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宫三年,宠爱虽比不上眼前的贵妃,可在后宫妃嫔中也算是数得着的了,这样的局面,比她之前预想的要好了不知多少倍。只是她一心期盼的孩儿,却是迟迟没有消息,如今又面临着赫舍里芫芪的挑战,真等这个丫头进了宫,赫舍里氏一族必将弃她如敝履,到时候儿就真没她什么戏唱了。
明月心中暗暗摇头,若是这样,那孝庄也的确是做得过了些。她抬举这些秀女,也不过是打着打压自己,同时防止后宫出现一人独大的局面罢了。如此一来,别说立后,就是哪个妃嫔想要出类拔萃些都是难事。只怕为了遏制自己这个贵妃,还会再抬举一两个高位妃子上来吧,前世里的小钮祜禄氏和小佟氏,不都是一进宫就封的贵妃吗?
如今这几位都在今年选秀,这还有得争呢!真让孝庄如意?她的心中一突,那后宫可就更热闹了。
两人相顾无言,默默地想着自己的心事,僖嫔宫里的掌事宫女翠儿急匆匆地从外头跑了进来,“娘娘快回去看看吧,慈宁宫派人来把小阿哥的东西都搬走了,说是以后小阿哥就在慈宁宫陪伴老祖宗,不再回咱们宫里了。”
僖嫔一惊,猛地站了起来:“你说什么?这消息,当真?”
翠儿肯定地点点头,僖嫔浑身瘫软地跌坐在椅子上,她就知道,她就知道太皇太后的手段没这么简单。别人不知道,她心里却明白,自己的得宠,有一半的功劳都在保成身上,就为着皇上赞许她将保成照顾得好,这些年有什么好处总想着她,如今太皇太后将孩子抱走,原本就不是她亲生的孩子,日后跟她也就没什么关系了,她的好日子,是真的到头了。
明月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转头看着翠儿:“好好儿的,太皇太后怎么突然想起把二阿哥抱走的?”
小翠儿啐了一口,面色难看地道:“奴婢打听了,说是先皇后的好妹子,在慈宁宫里说什么想念她姐姐的骨血,又说什么二阿哥本就是中宫嫡出,没道理由一个,一个……”
“够了,不必再说了。”明月果断地打断了她的回话。
保成是中宫嫡出,没道理由一个小小的嫔位抚养?她怎么不想想,保成能平平安安长这么大,都是谁的功劳?保成原本就是早产,一向体弱多病,每次他生病的时候,是谁日夜不眠不休地在床前守着?
是她地底下的姐姐吗?是她这个还没进宫的小丫头吗?还是那个坐在慈宁宫里,每日闲来无事只想着怎么打压后宫妃嫔,好给蒙古贵女铺路的太皇太后?
如今自己要进宫了,就过河拆桥,将僖嫔一脚踢开,她怎么不想想,当初僖嫔进宫的时候,她们家是怎么空口白牙给人家许下的诺言,那时候儿求着人家帮她们照顾孩子的时候,怎么不说她身份不够,不配抚养小阿哥?
僖嫔死死咬着自己的嘴唇,半晌没有言语,紧咬的牙关处,一丝血色渗了出来,让人看得揪心。
明月起身递给她一块帕子,“想哭就哭出来吧,哭完了,我再跟你分析眼下的形势,我想,事情还没你想的那么糟,至少,不会让赫舍里芫芪那么如意。”
僖嫔霍然抬眼看着她,却没接她递过来的帕子,更没一滴眼泪流下来,“姐姐说什么?都到这个地步了,还不够糟吗?一切的一切,不已经称了赫舍里芫芪的心,如了她们一家子的意了吗?可笑我空忙一场,到头来,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裳。”
明月听着她沙哑的声音,心中一酸,示意小翠儿上前帮她擦擦嘴角的伤痕,“你别急,听我说,赫舍里芫芪这么明显的过河拆桥,咱们看得出来,皇上自然也看得出来,她心里打的什么小算盘,咱们都清楚,如今她还没进宫,就盘算着怎么争宠,就算太皇太后眼下想抬举她,可日后就能容她这么放肆吗?”
“哪里还用日后,就如今也就够受的了。”僖嫔幽幽地道。保成虽不是她亲生,可亲手养这么大,心里怎能没有感情,如今就这么被人抱走,她是真的舍不得啊。
“赫舍里芫芪这么做的动机原本就不纯,皇上眼里容不得这么心大的秀女,更何况她在宫中毫无根基的时候自然会对保成好,可要是哪一天她真的得偿所愿,身居高位,有了自己的孩子,她还会对保成好吗?”明月看了僖嫔一眼,眼底满是复杂的情绪,“我说一句不怕妹妹恼的话,妹妹的出身到底低些,就算他日有了自己的孩子,你的孩子也注定越不过保成的次序去,可要是赫舍里芫芪有了自己的孩子,她凭什么还要一心一意的扶持保成?”
“你是说她会对保成不利?”僖嫔霍地站了起来,“不行,我要去告诉皇上,是啊,她赫舍里芫芪出身不低,唯一比先皇后差的,也只有年纪了,待她有了自己的孩子,又怎么会甘心让自己的儿子生活在保成的阴影里?赫舍里氏一族到底是要支持她的孩子,还是支持保成?为了她自己的儿子,难保她不会对保成做出什么事来,不行,我要去告诉皇上!”
