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的,揭皇榜的人越来越少了,她的线索如同石沉大海无迹可寻。
而我也渐渐地越来越不满足了,只有那种长相柔美,身材娇小,有着弯月一样秀眉的女人才能将我取悦。
女人的长相原本就比不过男的精致,更别提拥有一副娇俏玲珑的身躯,偏偏我又很喜新厌旧,凤家再如何神通广大,也难以寻到总是合我心意的玩物。
一日,我在御花园中漫步,突然传来一句女子娇脆的声音:“那就是太女殿下么?”
我转头,一张熟悉的脸隐在花影重重中。
我怔住了,一时间心神恍然。
静静地凝视那人好一会,我才算清醒过来,那人不是她,但那张脸却万分相似,今年的春闱进士——袁重锦。
如我所愿,袁重锦亦被我得到手,只是她这人性格太不讨喜,不过没干系,她有那张脸就够了。
我助她成了名满京都的探花女,昭阳殿内上过我床榻的美人只有她可以自由出入,恣意妄为。
也许是我给了袁重锦太多的纵容,她竟胆大妄为到将那人给囚于府邸,任意鞭打折磨。
我想就算时隔多年,我亦会对那日的境况记忆清晰,她被人拖着走上前,一身狼狈,上半身几乎全被鲜血浸染,我颤抖着抬起她的脸,满面脏污,面目憔悴,可她笑了,她说:“嗨,阿睿。”
一声阿睿,仿佛将这半年来相隔的所有消弭殆尽。
她昏睡在我的昭阳殿内,整整半个月都未苏醒,我的心思由焦虑逐渐转为平静,也好,就让她这样睡下去吧,让她陪伴我左右,永不开口说离去。
可她还是醒了,睁眼第一句话便是去壅和国救那个男人。
我对她已然绝望。
母皇开始着手对付我了,自从夜里被她撞见与二皇姐的事,已算撕开了那层早就若隐若现的纱布。
我却暂且按兵不动,我想要的更多,绝不仅仅只是将燕朝桢这个威胁除去。
昭阳殿内的美人全被遣了出去,昔日风光的探花女亦被我拔舌而死,也无人胆敢透露一丝我曾经的荒唐事迹给我那好二姐知晓。
我从未对一个人如此专情,可她仍是郁郁寡欢,半分好脸色都懒得施予,终日挂念着那个不知叫景言还是阿源的男人,甚至有日趁我不在,将安神汤药给倒了,偷着离去。
这次我不打算轻饶她,命人将困囚猛兽的精铁锁镣给她系上,让她在昭阳殿内永不得出去。
我与她之事不再是隐秘,无论是朝堂之上,还是府宅私下,几乎每个高层官员都听闻过这事,连凤家那头也三番四次地劝导过我,可由于我的一意孤行致使凤家暂不助我。
母皇瞧准这个漏洞,用尽激烈的手段,将我除去凤家后所剩不多的势力一网打尽,更狠的是,连我的心腹也弃明投暗了。
这番被动的局面我早已预料,唯一的意外,便是庄无尘的倒戈一击。
他对我有情,这毋庸置疑,可更毋庸置疑的是,他很聪明,他知道现时看似狼狈而节节败退的我实际处于上风,也知晓凤家绝不会坐视不理,我的沉默与放纵,只是为了渔翁得利,他若是此刻明面助我,他父亲,那个功高劳苦几十年的大燕丞相便会被女皇逼得告老还乡,我非但不能相帮,凤家也会落井下石,只因他是属于我的势力,而不是凤家的,多剪除一点我的羽翼,便能更多地控制住我,直到将我变成另一个傀儡女帝。
可如此聪明的他仍是做错了一件事,他不该要挟我,我生平最恨的一是被人要挟,二是被人要挟,三亦是被人要挟。
凤家我不能忍,他我又何尝能忍?
面对他的咄咄相逼,我拂袖而去,行至宫门时,却遇秋风细雨,冷冷清清的昭阳殿内,只有那一抹烛光与剪影。
我在殿门口静静地伫立了半饷,任凭雨湿衣角,寒浸眉鬓。
她终究还是忍不住开了门,冷着俏颜唤我进去。
那晚,面对着她的无理取闹,我再也忍无可忍,掐住了她的脖颈。
若不是庄月明的到来打断了这一切,也许,她已命丧我手。
他来跟我说,他希望他弟弟庄无尘能嫁给我,甚至希望他弟弟能与凤家世子平起平坐。
我笑了,不置可否地送走了他,有时候沉默更能说明一切,对方怎么理解是他的事,并不意味着默认此事。
我的形势越发严峻,凤家开始着急了,一个古老而辉煌的家族,他们不允许有人挑战他们的尊严,尽管可能看出我坐享其成,渔翁得利的意图,但他们也不得不出手了,毕竟这一辈除我外,皇室血统里再没凤家血脉。
这个敏感时期,宫中却迎来了壅和国的一位皇子,我直觉告诉我,这很不妙,具体关乎哪方面,一时半会我却想不起来。
直到近几日,二皇姐的反常,才让我想起那个与我相争的男人。
我对她那么好……可她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忤逆我,将我的尊严与心意践踏得体无完肤。
那日我回晚了,冷清的昭阳殿内阴暗一片,没有烛火亦无她娇俏的剪影。
她没有任何忧虑地睡了,我站在床头看着她,那张脸在月光下显得尤为美丽与安详。
一瞬间,我闪过无数念头,杀了她是最强烈的念头。
可她睁开了眼,四目相对时,我控制不住……扑身向前,如同那晚庄月明还未打断之际,狠狠地,紧紧地掐住了她。
这次没人阻挠,但她流泪了。
我终究没能下手。
“……你想成为帝王,你想把凤家的势力全部铲除,你想这盘根错节的各方势力全权消灭,更想将这天下治理得井井有条,百姓安居乐业,成为你母皇、祖母甚至太祖都无法企及的千古一帝是么?”
