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敏儿见苏睿雄心壮志渐渐消褪,心想这样也好,别一直考不上,心理扭曲了才是!
很多贪官酷吏,就是因为科考时太苦,以致于心理扭曲,鱼肉乡民了。
三人说着话,孙飞也来了——他是孙老人的儿子,孙老人晚年得子,极为疼爱他,哪里去都带在身边。
孙飞见三人在一起说话,便也走过来道:“你们已经在一处了,我可才来呢。”
齐宝儿把桌上的几颗糖推到他那边去,又让小菁倒了玫瑰露的茶来给他喝——虽然在白河村里打过架,也不过是孩子们之间的顽闹,记不得仇了。
孙飞从在齐敏儿身边,看了一眼齐敏儿,道:“多时不见,敏儿倒是漂亮了许多。”
苏睿道:“敏儿本来就漂亮,你平日里只顾和宝儿打架,哪里注意别的了。”
孙飞撇了撇嘴:“我可不像你,成天就想着敏儿。”
齐敏儿和苏睿听了,脸上都红了起来,齐宝儿却对他道:“怎么今儿就你来了?张标和刘润呢?”
孙飞道:“他们在家里,不肯来。”
齐宝儿笑道:“你却肯来。”
孙飞也笑道:“多日不见你,也怪想的,便来看看你。”
齐宝儿笑道:“莫不是身上痒了,想来挨揍?”
孙飞笑骂了一句,齐宝儿却道:“昨儿我那房里还找到了一样好东西,今儿我们正好有四个人,便拿来玩玩。”
说着对身边的小菁道:“去我房里,把昨儿我留下的马吊牌拿来。”
齐敏儿听了一怔,心想被你小子找到一副马吊,那还不玩物丧志了?但现在有客在,也就不多说,心想着自己也没见识过早期的马吊牌,便也没说什么。
据野史杂记,马吊牌就是麻将的前身,只是用纸牌玩,最早在元末明初时出现,在明中叶时定形,明末风行。现在应该算是明前期,这种马吊应该是不成熟的吧,齐敏儿考古的雅致又来了。
不多时,小菁拿了一个小盒过来,打开后里面是一叠子纸牌,每张皆有二指多宽,一指长,倒出来后,每张上面皆画有人物,齐敏儿拿起一张来看时,只见画着一个赤膊的汉子,一身短打,手里提着一柄钢叉,旁边写着红色的“九十万贯”四个字,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天败星活阎罗阮小七”。
齐宝儿道:“我昨儿把白石叫进来,问了半天,才明白该怎么玩。”
白石是一个只有十八岁的仆人,算是齐家的仆人里年轻的,齐宝儿也算是与他能说上些话,所以才把他找去相询。
齐宝儿便向三人说了规矩,却与现代的扑克与麻将各有相似,也各有不同,齐敏儿便顺着齐宝儿的意,与三人一起玩了一下。
这游戏四人都没有玩过,谁都没有经验,玩起来也是漏洞和笑话百出,但是不多时苏睿和齐敏儿两个便渐渐掌握了玩法,前者是天生聪明,后者是因为前世里玩过扑克和麻将,所以领悟起来也快一些。
齐宝儿又玩了几把,眼见得输多胜少,便赌气不玩了。齐敏儿见了,便笑道:“这样玩法确实麻烦了些,不如我们玩点简单点的。”
说着便教了他们一些梭哈的玩法,也就是五张牌比大小,这样简单的玩法,这才让齐宝儿和孙飞又起了兴趣。
不过刚玩了没多久,齐福就来了。
齐福来得晚,又因为是新科的秀才,故此在前面也与众人周旋了一会儿,这才进来找齐敏儿她们。见到四人在玩马吊牌,自然说了几句不要玩物丧志之类的话,齐宝儿听了便一下子又泄了气,让小菁把马吊收了,然后便问齐福这几天在乡下的事。
齐福笑道:“还能有甚么事,不过吃酒摆宴罢了,今日到二叔这里,再吃这一顿,也总算好休息一下了。”
齐敏儿道:“大哥你却嫌吃得多了,却不知有多少人想着吃却吃不上呢。”
齐福道:“却是我被这福折了。”
齐宝儿笑道:“大哥你名字里便有福,可知你便是个有福的。”
苏睿在一旁笑齐宝儿:“你这不是在说你自己是个宝么?”
孙飞也打趣道:“是个活宝吧?”
