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松开手,越过她径自进了步府,白衣翩迁,风姿如画。
原来,果然有一种人是只要你看到他的背影,就会心生歹念的。
步天音忍住内心激荡,快步跟了上去。
云长歌并不是第一次进来步府,但他对这里的环境熟悉到这种地步,实在是令步天音有些发指。毕竟如果你一直既崇拜也防备着的腹黑货在你家里逛荡却像走在自己家中一样熟络,这换成谁也得冒一层虚汗吧?
然而如今步天音有要事在身,这层汗也就一掠而过瞬间蒸发了。
大厅内。
沈思安的目光一直放在门口附近。他想起了信国公寿辰韦府夜宴那次,云长歌第一次当着众人面出手,那时他眼中看不进任何人,却已经对步天音有所不同。而后几个月里发生的事情,也渐渐表明,他真的对她不一样。
心中闪过不快,为什么她被他休下堂,还能如此得到别的男人的青睐?一个被休了的弃妇,名声不好长得也丑,何德何能让云长歌这般待她?
在沈思安心中,云长歌就算看上谁,也不能看上步天音,除非他瞎了。
不过……
沈思安的眉头一皱,似乎回忆起什么不好的事情。的确,他想到了那个女人给他的三封“休书”。那个上面字迹清明的写着:人生路难走,交友不交狗。真心换实意,脑残不联系。
起初拿到那休书的时候,看到那个女人敢骂他是狗,虽然不理解那“脑残”二字是何寓意,但必不是什么好词,那时候他心中连杀意都是起了的。但后面转念一想,她做事如此出格,他倒是要留着她的小命,瞧瞧日后她会遭到什么报应。
紧接着前阵子绿姬的肚兜儿被她做成了灯笼,放得满天飞,让他丢尽了颜面,她还找人假扮绿姬的男人,想让他怪罪于绿姬。绿姬跟他的时候还是个十几岁的黄花大闺女,她有多清白他心里清楚得紧。他事后虽然顾念旧情强迫绿姬离开王府,也只是借机打发绿姬,不然以她的脾气,他的阿音进府后,怕是要吃亏。
沈思安心念百转,忽然想到,步天音这般报复于他,莫非是恨他当初休她下堂?他就知道,她爱了他这么多年,如今还是对他念念不忘!有爱才有恨,她这般报复,不过是在怪他没有回报她的爱!
“小姐,你回来了。”南织的声音打断沈思安的游思,他抬起头,但见云长歌真的来了,步天音从他身后跟上来。
她进得大厅后发现东皇与皇后都走了,甚至花清越也不见了,只有沈思安和几个侍卫在,步自华坐在一边喝茶,看到云长歌与她一同进来后,眼神有所变化。随后他起身迎向他们,步天音朝他一点头,转而问南织道:“怎么回事?”
“陛下头痛病复发,太子殿下已经送了他与皇后回宫。”沈思安抢在南织面前回了步天音的话,他起身朝云、步二人走来,上下看了眼云长歌,忽然轻哼道:“不管步天风藏在哪里,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谁也没有本事能护得了他一辈子。”
这句话意有所指,摆明了他已断定步天风就在云长歌的手里。
云长歌笑道:“一辈子还那么长,有些事情不要过早下定论的好。”
沈思安出奇的没有反驳他,侧脸看了眼步天音,冷哼着带人走了。
步天音问步自华道:“三叔,我爹可回来过?”
步自华摇头道:“大哥在回来的路上又被陛下拦回了尚书院,那边的事情说抽不开身,依我看分明是想软禁。不过你放心,我已派人送信去明都通知四弟。”
步自华的目光看向云长歌,笑道:“既然鼎鼎大名的云公子光临寒舍,天音不如就带着他四处参观参观吧。”
“参观什么呀。”步天音玩笑般婉拒道,“爹和四叔如果知道我带个人在家里瞎逛,肯定又要生气。”
云长歌早就知道她四叔不待见他,她说话也没打算回避他。
步自华道:“大哥是大哥,四弟是四弟,我对云公子就没有这么大的意见。关于云公子的传闻,我也听说过不少。他今日肯与你出来,也是出于对步家的帮助。你招待他一下不也是应该吗?你且去吧。”
言罢,拍了拍步天音肩头,一句多余的话也不说,向外去了。
步天音凝视着她这三叔的背影,难以置信的摸了摸鼻子。身边这个人哪里是肯跟她出来,分明是被她强拉出来的好吗?她四叔视云长歌如豺狼虎豹,不准她靠近,这三叔却是一副很欣赏云长歌的样子。他这般夸赞于他,难不成是想抱大腿?
南织在大厅外把风,步天音亲自为云长歌沏了壶雨前龙井,亲自奉到他面前,低声问道:“真不是你把我弟弟藏起来的?”
云长歌似乎很享受的接过她奉来茶水,轻呷一口,道:“如果是我的话,何须用藏?”
步天音讶然的看着他,“那还会是谁?除了拿了我农场一半利润的你,还有谁会帮我?”
云长歌道:“不一定是要帮你。在整件事情里,你还忽略了一个重要的人。”
步天音挑眉,“是谁?”
