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干什么的……”
王培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把自己的心事说给她听。她把他藏在心里十年了,憋得难受,总需要找个人倾诉倾诉。
“你的那个小叔叔!”周柏婷很吃惊,“你喜欢的人是他?他从国外回来了?”
“嗯,”王培点头,小声地道:“我刚刚不是说了吗,昨晚上就是他到我家来的。”
周柏婷光记得敖游穿着她的衣服出来现的事儿了,哪里还记得客人是谁,“嘿嘿”地笑了两声,又继续问:“那你跟他说了没有啊?”
“说?说什么?”王培的心忽然就慌了起来,好像,光是想一想,就已经够不好意思的了,她怎么好意思说呢。
“哎呀,你可真够纯情的。”周柏婷急得直跳,“你都等了他十年,好不容易才等到他,当然要去跟他说清楚。你不是说,他长得挺帅,又优秀。这样的男人,可是抢手货,不晓得多少女人虎视眈眈呢。你可不能大意,要是一不留神,被别人抢了先,可有你哭的。”
周柏婷说得倒是挺有道理的,而且——她不是还挺有经验的么,她们家陈夔好像就是这么追到手的。
“可他不是才回来吗?”
“这种事,越早越好!”周柏婷火速地从她包里翻出电话,硬塞进她手里,一脸严肃地道:“马上打电话,赶紧!”
在周柏婷的监视下,王培犹豫不决地拨通了田知咏的电话。
“培培——”隔着话筒,田知咏的声音依旧温和,像夏日里的一股凉风。
王培抬头,周柏婷正一脸期待地看着她,窗外太阳仍是热烈,有风吹进来,卷得窗帘呼啦啦作响。王培一张嘴,猛地打了个嗝儿。
周柏婷抱着肚子无声地笑,王培又急又恼,“啪——”地就把电话给挂了。
“你…你怎么这么…怂啊。”周柏婷哭笑不得,“平时瞧着你还挺厉害的,不是还敢跟人吵架么,怎么关键时候就不顶事呢?”
她自己都搞不清楚,她一向觉得自己心理素质还挺好的,刚进学校那会儿,代表新进老师在全体师生面前说话她都不紧张,怎么今儿就这么怂了。
“这种事…怎么能在电话里说,”王培狡辩道:“当然要面对面地,直截了当地,才行。”天晓得,要真在小叔叔跟前,她可连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的。
“那你晚上就去找他呗。”周柏婷叮嘱道:“可千万不能怂,那个什么,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你可不能再怂了。”
王培下午上完课就开车回瑶里了……
她可不敢再跟周柏婷说话了。
到家时天都快黑了,家里请的曹阿姨正在做饭,过来给王培开门,一见面就笑起来,“今儿可真是巧了,田老师也刚刚到呢。”
王培闻言立刻就不会走路了,难道,这真是命中注定?
她还站在院门口发傻呢,从屋里又钻出来一个人,高个子,白皮肤,漂亮得让人不敢逼视的脸。敖游笑嘻嘻地朝她打招呼,“王培培,你来啦。”
他怎么就这么阴魂不散呢?
三十五
“你怎么会在这里?”王培站在大门口,傻愣愣地瞧着敖游。早上被赶出门的时候,敖游还气急败坏呢,王培总以为他这会儿还在闹别扭,可万万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快就恢复了,还能提早一步地跟到瑶里来。
“傻站着干啥,快进来,外头热。”敖游一副当家主人的样子,笑眯眯地过来帮她提包,又殷勤地道:“曹阿姨做了红烧排骨,可好吃了。一会儿你尝尝,不比你做的差。”
王培都已经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屋里王老爷子和王奶奶都在客厅的沙发上坐着,茶几上还摆着泡好的功夫茶,王奶奶一副意兴盎然的样子,却是不见田知咏的人影。
“培培回来了。”王奶奶笑眯眯地朝她招手,“快过来,快过来,刚刚小游正在说《大闹天宫》,说得比电视里还好呢。”
王老爷子也附和,“可不是,听得我都来了兴致,忍不住想画一副。”
他还会说书?他就会吹牛罢了,他以前还吹牛说跟牛魔王打架呢。也就能骗骗家里闲着没事儿干的单纯的老头老太太。王培腹诽着,但她聪明地没有说什么。瞧王奶奶待他的那亲热样儿,恨不得把他当亲孙子似的,她要真揭穿,一会儿就得成众矢之的了。
老天爷就是不公平,长得漂亮的,就是讨人喜欢。敖游那个浑小子,又傻又混又无耻,他还花心没节操,也就是沾了漂亮脸蛋的光了,要不,能这么快就讨得王奶奶的欢心。
王培一坐下,敖游就不说书了,拉着她问长问短,嘘寒问暖,那殷勤样儿,连王培都觉得不好意思。王奶奶微笑地看着他俩,不说话,但那眼神儿却暧昧得很。王培就忍不住想,这老太太的眼神儿怎么就这么不靠谱呢。
她喝了两口茶,悄悄地四下打量,依旧没瞧见田知咏,心里头仿佛有只爪子在使劲挠。挠了一阵,她就忍不住了问了,“奶奶,刚刚曹阿姨说小叔叔回来了,怎么没见他?”
