摸刚放进口袋里的荷包,却一触到那从昨天开始就搁在她口袋里的红包,就猛得撒了手,两只手急忙缩回来,抱着怀里的暖炉瑟瑟发抖…
她沾沾自喜过,因为康熙大人不愧是康熙大人,他能算到,她需要这东西,所以,把它交给了她,她以为有了保证,所有有恃无恐,好象很嚣张一样地进了宫,因为她有定心丸,她以为,最坏的结局,不会掉到她脑袋上,她以为,还有挽回的余地,她以为,熬过去就好,这都是她以为的…
她怎么会知道,表面平静后的波涛暗涌,她总觉得九爷是个生意人,管得无非是生意场的事,不会同这些扯上关系,最坏也不会如何,她的历史果然是太差劲了…
“……早知道,多啃两本书了…”她咬着唇角,看了一眼天色,手一撑地站起了身子,深呼吸了一口,任由冰冷的空气钻进肺里,扯出一丝硬生生的痛,迈开腿,就往宫门口跑,直到看到宫门口那几个站岗的兵哥哥,当然,不是她第一次逃出宫门的那几个,而她也没再同第一次一般,吓得连鞋都跑掉了…
“哪个宫的?”
她也不做声,只是拿出那块玉佩,秀给他们看,一副不太合作的态度,那几个侍卫看过了玉佩,再打量她一阵,终是开了口:”请吧。”
她愣了愣,不太相信轻易过了关,不太相信她可以大摇大摆地走出去…她为难地迈出了步子,正要往外挪…
“等一下”
她几乎立刻地转过身去,看着那让她立在原地的侍卫,咽下一口唾沫,等着他接下来的话语…
“玉佩,请您收好。”那侍卫将玉佩还给了她,继续站他的岗…
她看着被交到手里的玉佩,嘲弄地扯出一丝笑,她还真是有够卑鄙无耻的…有那么一瞬间,她是不是希望自己有个借口,被拦下来,或者因为态度不好,或者因为雍正大人的玉佩不管用了,或者没赶上九爷,然后,她就有机会为自己开脱,为她龌矬又自私的念头开脱…
她将玉佩塞回口袋,不可避免地碰到那躺在她口袋里的红包,她依稀记得,那只在她脸颊上擦拭而过的马蹄袖,那从他的掌心擦过的温度,那不是假惺惺,那真的不是她的假惺惺,那么,这一刻,她是不是应该走得义无返顾一点,再潇洒一点,再飘逸一点?
她看着面前的门槛,吸了吸鼻子,并起双脚,跳了过去,脚一落地,就飞奔起来,不给自己任何思考的空间,冬天的雪地又厚又滑,她就这样连滚带爬地跑进了九爷府,府邸的大门开着,不同往日下人进进出出的热闹,她考虑不了太多,直接跨过门槛就往九爷的书房里跑…
一脚踢开了只是虚掩的房门,急忙寻找九爷的身影,却听见一声稚气未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