“……我认识的阿睿本就是个才华横溢,智勇双全的女子,儿女情长对她而言重不过家国天下,你又何必为了区区一个我,在你的前路埋下遍地荆棘,这值得吗?”
“……谁知会不会再出现你望之不得,偏要毁之的人?”
“难道…你渴望成为臭名昭著,贻害千年的亡国之君吗?”
平日里温柔得有点呆的皇姐,此刻字字句句都先声夺人,我想反驳,想回击,可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一个字。
我有些慌乱地站起身,想要离去,我知道若是这样下去,恐怕我会被她说动,将她放了。
可她抱住了我,柔软的躯体,清淡的体香,就像一张看不见的大网,密不透风地笼罩住了我。
她把一个关于她自身的秘密告诉了我,我总算明白了,她为何会对那个男人青睐有加,原来…如此,姻缘前定,旁人自难以插足。
自从她被我禁锢在昭阳殿后,从未如今晚一样对我和颜悦色。
她喋喋不休地述说着很多往事,我静静地倾听着,这一刻,有种前所未有的疲倦席卷了全身,我懒得再去想为什么,也懒得去计较自己与那个男人在她心中孰重孰轻,更懒得去想我明日会不会将她放了。
我真的太累了,累的再也无法算计什么了,只想放纵自己好好地睡一觉,什么也不去想。
次日一早,我便醒了,替她解下锁镣后,我甚至没有多看她一眼便匆匆离去,我怕,怕自己下不了这个决定。
御花园里,我遇见了庄家兄弟与凤世子,微微一愣后,我大步走了过去。
庄月明朝我笑着点了点头,有些话不必说,各人心照不宣。
“殿下,宏王她跟壅和国那位皇子一同离开了。”
“哦,我知道了。”
这不是早就料到的事么,为何我的心还是会隐隐作痛呢?
不,不能再想,一旦决定放弃,就绝不能瞻前顾后。
可是……我却还想看她最后一眼。
正宫门是处好地方,每回我由上而下地俯瞰着这片大好河山时,心中无论有多烦闷,都会随之消散。
而
这回来此地,我不为观赏景致,只为远远地瞧她最后一眼。
秋风乍起,鬓边几缕发丝不受控制地荡到了我眼前,我有些不耐地抓起,无意抬眼,却撞见那双黑白分明且熟悉的眼底。
她
朝前几步,轻声道:“我走了。”
我看着她“嗯”了一声。
她的眼神闪过一丝失望,对我笑了笑后,便转身缓缓走远。
我张了张口,想叫住她,可脑海一片空白,竟一句话也想不出。
她突然停下脚步,我的心一松,几乎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再次为我转身:“我真的要走了!这一别可能就是永远,你真的没有任何话要对我说吗?”
“……”
我闭了闭眼,咬着牙,隔了好半饷才道:“皇姐,你能不能…为我留下。”
一阵大风忽至,我看见了她漂亮的青丝随风扬起,听见了她素净的衣袂翻飞而响,更听见了她大声问我:“什么?”
她是真的没听清罢?
也罢,缘尽于此。
“皇姐,你能不能主动亲我一回?”
“当然!”
蜻蜓点水的亲吻,对我而言,可望而不可即。
说起来也真可笑,我玩过的男人女人不计其数,该做的都做了,对不太执着的玩物尚且如此,可对她,明明是我这么渴求的人,居然什么也没做过。
说给熟知我本性的人听,也无人会信。
“你…走吧,走得越远越好,我永远也不想见到你!”
我听见自己这样冷冷说道,先她一步转身背离,只因我感受到了,自己脸颊竟传来了一阵湿意。
从我记事以来,这是第一次,我发誓这也是最后一次,流下了所谓的眼泪。
“真的要说再见了,阿睿,保重!”
她低低的声音传来,我心头一酸,再也控制不住泪水决堤。
我只愿这一世,与你再不相见。
☆、番外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