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听到的消息,可比冷宫的消息来的更沉重。
“太后病危!”
如兰溜进太后寝宫的时候,大殿里已经跪满了人,如兰踮着脚偷偷走到傅妍君身后跪下,所幸无人发现。
多数人都在小声抽泣,傅妍君也无声的湿/了眼眶,小皇子被抱在傅妍君怀里,张着嘴吐泡泡,并不能理解母妃为什么不高兴。
“哭什么哭!”虞皇后的声音突然响起,如兰抬眼一瞧,顾容祯并着虞皇后刚从内间出来。
一些胆小的妃嫔被这一吼吓得都收住了眼泪,怯生生盯着阴沉着脸的顾容祯。
顾容祯在想太医的话,太后的病情不容乐观,恐怕拖不了多久,但是现在大俞正和西贡开战,朝堂本就不稳,如果太后病危的消息一传开恐怕士气会低落。
“傅贵妃,”虞皇后的声音清冷,言简意赅,“太后传召。”
如兰扶着傅妍君起身,走到虞皇后身边却被拦下,“小皇子就不要抱进去了,”傅妍君把小皇子给了如兰,自己一个人进了里间。
没多大一会儿,傅妍君捂着嘴出来,抱起小皇子却示意如兰进去。
“娘娘……”如兰以为自己听错了,周围的人也以为傅妍君找错了人,可傅妍君低着头,一只手轻推了一把如兰进了里间。
里间没有其他人,傅太后靠在三个软枕上,但身体仍然是垮下来的,两颊也凹了进去,染着灰白之色,看着如兰进来了,傅太后微抬起手朝自己身边招了招。
“好孩子,坐这儿……”
如兰听话的坐下,立刻被傅太后握住了手,看着傅太后莫名慈爱的目光,如兰就浑身警惕。
“你是叫……”
“奴婢纪如兰。”
“对对对,庭修和哀家说过……”
如兰心头一凛,傅庭修和太后说了什么?为什么会提到自己?
“哀家看你也是个好姑娘……可惜哀家看不到你和庭修……”
什么?如兰眼睛猛地瞪大,差点就从凳子上弹起来,而傅太后却摸着如兰的手不放,越看越喜欢,心里还嘀咕这小姑娘身份低了点,怎么弄让小姑娘有个好身份呢。
“太后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奴婢和世子并——”
“如兰!”
身后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如兰的辩解,声音很熟悉,如兰头皮发麻,不敢回头。
“庭修来啦……”傅太后没看出端倪,脸色倒是好了几分,叫着傅庭修的名字也把人招到床前来。
“上次你托哀家帮忙,哀家差点就没帮上,这回哀家可不允许出差错,”大约是说太多,傅太后哑着嗓子,声音越发低了,“好好待人家姑娘……不许欺负人家……”
傅庭修一一应下,如兰听着耳朵都有点红了,这感觉太羞涩了啊!
“咳咳咳!”傅太后一阵急咳,苍白的脸上顿时染上一丝红晕,如兰条件反射揽住太后的肩膀,轻拍后背给太后顺气。
“快叫太医!”眼见太后咳嗽不止,如兰焦急的催促傅庭修。
傅庭修楞了一下,匆匆两步出了里间,很快太医鱼贯而入,代替了如兰查看傅太后的病情。
两个人被推出了里间,一下就暴露在外头候着的众人眼里,如兰低着头故作镇定回到傅妍君身后立着,傅庭修也朝顾容祯拱手行礼,然后立在了顾容祯身后。
太医的诊断无非还是那么几句,大限将至,无能为力。
虞皇后厉声警告其他妃嫔,这也是顾容祯心中所想,“太后病情不得外传,谁要是敢作乱,就直接去冷宫领板子!”
所有人俱是一凛,连连答应下来,陆陆续续回各自寝宫了。
☆、夺子(上)
安静的正阳宫里,宫女悯枝如往常一样,在铜胎香炉里点了梅香,清冽悠长的香味散开来,更显得正阳宫里幽暗了。
“娘娘还是睡一会儿吧,您都念了一夜了。”
跪坐在小佛像面前的虞皇后听到悯枝的话,停下了念念有词的嘴唇,缓缓睁开眼,盯着佛像看了半晌,才伸出手来搭在悯枝胳膊上借力站了起来。
“为太后,念多久都是应该的,”虞皇后挨着梨花木的方桌坐下,抿了一口刚烫好的茶,暖了暖胸口。
悯枝瞧了瞧外头,天边泛起了白光,五更天了,虞皇后一夜未睡,眼下青了不少,悯枝整理着梳妆台,商量道,“奴婢给娘娘多擦些轻粉吧。”
“也好。”
一国之后,不管如何也不能失了体态。
强打着精神,梳洗完毕上完妆,虞皇后赶紧朝太后宫中赶,侍疾这事儿虽说是后宫妃嫔轮着来,可作为皇后,自然要承担更多。
刚踏进太后寝宫,就看见快临盆的宣嫔站在门口和贤妃说着话儿,虞皇后一皱眉,上前就让宣嫔赶紧回自己宫里待着,语气虽有些严厉,但声音却不由得放轻。
“好好生下皇子,也是为太后祈福了。”
宣嫔听到这话低头不语,颇有些不情愿的和贤妃说了两句无关痛痒的场面话,然后就谨遵虞皇后口谕,回明粹宫躲着了。
如兰跟着傅妍君晚了半个时辰才到,小皇子留在了华阳宫继续睡着,傅妍君则是立马上手服侍太后翻身顺气。
如兰在一边搭把手,偶尔递个铜盆软枕什么的,手上干着活儿,脑子里却在想前一天傅庭修偷偷找自己说的事。
原来公布和亲人选的那场宫宴,太后是为了傅庭修才假装不舒服,虽然没有成功。
如兰扯了扯嘴角,最没想到的是傅庭修居然和太后说自己就是他的心上人,这样的误解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告诉太后。
还有一点如兰很在意,傅庭修说到定国公发回的书信,谈及战况却与送到顾容祯案头的不同,据如兰所知战况还不错,近期就会见成败,可定国公却在家书中写到战事胶着,恐会生变。
会生什么变故?如兰眼皮直跳。
虞皇后坐在侧殿里,靠在榻上小憩,和如兰一样,她的脑子里也是一团乱麻。刚刚父亲又托人传了消息进来,吩咐自己一定要办好此事,然而虞皇后心里根本不在乎这件事,她隐隐觉得自己父亲有什么大事瞒着。
“娘娘,”悯枝端了一碗白粥进来,放在一旁的花案上。
虞皇后扶着额头睁开眼,眼底依旧是浓浓的疲倦,“宣嫔临产是什么时候?”
