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敏道:“你可得看仔细了,真的完全一模一样么?”
因为婉婷是西方人,也许在她的眼里,东方的刺绣都是一样的,就像对西方人来说,东方人的脸都差不多一样。
结果婉婷道:“真的一模一样呀,连线的颜色都一样呢,都是浅绿色的,旁边的花草和云都是金色的。”
用绿色的线来绣凤凰,而把花草等配饰反绣成金色是很少见的,所以齐敏这时几乎能肯定琉璃十有八九就是真正的齐敏了,哪怕是婉婷不能识别绣法和绣技,也不太可能有这样巧的事。
齐敏还怕不准确,又问了婉婷好久,虽然那些绣法婉婷说不上来,但是以她出身贵族的眼光来看,应该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偏差才对。
关键是婉婷所说的是“全部一模一样”,而并不仅是同样的花样。
齐敏心想如果琉璃真的是齐宝的妹妹,那自己就肯定不是了,这样的话,那个什么樊御史的指控也就不成立了。但是该怎么证明这件事呢?光凭这个襁褓,齐家人自己当然能够相信的,但是却无法成为呈堂证供呀。
因为人家可以说这是齐宝和齐敏还有文氏编出来的谎话,而琉璃作为一个丫环,得到一个向上成为主人小姐的机会,自然也会帮着一起圆谎。
所以要驱倒那个樊御史,就必需还要铁证——那么说来,买下琉璃的她的养父母,那就是关键了,一定要让他们招出当年卖给他们琉璃的人是谁。然后通过这个人,就能知道琉璃的身世真相!
琉璃呆呆地站在边上想着心事,婉婷不知是怎么回事,又不敢问,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手上的活儿,便只能陪着齐敏一起站着。
另一边的两个小丫环翠玉与绿茗,也就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也都陪着一起停下了手上的活儿,呆呆地看着这边。
过了很久,等到齐敏想通了,抬起头来才发觉三个丫环都盯着自己看,才省觉自己失态了,便让她们继续,然后差门口的一个粗使丫环小婧去找齐宝过来。
小婧去了片刻后回来,说是前厅里来了不少当朝的大人们,齐宝正在待客。依齐敏的性子,这时候真想去让小婧直接把齐宝抓回来,但终于还是忍下了一口气,让小婧去前面等着,等齐宝一会完客,就马上把他带回来。
小婧应了一声往前去了,却留齐敏一人坐在这里想着心事。
婉婷倒是上前问道:“姐姐,行李还要继续收拾么?”
齐敏这才反应了过来,忙道:“除了这件襁褓,别的都归置好了吧。”
翠玉和绿茗听了,这才又开始动起手来。倒是婉婷,被齐敏拉在了身边,又再度问她琉璃襁褓的细节。“
婉婷虽然不明白齐敏为什么这么紧张这件事,但也知道这事似乎很要紧,所以也没有因为齐敏反复不停地问而感到厌烦,也一遍遍地不厌其烦地向齐敏说着琉璃的襁褓的情况。
正说着,齐敏忽地听到外面传来齐宝和小婧说话的声音,忙站起身来向外跑去——这样的大事,让齐敏也失去了冷静!
齐宝见齐敏拉着自己就走,又是吃惊又是纳闷,等到了里面,见到桌上的小襁褓,以及站在一边的婉婷,就更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等到婉婷按照齐敏所交待的把刚才的话再说了一遍后,齐宝才明白了事情的大概。
这当然是个天大的好消息,不但有可能亲人团聚,还有可能把那樊御史的参劾给化解掉,更有可能让文氏的病情和心情一起好转。
但是现在齐宝没有办法回去,只能派几个亲兵和齐升一起,护送齐敏回盱眙去办这件事。所以齐宝和齐敏又找到了齐福和齐升,把这事给说了一下。
齐福道:“这可是个大事,得要快办才行。三叔在盱眙,这事有他照应着,一定没有事的。这里我们弟兄两个也不会有事的,升弟你快护送敏儿回去,即刻启程,片刻也耽误不得。”
齐敏看着齐宝,心中倒有些不舍——怎么天天见面的,却仍像见不够似的,一听要分别,居然如此难舍。是因为分别得太久,这些许日子的相聚,仍不能冲淡那蚀骨的思念么?还是因为没有圆房,所以心中有些淡甘和不舍?
