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潮(下)
太后宫里一片死寂。
如兰接连得到了两个噩耗,战场上的祈王遇敌军埋伏,战死沙场,不知是何人把消息透露给了太后,太后打击过重,一口气没上来,当场没了气息。
最震惊的还是傅庭修,如兰第一次见他露出了这般惊慌失措的神色,不顾形象扒/开跪在门口的宫女,脚步凌/乱地跑进去,最后身形停顿在了太后床前。
如兰对太后的印象一直是个慈爱的长辈形象,虽然身体也时常不好,但却没有整日悲伤感怀。如兰怎么也没想到,太后还不到五十岁就走到了生命尽头。
如兰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傅庭修,只能干巴巴说一句“世子节哀。”
傅庭修背对着如兰,出神地望着太后仙逝后的容颜,脸上还带着对祈王战死的悲伤和难以置信,以及几道还未干的泪痕。
傅庭修回神摸了摸自己的脸,也有泪水划过的痕迹,可自己却不知道。他一把抹掉泪痕,转过身却看到如兰递上来的一方锦帕。
如兰是看出了傅庭修流了泪,他无言站了许久,如兰也不敢出声打扰,只好捏着帕子等傅庭修自己转身。
“多谢。”
傅庭修捏了一下帕子,却是转手塞回了自己袖中,如兰也不好说什么,默默低头。
殿外突然一阵骚乱,如兰迅速退到一边,果然下一秒,皇帝顾容祯就大力推开门冲了进来,后面跟着皇后等一众妃嫔。
寝殿里立马就拥挤起来,如兰急急往外退,给后面的妃嫔让位子,傅庭修刚要叫住她,却被顾容祯打断话头,询问起太后逝世的情况。
如兰跑到殿外,抬头就看见许久不见人影的楚明秀拎着裙角往这边赶,穿着一身素色的衣裳,发饰也是再简单不过两支银簪。
“纪如兰?”楚明秀没想到仓促赶路正遇上如兰,面色极为难看,“你怎么站在这儿?”
“贵妃娘娘在这儿,奴婢自然也在这儿。”
如兰可不敢到处宣扬自己是被太后叫来的,还和世子呆了这么久,这些要是被楚明秀知道,那还不得借机踩死自己。
“哼!”楚明秀一甩袖子,噔噔噔就往里面跑,一边跑一边揉着眼睛准备开哭,生怕哭晚了被其他人比下去。
寝殿里确实已经哭嚎一片了,最伤心的莫过于傅妍君,好几次若不是贤妃扶着,她就要哭晕过去了。后面位分不高的几个都是掩着帕子干嚎,脸上干净得很,丝毫没有悲伤,喊两句还偷摸着用余光看顾容祯,毕竟平时大半年都难得见一回。
虞皇后哭得很理性,虽然眼睛也红了,眼泪也流了,但在傅庭修眼里,虞皇后的眼底也同样没有丝毫感情波动,都不过是做戏。
顾容祯倒是想表现的激动些,但他是皇帝,不能把喜怒完全的表现出来,只好跪在床前,低着头握着拳,使劲捶着床沿。
如兰站在殿门口,寒风吹过,她打了一个哆嗦,突然发现有东西飘落下来,伸手接住才发现是雪,“下雪了,”如兰抱住胳膊抬头望天,灰色的天空静静地落着雪。
如兰突然记起来,今天是除夕,然而这个年,注定是过不好了。
祈王的尸体在战场上没有找到,前去营救的人只找到了破碎的盔甲和断剑,定国公派人带回了染血的盔甲,听说祈王妃见到盔甲的时候,当场就晕了过去,足足三天才醒过来。
太后的丧事也提上了日程,举国都沉静在悲痛之中。
新年的第一个月,京城里却毫无喜庆的气氛,顾容祯在虞大将军三次上表请求出战之后,终于同意,拨了大军给虞家,前往西贡战场。
后宫里,傅妍君倒下了,几乎日日以泪洗面,如兰又要照顾傅妍君又要照顾大皇子,还要分心去关注虞皇后的动向,忙得脚不沾地。
“哎呀!”昕嫔看似无意的一个转身,撞翻了如兰手里端着的漆盘,玉碗里装着的青梅羹全都撒在了如兰身上,“你个奴婢怎么这么不小心!”
如兰皱了皱眉,自太后过世,昕嫔还有安才人时不时会来看望傅妍君,可是每次来都像是故意捣乱,给如兰增加了不少工作量。
一旁的安才人推了一把如兰,斥责道,“还不快给昕嫔娘娘道歉!”
如兰忍着洒满手背的滚烫的青梅羹,低声下气道了歉,然后匆匆赶回自己的小屋收拾衣裳。
等到如兰返回,昕嫔和安才人早已离开,如兰小心谨慎查看了傅妍君会用的器具,桌上的茶还有药,果然发现了端倪,补药里加了不少计量的寒性药物,如兰记得这些若是喝下去,病情只会越来越重。
可如兰也没法告妃嫔,果然地位太低就是不好做事,如兰愤愤地倒掉补药,吩咐宫女再熬一碗来。
正阳宫里,虞皇后正在看虞大将军递进来的书信,里头写着见面的地点和时间,虞皇后看完就着烛火烧掉了信纸,撑着额头冥思。
作为虞家的嫡女,虞皇后从小就是按照皇后的礼仪来教的,从小被灌输的思想就是自己将来就是做皇后的人,她以为虞家只是培养自己成为皇后,她从没想过她的父亲还有别的心思。
但是这次见面是必须去的,虞皇后低叹一口气,手指抚上了眼角,偏殿里传来小皇子的哭闹声,虞皇后眉头一皱,唤来悯枝。
“小皇子还是这样一直哭?”