几个孩子顽笑了一回,这时文氏又差人来请他们去吃饭,于是便也就跟着一起去了。
路上齐敏儿又趁着齐福牵着自己走路时,详问了几句——原来高氏接着自己儿子后,见他果然中了秀才,那真恨不得宣扬天下人尽知,大排宴筵了三天,花了不少银子,总算是趁了高氏的心,全村的人都请了一遍。
倒是齐长春,低调的很,若不是这次去白河村请他们,也就只有苏重德和齐永春两家知道他高中了举人。
如今村里这么多人一起来,左邻右舍的人也都看了过来,均觉得齐长春中举后并没有忘记村里的乡亲,也都对他交口称赞,再加上送礼的和来投身的,场面比之昨日更大。
昨日是请城里的乡绅等人吃饭,文氏在后堂并没有前来相陪,今日都是村里的老人来,再加上齐永春夫妇也在,文氏自然也上了座——不但如此,连齐宝儿和齐敏儿两个孩子也一起来了。
齐宝儿和齐敏儿一个坐在父亲身边一个坐在母亲身边,众人敬酒时,也都夸齐宝儿聪明夸齐敏儿漂亮。苏重德与三个老人也各自都再次轮流向齐长春敬酒,祝他来年高中进士。
齐长春自然是自谦不已,说自己哪有这个福份,众人都奉承他起来,齐长春也只是笑而不应。
待得众人酒足饭饱之后,齐永春帮着弟弟一起送了众人出去,然后跟着齐长春一起去了内堂——齐长春也把他带去了那亭子上说话,高氏跟着文氏一起,领着齐福和魏灵梓去了那竹林后的客房里。
齐敏儿和齐宝儿也跟着母亲去了客房——这客房有着好几间,齐长春拣了一间最大的(其实比齐敏儿的还要小些)给齐福,里面有两个屋子,里面是齐福睡着,魏灵梓睡在外间。
如今齐福中了秀才,他要到县学里上学,高氏和齐永春也都不拦着。
高氏见这里住得也算是宽敞,又没有别的什么人来打扰,门口又是有竹有水,风景也比自家的好,一边说些羡慕的话来,一边又对齐福道:“你可要好好跟着你二叔念书,将来考个进士,也好让你娘老子一起享享福!”
齐福笑道:“怎么敢跟二叔相比。”
高氏道:“他是人,你也是人,怎么不行!”
文氏见高氏还是这样一副嘴脸,并不以齐长春高中了就对自己礼敬三分,心中也不免有点佩服,便对齐福道:“你娘说的原也不错,你好好念书,高中也不是没有可能。”
齐福笑道:“那有这样的好运,只念了这些时候的书,能中秀才,已是侥天之幸了。”
文氏当年一直记恨高氏,不过是因为高氏多得了些家产,如今自家男人高中举人,这些钱财也就不怎么放在眼里,心思宽了,也就渐渐放下了对高氏的记恨——分家分家,长子占绝大部分的份额也是有的,只是当年齐老爹临终时让齐永春照顾好两个弟弟,所以文氏才对自己分得过少而耿耿于怀。
现在想来,高氏虽然刻薄些,但也没有把事做绝,总还给他男人齐永春留了几分面子,而且现在自己身份要高于她了,又何必又与她一般计较,自堕了身份。
于是便道:“你娘就你这么一个儿子,对你期望高些,你也应该体谅她才是。”
高氏也道:“是啊,你娘我这么辛苦把你养大,你自该报答我才是,怎么能这样没有志气!”
说着又对文氏道:“妹妹,却是还有一件事,咱盱眙县南和西边这的几个村子的粮长,年纪也大了,走不得远路,咱村的里长和老人有意推荐你大哥做这粮长,你看如何?”
明代的粮长,就是负责把收的粮税给送到京城去的人。因为作为老百姓,大多数人不愿意与官府打交道,若是让官府的人负责收粮税,只怕老百姓心里惧怕,也增加了官员贪污的可能。
而且老百姓因为不愿与官府打交道,就会有很多地痞无赖,趁机替官府到乡下去收粮,然后解往京城,从中获取酬劳,或者拖延押运的时间,沿途作些低买高卖的事情中饱私馕,甚至发放高利贷什么的——这些人叫做“纳揽户”,这种行为叫作“纳揽”。
因为这些人本是无赖,官府抓了他们也得不到什么好处,所以就从民间找德高望重的人来做“粮长”,负责粮食的征收和解运的工作,取缔了“纳揽”。
一个粮长,管理有几千户百姓,多的达到上万户,权力很大,但是责任也很大。如果收不齐粮,或者路上有损耗,就要受到责罚——当然,表现好的话,也有可能被授予正式官职,只是这只有在明初官职有很多空缺的时候才有,如今已经没了。
明初都是指派大户作粮长,但是大户往往不愿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渐渐地这个职务都转到了穷人的身上——要知道古代交通条件落后,远距离运输粮米,途中要交纳各种路税,还要支付搬运费用,如果被人偷盗,或日久蚕食、因雨湿烂、遇水漂流等等情况,都要粮长自己出钱填补亏空,所以这是个表面风光,其实难受的工作。
到了现在,在离京师近的地方,粮长这个职位却又渐渐地热了起来。
五十五章 进京赶考
这是因为一则离京师近,二则由于科举的实行,有功名的人渐渐多了,虽然粮长因此不能补缺,但是有很多却是举人进士或官员的亲戚来做粮长,仗着和官府的关系,名正言顺地从中获取好处。
现在齐永春的弟弟是举人,儿子是秀才,高氏自然动了粮长这个职位的心思。
要知道中国幅员辽阔,各个地方的物价极不相同,就粮价来说,南方的粮食产量要比北方高,粮价也就便宜,西北的就要比北方的贵。齐永春做了粮长,不但可以想办法正式的作粮食买卖,而且还能依靠弟弟齐长春与官府的关系,拖延交粮的日子,从中获取好处——更有可能拖着不交,希望朝廷赦免拖欠税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