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星槿闭了眸推开烦思。
还是别去眼了,这宫里是想多事多,说多寿少。她虽得了德主子眼帘由御膳房转来当个近婢,可她这位主子却绝不是面见的那般“顺柔”。低顺、不多话的女子千千万,可能坐上嫔位的却只此一人,而且……一个人坐着便一动不动可持两个时辰心思的女子又有几人?更何况——这位主子竟可睁大着双瞳直视帘顶一夜到天明。
只要把这两样想起,木槿便觉得寒气快速袭便全身,冷冷打了个寒颤最终抛开神思转身强迫自己入了眠。
妃嫔的命运在这皇宫之人都那般嬴弱,更何况她们这些奴才,还是过一日是一日的好。
这一日的请安除了宝仪,其他后妃都被太皇太后打发了,三人坐在慈宁宫内殿里话聊等着早膳,不多时,便见一淡棕色的小团骨溜溜低地移了进来,宁芳定睛一看,可不就是袖狗,睁着大眸子向太皇太后询道:“这可是小东?”身亦未停,低蹲下口手并用地唤着。
“呵呵,你这丫头,见狗竟是比人还亲。可不就是小东。”
小东胆小,见了生人嗅着几不可见的鼻子叨叨了半天觉得熟悉,便下意识向宁芳投怀送抱而来,喜得她双手裹着狗儿过顶转了多圈才抱在怀里坐了下来。
太皇太后好久没见这般喜形于色的人儿了,自个儿也是乐呵,端着碗儿连平日难以下咽的药都多喝了几口。苏茉儿看了,亦眯着眼睛满含心慰。
透过小东,其实宁芳更想知道她的“阿行”去哪里了?可见众人都这么高兴,像遇见到什么中的不忍搅了他人的乐去。
直至出了慈宁宫大门,她才招了小九子问起。
这小九子虽既没跟着宁芳南下,也没能留在宫中,可那鬼灵劲比当年的李德全只多不少,小道消息更是几耳框都塞不下。
小九子小心抬了抬眼睑,半天才道:“主子您宽宽心,阿行……阿行不愧是主子养的好猫儿,和您那是主仆情深那。嗯——嗯——您可能不知,自您留开宫里去了五台山,阿行那猫儿的魂也就随着去了……”
小九子的嘴还在巴巴地说道,可宁芳心里已经明白。算算日子,她离开时阿行也已八岁了,普通猫狗的寿命最长也不过十一二年。没见到亦比亲眼见了心爱宠物离去来得好受些。心里虽然明白,可毕竟有感情,心下怅然间便不想回宫,领了一行人进了慈宁宫花园。
几步间便来到吉云楼前。有太多人事在这三寸之间发生,就与这重新移种的曼陀罗,生了落,落了发,发了再生,生生往复,交融往替,直到枯死的那天才算是有了了结。
枝头犹在,美人已逝。那些康熙四年初来宫中的美人们到如今可曾安在?四位消逝过半,余下的也已时过境迁。反而是那些没幸留于宫中,至少还保有生命与可能的幸福。
人生就是这般,最初的不一定就是最好的,离开的不一定得不到幸福。
出神间那半黄半残的枝间闪出一抹青绿的影子,远远细看,竟是如康熙四年初见时那个女子般,一席浅绿宫装,微抬首寻目枝间纷媚,若不是此时枝间已不见红绿,宁芳几乎以为便是回到了过去。可只这般,也叫宁芳心内一颤,惧怕着退了几步。
身后的温腕立时扶住,不快忘去那枝下之人,在看清之外亦有惊惧失神。
顾问行见了那女子,不动声色轻道:“主子,那是皇上与贵妃特意进封的德嫔,”除了第一眼,他再未看那女子一眼,上前虚扶了宁芳以微可不闻的声音道,“正是因为长相封来立把的,”他瞪醒了温腕,扶了宁芳近坐,以常音道,“主子还没见过德嫔娘娘,娘娘来行个礼吧。”
乌雅氏本是宫女出身,虽因为面貌进了位亦得了阿哥,可深知宫里的这班子有头有脸的内侍是一个也不能得罪的,便轻缓缓上前了给太后行了礼。
近处去看,宁芳到瞧出些此女同赫舍里氏的大异来,虽有相像的七分,却多出女媚少去端庄来,只怕更是甜蜜了几分。而那双眸子,清透至底温润如水啊。
心下大叹了口气。
到底是不同的。
“怎么前次不见你?”分清了此人,宁芳到不惧了,可有可无而问。
“婢妾前次轻染了温寒,有恐失传便未曾进见皇太后,在此给皇太后请罪,请皇太后折罚。”
只这么一句便叫宁芳失了心情,正想摆手叫其退下却听小三道:“可是她叫你不快了?”
