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等到苏景的回答。夜风袭过,苏景的头蓦地从她肩膀上滑落,整个人放平躺在绿油油的青草地上,面上的绯红已蔓延到整张脸,瞧着跟关二哥似的。
明显是昏厥了。
季青宛苦恼的咬住有些肿痛的嘴唇。方才在佘拾亭中时不见他昏厥,走了这一路也不见他昏厥,为何偏偏在亲完她之后,苏景就昏厥了?
她气呼呼的蹲下身去,抬指戳一戳苏景的胸口,语气不善道:“我嘴巴上抹了□□吗,你只亲了一下就躺地上了,做甚么,碰瓷吗!”来回晃动苏景的身子,她轻轻拍打苏景红彤彤的苹果脸:“你给我醒一醒,喂,苏景!你给我说清楚了!”
上次她被人投食□□,迷离着眼去解路人的衣裳时,是小常用一盆水将她泼清醒的。她醒来后问小常,如若她日后再吃了□□,而他又恰好不在身边,她该如何去自解。
小常捧着她奖励的一只馒头吃得甚是香甜,歪着头告诉她,若要帮助中了□□的人解毒,除了同对方睡觉觉之外,还可以刺激对方的穴位,或者打盆冷水从他头上浇下去。
她记不清小常告诉她的那个穴位名称叫甚么了,但她记得,那个穴位,就在……□□的某个关键部位上。
苏景眼下已经昏厥,她不知李侧妃给他下的□□药效猛不猛,对身体有没有伤害。现在,只能拿死马当活马医了。
站直身子,季青宛做了套伸展运动,觉得酝酿的差不多了,她抬脚对着苏景的敏感部位猛踹下去。
她的惊天一踹换来苏景的一声轻哼,哼哼完毕,苏景阖上的眼睛还是没睁开。看来这个法子并不不管用。
季青宛苦恼的挠挠头。难道是她记错了吗,还是说她踹的地方不对?她撩起罗裙,抬起脚来准备再踹第二脚,酝酿良久,踌躇良久,还是罢了。
据坊间传闻,璧国风华倾城的公子苏景至今未娶,所以自然而然的,他并无子嗣传承。若她落脚的时候不注意,踹伤了苏景的子孙根,致使他日后不能生育,那可如何是好。她又不能赔个儿子给他。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她不能让苏景做不肖子孙。还是另寻他法吧。
方才窥见的池子就在不远处,跑个几十米就能到了。她将苏景的身子扳正,头朝上靠在一块平整的石头上,脱了外袍做盛水的器皿,一路小跑去打水。
一兜水浇在苏景头上,他没啥反应;季青宛往来观赏池子与草地之间,又拘来第二兜水,淅淅沥沥滴完,苏景的眼睛还未睁开。
一次,两次,三次,她前前后后跑了大概六七次,水流顺着苏景的头往下流,渐渐在低洼处汇集成一个小水坑,他还是不转醒。
季青宛有些害怕了。
完了,是不是方才她踹他那一脚太重了,导致他疼痛过度死过去了?她还在二十一世纪的时候看过条新闻,新闻里的主人公就是被旁人踹碎了蛋蛋,不治而亡的。
她举着外袍做成的取水器,结结实实打了个冷颤。
☆、不知羞
季青宛心中有个直觉,突突的跳个不停。她的直觉一向不大靠谱,有时灵有时不灵,至于这个新来的直觉,她觉得应当是灵光的。
直觉告诉她,苏景要是死了,她八成也得去给他陪葬。
古代的医疗技术不发达,验不出内伤,她若说苏景死于□□中毒,谁都不会相信的,李侧妃亦不可能承认她拿□□去勾引过苏景。到时候仵作过来一检查,查出了苏景□□的外伤,一摸苏景的蛋蛋——啊,是碎的。她故意伤人的罪名就坐实了。
如此想想,她顿时有些慌张,举着湿哒哒的外袍的手臂微微颤抖,外袍中兜着的水亦抖动着往下滴,左一滴又一滴的溅到苏景俊朗的脸上。
她试图去脱苏景的裤子,想看看他的蛋蛋究竟碎掉没有。然她的一只手在举着蘸足水的外袍,只用剩下的一只手,没法去解苏景腰间的带子。
她正左右为难着,青草地上忽然伸出只手来,骨节分明,莹莹指甲仿佛透着光。
蓦然出现的手缓缓将她举着取水器外袍的爪子推开,她还没反应过来,躺在青草地上的某位公子幽幽道:“别泼了。”
她低头,恰好看见他睁开眼睛。
季青宛欢喜到快要哭出来,一把丢了湿透的外袍,抱着苏景道:“啊,你终于清醒过来了,我方才吓死了,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呢。”瞥见苏景用冷冷的眼神看她,季青宛摸摸鼻子,又道:“你说你,好端端的走着,怎么忽然就昏倒了呢,下身还撞到了石头。若非我今晚陪你出来,你不知要在草地上躺多久。眼下虽是夏末,长时间躺在冰凉的地上,也是会生病的。”
冷冷的眸光并不见消减,反倒加深几分,季青宛吞了吞口水,心虚的别过头。
难道说,苏景记得是她踹了他□□一脚?如若不然,他何以用这种眼神看她。
下意识的离苏景远一些,再远一些,她怕他报复她。
月神似乎也偏爱容貌出色的凡人。明明天气不够好,天边挂个毛月亮,照在花草树木上只能瞧出个轮廓,苏景在月下的风姿却依旧出众。满头水泽也没能将他的气质遮去,甚至平添了几分不羁放纵。
良久,苏景翻身坐起,神色平静唤她:“你过来。”
季青宛有些迟疑,“做甚么?”