云长歌道:“七公主。”
破阵曲 第八十二章 逃跑计划
京都某客栈内。
怜碧环顾四周后将窗子关上,蹑手蹑脚掀开里层的帘子。
床上,步天风手脚被捆在床头的位置,嘴里塞着抹布,被捆成粽子样儿的他仍然不住的挣扎着,一双眼睛爆了血似的发出凌人的凶光的,似乎要将面前的少女一口吞下,嚼成渣渣。
花小七摇了摇头,开始焦躁的在房间内走来走去,她脚下的步子越来越快,不安之情愈发明显。
怜碧劝道:“公主,现在外面大街小巷贴满了步家小少爷的通缉令,不如我们就此离去,放他在这里自生自灭吧!”兴许明日一早小二来打扫房间就会发现此人便是正被通缉的罪犯,然后大笑着将他交由官府处置。这样无疑是最好的结局,否则如果被人发现刺杀四公主的人却被七公主救下窝藏,她们也都难逃罪责。
花小七咬唇道:“我如果肯放下他不管,上午又何苦多此一举救下他?”
几个时辰之前,她与步天风在望江楼一边喝茶吃瓜子,一边津津有味的听说书先生戏说最近的坊间奇谈,谁知道那说书先生说着说着竟然说到了他姐姐步天音身上。花小七虽然只对美男感兴趣,但多少也都听说过坊间对步天音的评价,诸如什么下堂废妻、废柴无颜、纨绔嚣张,总之没什么好词。
花小七反应也算快的,在发现事情苗头不对的时候就好说歹说要带着步天风离开,他一直很想跟她出去放纸鸢,她便又撒娇又假装生气的要求他去,然而他却像吃了枪药一样上去就将那个说书的先生揍成了猪头脸,随后官府的人就到了,随之而来的还有她那个刁钻跋扈的四姐。
花语嫣素来不喜欢皇室的人与步家有牵扯,破口骂了步天风还要拉着花小七走,步天风就像得了疯病,竟然拔出身边侍卫的刀刺向花语嫣。好在花语嫣会武功,及时躲开,只是手臂受了伤。花小七深知她与韦贵妃母女擅长小题大做借题发挥的性子,步天风明显是被人暗算才会这样发狂,可花语嫣却不会顾及这些,只要有办法打压步家,她便不会放过,是以步天风绝对不能落在她手中。
就在步天风踏进步府后,花小七便让怜碧进去将他带了出来,三个人一直躲在这间客栈,直到步天风的通缉令贴满了一条一条的长街。
怜碧道:“可是如果让陛下知道了您窝藏步少爷,必定会雷霆大怒,您就算不替自己着想,也要替湘妃娘娘想想啊……”
花小七平日里最怕别人提起自己的母妃,此时事态紧急,她虽然有所顾忌,但还是摇头,坚定道:“你不要再说了!事情哪有那么严重?四姐的伤是小事,等父皇气消了,我再想办法送他回家。”
怜碧自小便跟在花小七身边,知道她固执的性子,心知自己多说无益,只得硬着头皮说道:“可是公主最好也要做到风头还没过去,我们就被人发现的准备!”
花小七道:“金碧皇室血脉薄弱,我是最小的公主,父皇不会真的把我怎么样的。”
她虽然是这么说着,语气却并没有太多的自信,甚至多了一丝的不确定。东皇年轻时的狠厉手段她在宫中偶尔也听宫人提起过零星半点,心中颇为忌讳。谁知道万一东窗事发了,她那父皇会不会真的降罪于她?毕竟天子犯法,要有庶民同罪。
怜碧叹气,“公主平日里不也总说,皇室的子弟,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吗?”
“哎呀,你就不要再吓唬我了!”花小七握拳,咬牙道:“反正我做都做了,你也是帮凶,只能帮我到底了!”
花小七美眸一转,忽然眼前一亮,抓住怜碧的手,说道:“东壤!我们去东壤国!”
怜碧立马摇头否决:“不行,东壤远在东海边境,路途遥远,我们的银子也不够用!”
花小七一面开始收起东西,一面急道:“那就先往东去,离金碧越远,他越安全……”
怜碧看着她收起包裹的急切样子,忽然笑着问道:“公主,你是不是喜欢上步少爷了?”
花小七手下一愣,讪笑着停了下来,打马虎眼道:“我哪有!”
“没有何苦为他这般?”
“……胡说!”
“我哪有胡说了?”怜碧一副她什么都看穿了的打趣道,与花小七一起收拾起来。花小七性格虽然有些怪异,但是同她却情深如姐妹。
深夜,客栈内大多数住客都已睡下。一楼灯火有些发暗,角落里一盏孤灯,有两个虬髯大汉在喝着小酒,吃着一叠花生。柜台上,掌柜的以手撑着脑袋,头不住的点着,另一只手还压在账本上,花小七和怜碧左右搀着步天风,他的长发遮住了半边脸颊,脚下步伐虚浮。
花小七有些心虚,眼神示意怜碧快一些,三人露出柜台时,昏睡的掌柜忽然咂了咂嘴,似乎在做一个香甜的好梦。他这动静吓了本就心虚的花小七一跳,花小七瞅了他半天,觉得他还是睡着了,便要继续向外挪去。这时,柜台上忽然发出一阵伸懒腰的声响,掌柜的一双惺忪的眼睛盯着他们三个,声音幽幽道:“站住。”
三个人停下来,掌柜狐疑的打量着他们,问道:“房钱还没有给,三位这是打算要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