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站到了那日的圆形高台之上;不同的是;上次是被人强抬上去;而此次;却是自己心甘情愿走了上去;因为已知结局;便也不再慌乱…
哈布多尔济派兵士给我紧系好了绑绳之后;便扯开喉咙大声说道:“那么多年来,我多尔济嫡亲一族,皆是全心为牧民服务,小到牛羊纠纷,大到族外战争,皆是不遗余力…而我的父亲,察珲多尔济,也是为此而丧生!举族无不悲痛!”哈布多尔济边说边暗暗的抹着眼泪。
下面牧民也是一片鸦雀无声,好一招忆苦搏情!我暗自惊叹,未想过他竟也有此等智慧。
“如今,族内又来了此祸水女子;妖媚迷惑丹津多尔济亲王;使他如今对任何事情都浑噩不明”哈布多尔济与扎纳扎特尔多尔济此刻正站在离圆台不远的木质台阶上,凌空众人。扎纳扎特尔听闻哈布对我的毁谤,恶狠狠的看向哈布,哈布却是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嫌恶的低声说道:“方才在丹津多尔济王府,叫你指认她与丹津多尔济通 奸,你已经逆了我的意,难道现在还想再逆一次么?!”扎纳扎特尔紧握双拳,隐忍至极的背部不停颤动,最后却仍是压下内心的怒火,舒缓了背部线条,只是那硬实的拳头,仍是紧握难松。
哈布多尔济见扎纳扎特尔不再执拗,便继续说道:“更加可恶的是,这个女子,设计陷害我部七千余鲜活兵士性命死于葛尔丹之手!此恨不报,枉为人!”
哈布多尔济雄壮的声响,似用尽了他全身的气力,在那厚厚的脂肪层内喷射而出一般,浑厚着回荡在广场四周。
绕场三遍…
“枉为人!枉为人!枉为人!”果然是个煽情高手,才三言两语便轻易把牧民的心聚拢在了一起…如此人物;我倒是颇要费些心神来观察了。
忽然想起了江修缘之前曾说过我却并未上心之事:哈布多尔济本是察珲多尔济的长子,至小便爱若至宝,本来也有些名望,但就因为葛尔丹与土谢图汗部那一战,察珲多尔济被困葛尔丹军中,那时他正在突围圈不远处,猛冲之下便可救回他父亲,但是最后的结果是远在后方的丹津多尔济一路拼杀突围成功。而他,却是纹丝未动!
自此事件,察珲多尔济才决定了把兵权交付丹津多尔济!
之前只听出了丹津多尔济的勇猛无敌,却忽略了这个事件背后的隐藏含义!哈布多尔济在如此时刻未选择救他父亲,定是认为,只要他父亲一死,那么兵权,汗位,皆是他的囊中之物!
原来这件事情内里,竟是隐藏了他如此雄厚的汗位野心…
那么他便是那位隐在背后谋算之人么?如今见时机已经成熟,决心将野心曝露人前了么。
“大家说,应该如何处死这个女子!”哈布多尔济终于转过身来,脸上仍是那横肉肆飞的笑容。扎纳扎特尔似卯足了气力般嘶吼出声:“你不能这样!你不能这样!”
“住口!大家快来听听,这个妖媚女子,迷惑了多少男人!丹津多尔济王爷如是,连被她背叛了的扎纳扎特尔多尔济王爷都还是肯为他说话!真是妖媚转世!”哈布顺势说道。
“扎纳扎特尔…不用同他争辩;我不会有事的”我朝扎纳扎特尔递了个让他放心的眼色,低声说道宽他的心。
“她又怎么会真的有事,她的情郎,早已在城外驻扎军队,早晚是要进城的。”哈布多尔济居然连此事也知道的一清二楚。
我真是太大意了!被他蠢钝的笑容欺瞒了这么久!
“你果然好样的!借此事情来成就自己名利!”扎纳扎特尔咬牙切齿的说道。
“谢谢弟弟夸奖了,我当之不愧!”他笑的自信奸诈。说罢又转过身去,义愤填膺的说道:“那就选在今日,今日日落无光,便是她身奔火海之时!”他特地宽出了一段时间,该是等着四爷进城吧。
牧民们得此结果,都以为是大势已定,便不再呱噪嘈杂,就着原地坐下,焦等日落。
而哈布多尔济的侍从们,也四处奔走去找生火柴火,一捆捆的背来堆积在木台之下。
我站在此高台之上,能隐隐的望见城门方向,但等了许久,却仍是未见有何动静。
太阳已经越来越西斜,而我的心,也开始焦灼了起来。
第一百零一章:面具下的侧脸2
第一百零一章:面具下的侧脸2
暮色已经渐渐覆上了乌兰巴托;哈布多尔济的内侍已经点起了火把整齐的站在高台之下;只待他一声令下;只需一瞬;烈火便会随着这猛烈的风势而熊熊高窜…但城门那侧却仍是没有四爷的动静;心里不免有些没了底气;难道他没有内线在此城内;抑或驻扎之地离乌兰巴托颇为有些距离;赶不及来此?