悯枝也没有办法,为难地点点头。
虞皇后抿着嘴,手指扣着黄梨木椅扶手,沉声道,“想个法子,赶紧让小皇子睡了,整日整日的哭,哭得本宫心都烦了!”
悯枝肩一抖,连声应下。
虞大将军在勤政殿商讨完军务,没有直接出宫,由着虞皇后派来的小内监领着七拐八绕,进了一间毫不起眼的小屋子。
没过多久,虞皇后穿着简单的女官服饰跟在几个宫女身后也进了屋子。
“皇后也太小心谨慎了些,”虞大将军坐在椅子上没有动,等皇后关了门,屋子里只剩下两人后才开口。
虞皇后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穿的衣服,站立在虞大将军面前,说道,“父亲就要赶赴战场,现在找女儿有何事?”
虞大将军倒了杯茶,一边晃着茶盏一边回道,“谁说为父要赶赴战场?不是还有定国公么?”
虞皇后神色严肃还有点吃惊,上前两小步,急促的问道,“皇帝给了父亲十万人,父亲不准备去战场,那要带着这人马去哪儿?”
“自然是留在京城。”
虞大将军云淡风轻地丢下一句话,抬手放下茶盏,茶托扣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虞皇后心一颤,仿佛那清脆声也响在自己心里一样。
“父亲……”
“皇后要做的,”虞大将军提高声音打断了虞皇后的话,转而声音又低沉下去,手指在桌上一下一下的敲着,“傅妍君那个孩子,想办法除掉,之后的事,皇后就不要管了。”
虞皇后倒吸一口气,后退半步,对上了虞大将军鹰隼般锐利的眼神。
“皇后要记得,皇后始终是姓虞,虞家好了,皇后才能好!”
虞大将军撂下一句话,抬腿就走,扔下虞皇后浑身僵硬一脸震惊。
在外等候的宫女悯枝,只看见虞大将军一身戾气离开,心里不免担心皇后,扣着门扉朝待立着的皇后叫道,“娘娘,该回宫了。”
虞皇后如梦初醒,才发觉手心起了一层冷汗,平日里的冷静端庄,在其父的面前都化为乌有。
“走吧。”
带着父亲的命令,虞皇后有些脱力的靠在悯枝肩上往外走去。等到她回到正阳宫,换上皇后的华美宫装,她依然会是那个大气的皇后。
☆、乱城(上)
如兰没有想到虞皇后有了小皇子,竟还会把手伸向大皇子。
“贵妃为太后神伤多日,怕是照顾不了大皇子,小皇子在本宫那儿正好也缺个伴儿,悯枝,去把大皇子抱到正阳宫。”
这是虞皇后的原话,如兰听到的时候倒吸了一口凉气,跪在地上愣了好一会儿,眼看着悯枝就要把憋着嘴要哭不哭的大皇子抱出了华阳宫,如兰才冲上去拦住了悯枝的去路。
“怎么,你是要违背皇后娘娘的命令吗!”悯枝竖着眉毛厉声呵斥如兰。
如兰自然不敢,但她还是得硬着头皮说两句,“奴婢不敢,但是这么大的事还是要先禀报皇上吧?”
悯枝眉尖一挑,声音越发高亮,语气也不客气起来,“放肆!娘娘乃一国之后,是所有皇子的嫡母,只是把大皇子抱到正阳宫养几日,何须劳烦皇上?”
如兰听着这话就压力很大,傅妍君还没恢复过来,其他宫人都畏畏缩缩,偏殿里想要拦一拦的秀珠都被小公公踹了一脚。
悯枝越说越激动,“皇上正在为了战事忧心,你竟然要用这等小事打扰皇上,你是何居心!你把边关百姓置于何地!”
如兰心里暗骂,怎么扯到了边关百姓的身上!
悯枝一番话大获全胜,昂着脖子撞开如兰,迈开大步离开了华阳宫。
“如兰姑姑,怎么办啊?”秀珠一手捂着腰,一手拉着如兰的袖口晃着。
如兰眉头皱紧了,她还不知道虞皇后打的什么算盘,最近宫里气氛怪怪的,她也不敢轻举妄动,“先看看再说吧。”
勤政殿里,忧心战事的顾容祯此时被虞大将军的一封折子折磨得快暴怒了。
虞大将军领了兵却迟迟不出发,顾容祯派人前去询问,得到的答案竟是士兵突然身染怪病,无法出兵!
虞大将军更是第二天就递了折子,先是表明不是自己不愿意出发而是军队有异,然后又语气激昂讲述士兵身患怪病却依旧愿意为国捐躯,最后表达强烈怀疑京城内有西贡奸细,不然为什么士兵们连站都站不起来了呢?
顾容祯这几个月因为接连的打击,神色憔悴不说,连头发都白了好几根,战事始终不见好消息传来,整个大俞陷入了恐慌之中,本来都把希望压在了这最后的十万人马上,偏偏出了个怪病。
顾容祯不是没有怀疑过虞大将军说谎,但是派去的监军和太医也都回禀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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