“你小叔叔去仓库了。”王奶奶回道:“他运了些画回来,放仓库去了。”
“哦,”王培放下茶杯站起身,“那我去瞧瞧。”
她一起身,敖游也坐不住了,脸上沉沉的跟了出来,“我也去。”
一出房门王培就忍不住朝他发飙了,“你怎么又来了,我说你怎么就这么阴魂不散呢。早上你不是还信誓旦旦地说要走么?”
敖游一反常态地没有大声反驳,更没有气得直跳,他只是缓缓地转过脸来安静地看着她,脸色晦暗,目光锐利,眸中似有狂风暴雨,却隐忍而不发。
这种沉默的态度反而让王培心里发毛,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刚刚还嚣张的气势立刻就倒了,声音也低了下来,“那个…你…你生气了?”说话时,王培用手肘试探性地撞了撞他的胳膊,虽然没有明着道歉,但态度却放低了。
“没有。”他小声地回,脸依旧板着,但眼中的阴霾已渐渐散去,只明明白白地留着不高兴的情绪。
王培轻吁了一口气,放松了许多。
他们俩沉默地走进仓库,里头田知咏正在拆包装,有几幅已经拆开的画作摆放在一边,最上面那一副是雨中的街景,隔着画布,依旧能感受到画中氤氲的水汽,迷离的路灯,和水雾中安静的咖啡馆……
但王培的眼睛却不由自主地被咖啡馆窗口的那一抹窈窕的身影吸引住,隔着满是水雾的玻璃,女人的面目已是模糊不清,只能依稀辨认出她乌黑的长发和白底蓝花的长裙。她在画面右下角并不起眼的位置,但王培自己也是画家,她总是在很短的时间里就能找到画家们最投入感情的地方。而这幅画中,田知咏所有的感情,都放在了这个女郎的身上。
即使看不清她的面目,但王培依旧能感受到她的美丽,那沉静温婉的气质透过画布一点点地散出来。
敖游帮着田知咏拆包装,在那边大呼小叫的。王培安安静静地看着面前的画,一会儿,又挪到另一幅。每一幅画都有不同的主题和风景,有喧闹的港口,有浩瀚的海,有静谧美丽的异国小镇,但每一幅作品上,都永远有那个女人。
王培默默地把画收拾好,面上依旧是笑嘻嘻的样子,心却一点点地往下沉。那个女人,她一定生得非常美,有乌黑油亮的长发,还有安静又温和的姿态,
她也过去帮忙,可站在一旁却傻愣愣地找不到事儿做。敖游叫她的名字,她也半天才反应过来。田知咏抬头看她,眉头微蹙,担心的样子。但他没说,王培就朝他傻笑,然后,一转身就出了仓库。
她的爱情,她等了十年的爱情,还没有开始,难道就要结束?
晚上吃饭的时候,王老爷子把珍藏多年的五粮液搬了出来,王培笑呵呵地帮着给大伙儿斟酒,她自己也倒了一大杯,一口一口地抿。
“还挺好喝的。”王培说,眉眼弯弯地朝敖游笑。
敖游低下头凑到她耳边,声音很低,咬牙切齿地恨恨道:“王培培,你要是不高兴就哭,现在这样笑,真是难看死了。你还咧嘴!”
王培很生气,她抬脚就给他了他一下,桌子底下,谁也看不出来。她气鼓鼓地瞪他,这个混蛋小子,他一个混迹花丛的小流氓,怎么能理解她的痛苦。
她一难过,就把一整杯酒全给喝完了,居然一点事儿都没有。还待再倒,被王老爷子给骂了,“你个小丫头片子知道喝什么酒,喝那么快,全浪费了。”说完连瓶子都抢走了。
王培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她…她今天…都失恋了…不过喝点酒…还不让……
田知咏见她眼睛都红了,赶紧出来打圆场,笑着道:“师父一向小气,咱不理他,明儿小叔叔带你出去喝,爱喝多少喝多少。”
王培抹了把脸,小声地应,“你…说的…可不能反悔……”
可当天晚上她还是喝高了。晚上躺下后,敖游在外头敲她的门,大声地喊:“王培培,你出来,咱们喝酒去——”
敖游扛了一箱子啤酒。他力气大,一手扛着酒,一手还拉着王培,轻轻巧巧的,半点吃力的样子都没有。“咱们去卧龙潭喝,那里清净又凉快。”
王培想也没想就跟着去了。她失恋了,心里难受,晚上吃饭还被王老爷子抢了酒,这会儿正憋屈呢,就算敖游不来,她也想出去走走。不过这么说起来,其实敖游也算是个挺体贴的人,对不。
他们手拉手地到了卧龙潭,敖游把啤酒往地上一放,又变戏法似的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包东西来,打开了,里头有花生米和酸萝卜,真是特别好的下酒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