哈布多尔济也开始额上尽冒冷汗;围着高台四处踱圈…当天终于完全暗了下来;火把照的众人脸色阴明不定之时;台下牧民终于失去了耐性;慢慢的有了催促之音。
“王爷!太阳已经下山,时辰已到,是否该点火了?”其中一位男子问的仍算礼貌。
哈布多尔济忙大陪笑脸的说道:“各位稍安勿躁,我方才已派人去通知活佛,此事需要他的首肯!”他倒是颇为阴险,知道把事情推延在喇嘛教身上,其实只要民众深步思考便知喇嘛此刻的态度了…今日事情闹这么大;一个喇嘛都未参加;足可知其立场了。
时间分分秒秒的过去;不知不觉又是一个时辰了;侍从手里的火把已经烧的过半;却仍是焦等下去;如无尽头一般。
“王爷!活佛还没指示么?”另一男子又难忍的再次发问!
“不必问过活佛了!丹津多尔济王爷是活佛义子,而他又如此袒护此妖女,活佛自然被他左右!不用等了,请王爷听民众的呼声,烧死她!”一颇为陌生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我借着朦胧的月光寻声望去,却不似蒙古男子。
“这…”哈布多尔济左右为难,因难以抉择而涨的满脸通红,我知道他是不敢真的烧死我的,如今此番作为,也只是为了沽名钓誉而已,若然真的烧死了我,怎么向城外的四爷交代!
“众位!”哈布多尔济似想出了完全之策一般,朗声说道:“请大家再静等一个时辰,若一个时辰内活佛仍未给出答复,我便不顾活佛意愿,顺了大家的意,烧死她!”
“好!那我们便再等一个时辰!”底下牧民应和道。
哈布多尔济拿出随身方巾摸了下额头,便随手招过一位侍从,嘀嘀咕咕的说了一阵,说完那侍从便一溜烟的跑开了,我瞧着那火把方向,竟是朝城外奔去,许是被指去通知四爷了。
他不止知道四爷来了乌兰巴托,还知道四爷驻军何处么?
心里的疑惑不免又多了一分。
终于在最后一刻,四爷带着浩浩荡荡的千人队伍,从乌兰巴托的城门威凛而入。我站在那高台之上,看着他队伍那一簇簇火把亮光,似蜿蜒的游龙一般,从天际而来,为我而来。
那凌乱的马蹄声,却似弦乐一般,悠扬着传入广场,众人不知何事,却见着乃是清兵装束,便自觉的让出一条大道。
此刻关在铁笼里的那人,已经疲累的靠在一侧闭目休息,而边上的牧民们,却是很激动的看着这个囚犯,纷纷绕着车子细眼打量此人,终于在一大汉高呼了一句之后,炸开了锅!
“穆勒将军!是穆勒将军!”于是场面再一次失控,牧民们皆急急的向铁笼靠拢,焦急探望他们口中的穆勒将军。
此人不是葛尔丹军中之人么,为何素来与葛尔丹有着血海深仇的土谢图汗部牧民,对此人却有着如此热烈的反映呢!
四爷见场面混乱,便派兵紧紧围住铁笼,阻止那些靠近的牧民,笼中将军许是听到了场上此起彼伏的呼声,缓缓睁开双眼,微张着干裂的嘴唇哑声说道:“我没事…大家毋须担心”仍是脸带微笑,面目祥和,从未见过如此的囚犯,不禁一阵心颤。
众人闻此,竟是出奇的安静了起来。
四爷护着囚车来到高台边上,急急落了马,便挽起摆卦;一步步的走上台阶,那英俊坚硬的脸,隐着点点笑容,伴着他沉稳缓步的踏阶声响;越来越清晰的印进了我的眼里;似那温流的泉水;缓缓流淌之时,亦如情人之手一般,暖人心怀。身后鞭稍晃动的流苏,撩拨的我心花齐放…
他站在了我身侧,背转身子面向众人,手却轻轻转过木柱,紧紧的握住了我,相视一笑之后,便是他高扬的声音:“相信各位对于我是谁已是很清楚了,而囚车内那位,想必也很清楚,当年葛尔丹侵袭你部之时,抓了万千平民要挟察珲多尔济投降,是他,不顾自己主帅反对,悄悄放你们回城,才有了你部的死里逃生,若是无他,乌兰巴托将是一片废墟!”听着四爷珠玑之语,不免对他投以敬佩一瞥,他是个磊落之人,才会有方才那坦荡的眸子,才会有来自敌对方民众的万般爱戴…
“如今他被我八旗士兵擒获,皇上感念土谢图汗部在巴林一战忠心可表日月,特将此人交与你部发落,以慰那壮烈成仁的七千血汉!”四爷扬手一挥,下面兵士便解开牢车,将穆勒将军扶了出来,他身子虚弱,却仍是含笑看着众人。
哈布多尔济接过穆勒,呆愣的看向四爷,似等他说话一般,四爷果然再次开口:“大家对穆勒将军的人品可有怀疑?”
牧民们先是鸦雀无声,后便坚定的说道:“我们信将军,我们信!”
穆勒一脸无奈的苦笑于前,我心里一惊,或许这,才是四爷费尽心机抓他的原因!要用这样一位深得土谢图汗部民众拥戴的敌军将领,来证明我的清白…
“那么,就让我们的穆勒将军告诉大家,到底赫舍里氏 索心姑娘,有无勾结葛尔丹,透露军情,诱使葛尔丹猛攻西山?”果然,四爷问出了这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牧民闻此,皆屏息的望向穆勒,穆勒深吸口气,双眼紧闭着使尽了极大气力般说道:“没有,她没有!”
顿时人群一阵交头接耳,此时中间又发出了引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