夜莺低鸣一声,打当空飞过,翅尖羽毛零落两片,慢悠悠的朝地面飘落。苏景抬手解下身上的紫色华服,拣干净的一面兜头罩住她的头发,下一瞬,干净修长的手紧随而上,在她脑门上来回揉动。
苏景身上特有的香味涌进肺腑,淡淡的,极其好闻。季青宛偷听李侧妃讲话才知道,原来这种淡淡香味来自杜若花。
受比她老爹还要早走的她老娘的影响,季青宛其实不大喜欢杜若。她记得幼年时,她老爹从外头搬回家一盆杜若,没等到晚上,那盆连花苞都没结的杜若就被她老娘送人了。
她问她老娘为啥要将杜若送人,她老娘说:“杜若花的花语不好,放在房间里不吉利。过两日我领你去花鸟市场挑两盆文竹,文竹的花语吉利,绿油油的一大盆,瞧着也好看。”
她不知杜若的花语是甚么,但她老娘说不吉利,那就肯定不吉利。
她在浅浅香气中愣怔片刻,恍然明白苏景这是在替她擦拭头发。
来回池塘边取水,忙碌半晌,她自己也忽略住了,头发不知何时湿了半截。现在想来,应当是方才打水时不注意甩进去的。
素日里看苏景,不像是会做这种细活的人,但他手上的动作不轻不重,恰到好处,像是经常帮人擦拭头发,熟稔极了。季青宛舒服的眯着眼睛,微笑道:“嗨,没事的,你不用刻意帮我擦干它。我身体一直都很好,不会轻易生病,前几日感染风寒,纯属太久没得病,是以得个小病玩玩。”
发梢的水珠缓缓滴到脸上,苏景一甩头上的水,面无表情道:“哦。厉害。”
满满的都是敷衍,季青宛压根听不出他这句话里的真诚。
有冰凉的水花溅到脸上,是苏景甩头发的时候飞出来的。她方才给苏景浇了六七回水,所以他的头发也湿哒哒的,但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先帮自己擦干头发,而是脱了外袍,帮她擦拭头发。
心中有股莫名的感觉缓缓蔓延,软软的,暖暖的,像吃了棉花糖一般。
季青宛睁开眼,沉吟稍许,推心置腹道:“那个……前几日,你来探望我的时候,我不是故意骂你的。那会儿我病糊涂了,下意识就飙出了那些脏话,若是有特别刺耳的,你就当没听到吧。过些日子静王不再变相软禁我了,我定携重礼去你府上拜访,大家摒弃前嫌,还做好朋友。”
一缕湿发垂在苏景眼角边,恰好挡住了他的眼睛,季青宛无法探知他的想法。
但她想,她道歉道的这般诚恳,就差抱着苏景的大腿哀求他原谅她了,苏景一定会说“没关系的,我已经忘了。”或者会说“送甚么礼啊,空手来就行了,我留你一顿饭。”
正常的、礼貌性的回答应当是这样。
她竖着耳朵等了半晌,没等来苏景礼貌性的回答。他反倒松开了替她擦拭头发的手,往后退一步,撩袍坐在石头上,抬头远望道:“自己擦。”
脸黑的能磨出墨水来,蘸着磨出的墨水,可以画一幅完整的清明上河图。
季青宛甚为不解:她哪句话惹着他了?怎么他的脸色变得如此之快?这和她设想的完全不同啊。
无奈地扯下脑门上的紫色华服,嗅一口杜若香气,她抬臂去顺乱糟糟的头发。
苏景收回远望的视线,平静的看她一眼,若有所思道:“方才我……”
季青宛抬手截胡:“你不用担心,方才你什么都没做,没亲我,也没摸我,更没做其他出格的事情。”顿一顿,又补充道:“你我仍是清白身。”
她是新世纪穿越过来的人,在她眼里,打啵啵这种事情稀疏平常,只要没发展到脱衣服的境地,就都不算限制级。
但苏景就不同了,他是正儿八经的古代直男,在古人的思想里,别说亲亲了,抱一下都得对对方负责。若因亲了她而让苏景产生负罪感,未免有些小题大做,倒不如直接否认的好,当做甚么事都没发生。
她都直接否认了,苏景也不好再继续往下提。眼中的坚冰似乎有些融化,苏景拍拍衣袂,淡淡吐出仨字:“不知羞。”
季青宛苦恼的垂下眼,咬住嘴唇,极力忍住叹气的冲动。这人……三字经是他写的吧?貌似今夜,她没听他说过一句超三个字的话,全是三个字三个字的往外蹦。
不自觉的摸摸红肿的嘴巴,怕苏景瞧出甚么异常,她背过身道:“我说的都是,嗯……都是实话。”
浮云遮住毛月亮,眼前立马又暗上几分,晚风拂面而过,季青宛打了个困倦的哈欠。
苏景转面看她,起身道:“夜已深,我送你回房歇息。”
她真的有些困了,也跟着苏景起身,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