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鹊只摇头道:“姑娘并没有带什么话给公子,公子一路小心。”
周天昊顿时觉得心情有些失落,正欲转身离去,里头徐氏和张妈妈都送了出来。
徐氏见一旁的云松备着包袱,门口的马车也都准备妥当,知道周天昊今儿必定是要走的,一时只觉得有几分不舍,只开口道:“杨公子日后要是路过金陵,记得要来谢家宅玩两日才好。”
“谢夫人放心,我若是人在金陵,必定还是要来叨饶几日的,谢家厨子的手艺,也足够我念想的。”
徐氏知道他是说客套话,到底还是难过,脸上只笑着道:“偏生这几日娇娇身子不好,不然的话,让她陪着你去南山湖和弘觉寺转转,这两处都是我们江宁县内有名的地方。”
周天昊心里虽然觉得以谢玉娇的性子,让她乖乖的陪自己玩基本上是免谈了,可也不能这样不给徐氏面子,只笑着道:“等下次来,还有的是机会。”
徐氏知道这话不过就是敷衍,可到底没有办法,只能哀声叹气的放他离去。
晚上,徐氏照旧陪着谢玉娇和徐蕙如在绣楼用膳。徐氏一有点心事,就全摆在脸上,谢玉娇瞧着她那样子,就知道她还是觉得对周天昊过意不去,心里头正自责呢!
谢玉娇自己不好开口,便悄悄给徐蕙如使了一个眼色,徐蕙如便开口劝慰道:“姑母,我听爹爹说,他曾经在京城和晋阳侯府的侯爷有过一面之缘,如今杨公子又救了姑母,改日等爹爹去京城的时候,让他备一份厚礼,送到晋阳侯府,这样姑母也好安心了。”
徐氏心里哪里是郁闷这些,她是郁闷谢玉娇怎么就在这方面半点都没心思,居然就这样眼看着人走了。可徐氏也明白,这种事情姑娘家本就该矜持,谢玉娇这样做,也是她以前教的好罢了。只是徐氏到底不明白,这周天昊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怎么前脚才调戏完姑娘,后脚果真就拍拍屁股走了,这……这真是把她给愁死了。
谢玉娇见徐氏依旧是愁眉苦脸的,也没有了办法,幸好这时候张妈妈过来,说是朝宗吃了奶,正想着要母亲抱抱,这会儿有点闹觉,所以请了徐氏过去。
徐氏被这事情一打岔,这心里的郁结也就好了几分,只跟着张妈妈回前院去了。
徐蕙如却是一个心思敏感的姑娘,见徐氏这幅模样,又想起前些天老姨奶奶一行人在徐氏那边说起谢玉娇婚事的事情,顿时就恍然大悟了起来,只凑到谢玉娇的耳边,小声道:“表姐,姑母不会是看上了这杨公子,想让他在谢家当上门女婿吧?”
谢玉娇这会儿正喝饭后茶呢,冷不丁被徐蕙如这么来一句,只惊得喷了一地的茶水,脸上带着几分尴尬的笑道:“你怎么想到这里去了,怎么可能呢?”
谢玉娇放下茶盏,拿帕子擦了擦嘴道:“母亲就算再糊涂,也不会糊涂到这份上,我们谢家说起来在江宁算是首富,可在外头那些达官贵人的眼中,不过就是一个土财主罢了,谁会把我们放在心上?我之所以一直不肯答应招上门女婿,一来是因为父亲的孝期没有过,二来……”谢玉娇顿了顿,只叹了一口气道:“其实我也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想法,那时候之所以这样说,无非就是想堵上悠悠之口罢了,谢家又不缺银子,等朝宗长大一些,娶上一门媳妇,到时候我就可以想怎样就怎样,岂不痛快?何必非要嫁人呢?”
徐蕙如是土生土长的古代人,听了谢玉娇这话,只一时惊得说不出话来,睁着大眼睛惊恐的看了谢玉娇半日,才忍不住开口道:“表姐你说的是真的吗?”
“你看我像是在说假话吗?”谢玉娇只扭头看着徐蕙如,继续道:“若是没有朝宗,兴许我会为了谢家的子嗣勉强招个上门女婿,可如今既然有了朝宗,这一道枷锁也就解除了,我为什么不能为了自己更好的活着呢?你前两日还为我不平,如今怎么反倒不支持我了?”
徐蕙如闻言,脸颊涨的红红的,只小声道:“可是,表姐若是这样做,姑母肯定会伤心的,哪家做长辈的不希望自己的儿女也能儿女成群呢?”
谢玉娇当然知道徐氏会伤心,只是到了那个时候,谢家或许再也没有让她能留下的理由了,到时候若是直言不讳说出自己的来处,想必徐氏也会看在她这些年尽心尽力的份上,放她离开的吧。
“到时候再说倒时候的话,我这样想,也只是抱着一个宁缺毋滥的念头,若是为了这事情,像大姑奶奶那样葬送了半辈子的幸福,那还不如不成婚的好呢!”
徐蕙如一想起大姑奶奶来,倒也是心有警戒,只忽然又觉得谢玉娇说的话有几分道理,一时反倒迷糊了起来,只捂着耳朵摇头道:“我不听我不听,表姐你竟说这些歪理!”