悯枝心底一动,回道,“不足十日。”
虞皇后半阖上眼,暗叹了一口气,最后幽幽开口,“那便,动手吧。”
如兰和傅妍君休息的时候,来侍疾的是昕嫔和安才人,两人也是一副彻夜未眠的样子,听说是去冷宫吓着了。
回到华阳宫,傅妍君还未坐稳,便有宫女通传,平阳宫的卫贤妃红着眼匆匆而来。
卫贤妃素来性子恬淡行动静雅,少有这般失态的时候,傅妍君赶紧让人把卫贤妃让进宫里来。
宫人一撩/开帘子,卫贤妃就三两步飞扑进了傅妍君的怀里满脸梨花带雨,一双杏眼都肿成了桃儿一样。
“妹妹这是怎么了?”傅妍君赶忙招手让如兰呈上温湿的帕子给卫贤妃擦擦眼角,“怎么哭成这样?”
卫贤妃擦干了眼角滑落的泪珠,抽泣声却没有停止,泪眼婆娑,说起话来都带着哭腔,“姐姐可知西贡国为何突然挑起战乱?”
卫贤妃这一句反问,傅妍君倒是不好答了,嗯嗯啊啊半晌,还没想到如何婉转岔开这个话题,卫贤妃自己已经气愤地接上话,“是凝儿!她,竟去刺杀了西贡王!”
在一旁端茶送水的如兰手一颤,平静的茶水微扬起小小的涟漪。
傅妍君的反应更为过激,腾地直接站了起来,一脸的震惊,压着声音叫了一句,之后才发觉不对重又坐下来。
“她怎么会做这种事?”傅妍君也是不能理解,“卫凝平时乖巧懂事,如果是不喜欢和亲,那为何当初又要……”
卫贤妃突然一抽鼻子抬起头来,咬着银牙颇为愤懑说道,“凝儿自然是不会做这种事的,是皇上,是皇上逼她的!”
正拨着炭火的如兰手又是一颤,刚夹起的一块黑炭落入火盆中,发出“哔啵”的声音。
傅妍君的表情顿时凝住,然后摇着脑袋笑了一声,摆着手说道,“怎么可能,妹妹可不要道听途说。”
“不,不是什么道听途说!”卫贤妃也很激动,语气里说不出的悲伤与无奈。
一时静谧,谁也不说话,都是扶额捂脸默默叹气。
“这消息,妹妹是从何处听说?”
卫贤妃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静静说道,“是皇后。”
“这事不能只听皇后一言,妹妹还是去问问皇上吧,”傅妍君说这话的时候,自己都有怀疑,西贡此次战乱来得突然,如果不是卫凝刺杀惹怒了西贡,那还会是什么原因?傅妍君也不由得对卫贤妃所说多信了一分。
卫贤妃说了这么多,心情也平复了不少,太后病重,皇帝政务繁忙,宫里能说上话的也就只有傅妍君,两人又说不少安慰的话,天色渐暗,卫贤妃才离开了华阳宫。
宣嫔的明粹宫里,日子过得平静安详,宣嫔不用侍疾,也不像卫贤妃关心战事,她每日就是一日三顿的喝安胎药,日日盼望生个健康的皇子出来。
“娘娘,安胎药好了,”小宫女端来汤药,看着宣嫔微皱着鼻子喝下,然后端着托盘又退下。
还有几日便要临盆了,宣嫔抚着高耸的腹部笑得甜蜜,等到孩子出生,自己就可以升位份了吧,四妃刚好还缺一角,自己填上再合适不过了。
不过今日这安胎药喝下去,怎么肚子却有点不舒服呢,宣嫔揉揉太阳穴,决定先到榻上养养神休息一下。
“唔,”才走了一步,宣嫔就觉得肚子一阵绞痛,冷汗一下就从额头上冒了出来,“怎么回事?”
小腹坠坠的,越发难受,宣嫔的脸色刷的青白一片,头也开始发晕,张着嘴却一声也发不出。意识到不对劲的宣嫔使劲转身用手臂扫向桌上的茶盏,“哗啦”一声引来了外头候着的宫女。
一阵慌乱过后,疼到几欲晕过去的宣嫔终于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