僖嫔猛地挣脱一旁扶着她的小翠儿,一阵风似的刮了出去,明月大急,高声唤着殿外伺候的奴才:“还不赶紧拦住她!”
☆、第182章 不着调的圣旨
被孝庄的行为激怒的不止一个僖嫔,康熙在乾清宫里,当着一众奴才的面,把御案上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个干净,末了一脸铁青地指着梁久功:“你去传朕的话,今晚朕要去咸福宫用晚膳,很久没见保成了,朕要考校他的功课!”
功课,什么功课?保成才三岁,就这还是虚岁,周岁连两岁都不到,这么小的孩子能考校个什么?
梁久功暗暗叫苦,只得小心斟酌着词句,不敢再惹怒了这条暴龙:“回皇上的话,今儿恐怕是不行,僖嫔娘娘因着盘查历年旧账不力,太皇太后命她将所有的账本儿都带到慈宁宫去,当着她的面清算,一日查不清楚,就不许离开慈宁宫。”
康熙满脸不可置信地瞪着他,内务府的账目不清白,这也不是从他这里开始的,真要查,翻翻□□太宗时候儿的账,有问题的只怕更多,偏太皇太后揪着他即位后的账不放。
当年鳌拜当权的时候儿,内务府背地里拿着宫里的东西讨好这个权臣,这也不是什么新闻了,就是孝诚皇后活着的时候,那账目也多有不清不楚的地方儿,如今太皇太后要挑僖嫔的茬儿,他当日不过替僖嫔说了一句话,太皇太后就借题发挥,说什么都是赫舍里家的女儿,既然孝诚皇后不在了,就由僖嫔负责将历年来的账目归置清楚吧。
皇祖母一句话,这十来年的旧账就都压到僖嫔头上了,让她对自己还没进宫的时候发生的事情负责,想想就让人觉得滑稽。
如今更是变本加厉,连人都扣在慈宁宫了,她怎么不说赫舍里芫芪才是赫舍里氏的正牌女儿,要替孝诚皇后负责,哪里轮得到僖嫔一个小小的嫔位,再怎么说也得赫舍里芫芪才够分量啊!
“朕要你去给僖嫔和保成传旨,朕不管她们母子如今在什么地方,若是这点儿差事都办不好,你就提着脑袋来见朕吧!”他脸色铁青地盯着梁久功,一字一字从牙缝里挤出来。
梁久功吓得两眼发黑,皇上的意思,是让他去慈宁宫传旨?这不是明摆着跟太皇太后示威,跟她老人家唱反调吗?到时候儿太皇太后是不能拿皇上怎么样,可要收拾他一个太监,却比碾死一只蚂蚁还容易呀!
可看看康熙的表情,他也没有讨价还价的勇气,得,皇上既然想拿这件事跟太皇太后打擂台,那他一个小虾米哪里拦得住?去传旨,若太皇太后真刁难他,背后好歹还有一个皇上撑着,他要跟太皇太后打擂台,就绝对不会看着自己这个替他办事儿的遭殃,可要不去传旨,那可就是抗旨不遵的大罪,到时候太皇太后可绝对不会替他说半句好话。
他认命地在地上磕了个头:“奴才去了,皇上好生保重,万不可为这个气坏了身子。”
说得倒像生离死别,交代遗言似的,哪怕康熙在气头儿上,都被他给气笑了。他抬脚踢在他身上,“少说这些没用的,有朕在呢,放心,你死不了。”
梁久功擦了把冷汗,心想我就等你这句话呢,又谢了个恩,这才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地去了。
当晚,慈宁宫的瓷器也毫不意外地碎了个干净,僖嫔倒是如愿以偿的抱着保成跟康熙一起吃了顿饭,只是康熙前脚儿刚走,慈宁宫的奴才后脚儿就来请她了,“太皇太后说了,她刚发现了一处儿大宗的纰漏,不赶紧把这笔账查明白了,她老人家睡不着觉啊,只得有劳娘娘再跑一趟了。”
僖嫔能说什么?她敢说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一年到头儿也睡不了几个安稳觉吗?人但凡有了私心贪念,那是怎样都睡不安稳的,整日小心翼翼地防备着这个,算计着那个,她睡得着才怪!
只是想归想,她还是只能老老实实地跟着慈宁宫的奴才往外走,正想着给自己的亲信宫女使个眼色,让她照料好保成呢,却不料抬眼一瞥间,竟赫然发现慈宁宫的一个老嬷嬷正抱着保成,也跟着她们往外走呢。
“这么晚了,夜里风凉,小心二阿哥再受了风,还是明日再送他过去吧。”她强自按捺下心中的怒气,忍气吞声地跟那个奴才商量道。
她不敢说什么把孩子留下来的话,只能寄希望于让他再在咸福宫里待一晚,别因着大人之间的博弈,受了风再生病受罪。虽然她心里清楚,就算保成真在咸福宫待这一晚,也终究是改变不了任何问题,而她,也注定是进了慈宁宫的门,今晚就绝对不会有机会回来看看孩子,可她还是舍不得他受罪。
只是慈宁宫来的人却一点儿情面都不讲,“娘娘放心,咱们给二阿哥穿的严实着呢,哪里就会受风了,老祖宗还在慈宁宫里盼着娘娘呢,娘娘就快些去吧。”
她长叹一声,“那就让本宫抱他去吧。”那个老嬷嬷抱着孩子极粗心,保成身上的斗篷都被风吹得飘了起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