想到这里,齐敏自己倒红了脸,再向齐宝看去,只见他双眉微皱地看向自己,似乎也有些不舍。
于是齐敏便笑道:“不要紧的,你挑几个得力的亲随跟着,又有升弟照顾我,路上不会有事的。”
齐宝道:“也好,便是如此吧,不过具休要怎么做,我们还得合计一下。”
于是四个人凑在一起,又商量了半天,齐宝一边又吩咐早做晚饭,然后早早地吃了,趁着太阳还没有落山,齐宝招来了十几个心腹亲兵,让一个名叫曲丰的小旗带着,保护齐敏和齐升回盱眙。
齐敏心中焦急,恨不得立时肋生双翅飞到盱眙去,虽然对齐宝有些不舍,但却也想早一点到盱眙,把这件事解决了,才好真正与齐宝长相厮守。
于是当夜齐升命停了马车,让齐敏在车中休息时,齐敏却下令连夜赶车。因为曲丰等人均知齐敏其实是齐宝的未婚妻,齐升虽说是齐宝的亲弟弟,但是他们也不好完全无视齐敏的要求。
所以一时争执不下,齐敏最后对齐升道:“熬一夜又能如何了?你不知娘的身子么?这个你真正的姐姐,才是她这一辈子心里最为挂念的。她平日里从不提起,心中在想什么,难道你真的不知么?哪怕能早一天让娘知道这个好消息,也是好的。娘的身子便是多拖一天,痊愈的希望便少一分。让她早一点知道好消息,身子也能快一点好起来。你我都是年轻人,少睡一晚又算得什么?等明日到了别的客栈或驿站里,再行休息吧。”
齐升被齐敏一番话说得哑口无言,也只得听从了齐敏的话,与她一起连夜赶路了。
一行人从南京到盱眙,日夜兼程,风尘仆仆地赶回了盱眙。回到了盱眙城,却先不去见文氏,而是赶回了家里,去找琉璃。
琉璃这时正在家中午睡,听到前面来人说齐敏和齐升回来了,心中略是一惊,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了,心中也是直犯嘀咕——难道是不放心我,回来查看我是不是称职?可是才这么几天啊。
匆忙地穿好衣服,从自己的小屋里出来——主人的屋子也是不敢去住的——赶到前院去,结果却在半路上与急匆匆往里赶的撞个满怀。
齐敏不待琉璃见礼,一把抓住她道:“你的行李呢?哦不,你从家里带来的衣物呢?快拿来我看。”
琉璃不知是怎么回事,忙跪下道:“奴婢并没有拿府里的东西,姐姐千万要相信我!”
齐敏这才知道自己措辞有误,赶紧把她拉了起来,道:“你也千万不要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看一看,你行李里的那一件襁褓。”
琉璃一愣:“襁褓?”
齐敏道:“对,我听婉婷说,她帮你整理行李的时候,曾经看到过一套绣着绿凤凰的小襁褓,那是你的么?”
琉璃睁大眼睛,点了点头道:“是呀,是我的,是我娘亲手缝制的,姐姐就是为了要看它?”
言外之意是,为了看一眼这个东西,你大老远的从南京跑回盱眙来?
齐敏忙道:“对,我就是要看它,你快带我去。”
琉璃心中疑惑,但也不好问,只好领着齐敏等人一起回自己的房里去。
齐敏走得急,一行人匆匆赶到琉璃的房里,琉璃心里也是慌里慌张的,进门里还被门槛绊了一跤,倒让走在她身边的齐敏赶紧伸手去扶她。
琉璃见齐敏神色间对自己还是很着紧很关心的,不像是来抓自己什么错漏的,这才心里稍定,走过去打开自己的箱笼,把最底下的一件小襁褓给翻了出来,拿过来递给齐敏道:“就是这件,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么?”
琉璃见这小襁褓,果然与文氏给自己看的那一个几乎一模一样,便忙让跟着来的婉婷把自己的那个拿出来,两下一比较,越发肯定是同一个人的手笔了——齐敏算是行家了,这样的绣法绣技,其实一看就知道是出自文氏之手。
齐敏还不放心,让婉婷拿了剪刀来,把这两个小襁褓都给拆了,把两张小被面子拼在一起——果然是同一张被面子剪成的两块。
齐敏对琉璃道:“你说你这襁褓是你娘绣给你的?”
琉璃这时也查觉到有什么不对头了,便点了一下头道:“是的,可是姐姐的这一块是从哪里来的,里子和面子都跟我的一样呢。”
齐敏叹了口气:“琉璃,这其中定然有不对的地方——你的这个襁褓,与我手中的这个,都是出自夫人之手。”
琉璃睁大了眼睛:“这怎么可能?难道是我娘从哪里买来的?”
齐敏道:“我家以前虽然穷些,但是我娘在那时已经因为冻伤了手指而不为他人缝制绣品了。”
说着一抖这两张被面子,道:“这是我娘为自己的女儿缝制的。”
琉璃还没有反应过来:“那怎么会到了我娘的手里了呢?”
齐敏对她道:“你难道不知,我是为的什么才能到齐家来的?”
琉璃想了半天,脸一下子变得煞白,然后又一下子变得红了起来:“姐姐,你是说,你是说……”
齐敏道:“现在什么还都不知道,唯一知道的,就是你的父母与我娘丢失的孩子有关。”
齐敏又指了一下那两张被面子,道:“现在已经有了物证,我娘暂时还不用惊动她,让二少爷拿了这两张被面以及那襁褓,去你爹娘家里求证。你也不用害怕,不管你爹娘到底是怎么回事,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不会太过为难他们便是。”
齐敏在来的路上也又和齐升商量过了,说琉璃就是真正的齐敏,也未必就是真的——虽然琉璃与真正的齐敏年纪相仿,但是也有可能是琉璃的父母从别处弄到了这个襁褓罢了,还是先不要把琉璃当成文氏的亲生女儿的好,不然搞出乌龙来可就不好收场了。
于是齐升与曲丰拿了这两张被面,又带了五六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