谢玉娇见徐蕙如这样,只笑着道:“怎么?你也开始觉得我这些‘歪理’有些道理了?”
马车在通往县衙的山道上一路前行,周天昊只低头不语,眼神一直落在那匣子里放着的菱花镜上,刘福根是个闲不住的,瞧着周天昊的脸色一路上似乎不太好,只小心翼翼的试探道:“杨公子这次去康大人府上,打算再逗留几日?若是有什么地方用得着小的的,尽管开口。”
等了半晌,刘福根也没有听见周天昊搭话,忽然间只听那匣子磕嗒一声阖上了盖子,周天昊抬起头,对刘福根道:“你们家姑娘还没婚配吧?你替我回去给她传个话,若是这次我还能活着从战场上回来,我娶她。”
刘福根一开始只听到前一句,正想回话呢,谁知道周天昊连珠炮似的说出了后面那一席话,吓得刘福根只结巴道:“杨……杨……公子,这婚姻大事岂能儿戏,杨公子不如请个媒人过来,先去向我家姑娘提……”
这刘福根一个“亲”自还没说出口,只听周天昊道:“少罗嗦,万一我死了呢?你只告诉她一声,让她知道就是。”
周天昊说完,只挽起了帘子看了一眼,见江宁县衙就在不远处,只喊了马车停下来,从马车里跳下去,扬长而去。
接下去的时日,谢玉娇虽然还在养病,却没能像以前那样闲着,时不时还要去书房里头,跟徐禹行等人商量事情。原来前几□□廷颁布了文书,要在江南一带招两万的新兵,虽然江宁县的名额是一千人,可这对于壮劳力都要用来下地的江南鱼米之乡,这一千个壮汉,却也是不少的数目了。
康广寿更是顾不得身上的重孝,开始一处处的奔波,北边的战火越演越烈,到像是就要烧过来一样。徐禹行收了岳家的来信,只说一个月前和鞑子两战都输了,一直在前线领战的恭王也身负重伤,不得不回京养伤。如今京城里头,已经生出了主战和主和两个派系,明面上看着似乎仍旧风平浪静的京城,实际上早已经波涛暗涌了。
徐禹行只开口道:“这两个月,城里的房产价格有提升了一层,原先屯的那几处宅子,也都有人来看了,娇娇,你说是卖了好呢?还是继续留着?”
谢玉娇听见徐禹行说到战事,周天昊的样子不觉就在脑中一闪而过,徐禹行嫌少见谢玉娇分神,只又问了一句,谢玉娇这才反应了过来,只开口道:“再留一阵子吧,若真的北方守不住了,这城里的房子还有的涨,到时候就不止赚一层了。”
谢玉娇原本对赚银子是很感兴趣的,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回却没有了往日那样的激情。众人见谢玉娇这意兴阑珊的样子,也都不开口说话,谢玉娇只顿了顿,这才涩笑道:“也不一定守不住,这不是又招募新兵了吗,没准还是能守住的。”
徐禹行见谢玉娇说话都有些颠三倒四的,只当她是累了,便开口道:“娇娇要是累了,先回去休息吧,这些事情明日议论也不迟。”
谢玉娇这时候才觉得自己有些反常,只开口道:“舅舅别担心,我不累,你们继续说吧。”
徐禹行见谢玉娇这么说,这才给刘福根使了个眼色,让他开口道:“大小姐,康大人说,我们谢家是江宁县的大户,所以这一千人的新兵中间,得有六七百都是我们家的佃户。且朝廷给了新兵的优惠政策,是一人参军,全家免税,可那些人都是我们家佃户,家里压根没有土地,平日里租子也是交给我们,也就没有了免税这一说,这样一来,压根就没有人愿意去当兵的,这文书发下来五天了,到如今连问的人都没有一个,这可怎么办才好呢?”
虽然刘福根说的算不上很清楚,可谢玉娇倒是听明白了,只揉了揉太阳穴,嬉笑道:“只可惜我们谢家除了朝宗之外就没有男丁了,不然也起参个军,全家免税,那咱谢家岂不是不用给朝廷交税了?”
也难为谢玉娇这时候还有心思玩笑,徐禹行只笑着道:“倒还真是这个道理,只是像我们这样的人家,只怕就算有十个儿子,也是舍不得一个去战场的。”
这玩笑过了,该解决的事情还是得解决的,谢玉娇只拧眉想了想,问道:“咱们家现在总共有多少家佃户,这十六以上三十以下的年轻汉子,又有多少人?其中又有多少人是家中有兄弟的?你都查过了没有?”
刘福根只点头道:“这些一早就查过了,谢家总共有一千六百多户佃农,十六以上的有三千六百多人。其中有一千两百人家中都有兄弟,也就是说,这一千两百多号人中,得要一半人都上前线去,就算每家只有一人,那也要六百多户人家……”刘福根说到这里,又往陶来喜那边递眼色,这田租银子都是陶来喜管的,六百多户人家要是不交租子,还不知道又要损失多少银子。
陶来喜听到这里,只拧眉道:“大小姐,这田租是一层事情,只是这六百多的壮劳力要是走了,来年这田里的活只怕也来不及做,到时候产量又要降,税银要是不减,朝廷那边又不好交代。”
谢玉娇听了这话,果然越发头大了起来,如今连年征战,朝廷早已经穷了,现在勉强没加税,那都是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