玄烨急急而来,见宁芳眉间仍有未退的心烦,人还未到却厉声发落:“拉出去,禁足三年。”
那乌雅氏即便再温良此时听了皇上的惩处亦是止不住讶异地抬首望来,口中的求饶几乎要发却还是快速隐了下去,重新低垂:“婢妾谢皇上恩典。”
宁芳听了,对小三投以折怪眼枪,把着他近前的手起了来:“好了,禁什么足,这——”
“德嫔。”小九子提醒。
“嗯,德嫔没叫我不快,只是刚刚同我说了一句话怎么就叫我不快了。”
玄烨并未转身,把着宁芳的手于掌却未必放开:“好了,既然没什么也没让您高兴。何况朕的话一出口岂可收回,”见宁芳满眼子不赞同,便补充道,“那就禁足一个月吧,这么个时辰不在自己宫呆子四处遛达像什么样子。退下吧。”
乌雅氏再未抬首,顺从地退出了花园子。
玄烨约莫着此女走远了,使了眼色给众侍,自己把着皇太后的手往南面去。
不论是皇上还是太后的从随自发的离得远了些。
“这女人?”
“孝诚仁皇后一去,钮钴禄家是肯定要上位的,赫舍里氏定不可能坐以待避,亦是要送人进来的。可巧此女便在此时立在众人面前……主意是宝仪出的,凭此女相似孝诚七分,即便以后赫舍里家再送什么女人进宫也说不出什么分争来,更何况孝诚那个妹妹还真没有此女来的相像。”说话间,二人便到了临溪亭,玄烨一个摆手,顾、温、九等人便远远立了亭的四边一动不动。
进了亭合上门,玄烨改把为搂拥着宁芳榻上躺了,居她在怀续道:“这女人不过是个包衣,即便扶了起来也成不了什么气候,对于进位光祖那家必是对朕感恩小心。如此一来,既要堵了赫、钮两家的口,又立了高高鲜明的把子视人,你也可省了烦心去。”
宁芳低首想了半晌,再抬头仔细打量小三的神色:“怎么偏偏那么巧在需要的时候出现?”
玄烨听其到还有这些个敏感,满意的轻吻她的额头:“算你没白在宫里活了这么些年,到还有些灵性。”
宁芳小小一哼,到也没说什么,毕竟自己确实不怎么动脑的。
“这便是此女聪明之处了。哼,近宫数年以她这长相却偏偏无声无息……有算计朕到不怕,只要真聪明便好。”玄烨闪了闪阴沉的眸色,放开来,“好了,不说这些了。怎么请完安也不回宫到在园子里遛达起来了,我可是一下朝便去寻你了,本想叫你一起起床用膳呢。”
经他一提,宁芳本要问出关于阿行的事也止住了。已然逝去的便是逝去,纵是问起又能如何?更何况小三与阿行的亲腻虽不如她,可一个人的宫里只怕阿行的离去对他的震撼和思忧反比可记情于山水的自己更胜些。此时再提,不过是徒增彼此的伤心共鸣,于以后的日子并无意处,不如释然。便怒道:“你还有时间找人吃饭?先想想怎么让那些灾民吃饱吧……”
二人絮叨不过是些日里朝间之事,却全什么章法可寻,点点星星间便如日似月可如一生。
木槿见德嫔满面神思归来便入了内室不叫人打扰,拉过跟随而去的宫女相问之下不禁奇怪。被禁了足怎不见担心之色呢?
立在室外半个时辰,便听德嫔轻唤。
“本嫔一个月不能出宫,你去取些现样的点心给贵妃娘娘送去,就说是虽知娘娘不缺,却胜在心意,烦问四阿哥安好,婢妾便心足了。”
顺柔见木槿领命去了,直盯着室外射进的光圈子出了回神。
她想起了阿玛临行前的嘱托,想起了哥哥纠结的眉头,想起了小弟不舍的眼泪,还有额娘临终前多多不舍的手劲……
她要的不多,真的不多。只要再一点点,一点点……
这日九月十八,小三以地震祷于天坛去了。
宁芳刚用过午膳便听敬事房总管哈代求见。
那哈代一见,真真是比自己离开时丰了一圈,哼哼间如个大球般进了来,哼哼间行了个本是极晚对其却困难的大礼:“奴才哈代给主子请安,主子吉祥,主子吉安,看主子容颜依旧、精神烁意奴才便心下安然,觉自是睡得更香了。”
这哈代,这张嘴只是练得更精了。
“怕是吃得更多了才是。”
哈代一听,到更是乐呵,跪在地方扯着那张肥脸全不见眼睛:“承主子贵言,奴才以后定当更为是才是。”
宁芳摇摇头,示他起身:“看你这样子,也知这几年宫里更是如鱼得水了,只是——”
“看主子说的,奴才再如小鱼儿得了水也夺不住主子们的天地不是,呵呵,”他勉强爬起来,近了几步,“奴才知道主子是菩萨心肠,亦常常教诲奴才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不是,呵呵,奴才便有样画样子,以主子的名意在城外施三百两银子捐了个粥铺,也是奴才对主子爱戴于奴才的小小小小回心不是……”
这哈代扬扬洒洒不知说了几麻袋几车子,才说道正事上:“主子您几年在外不怎么清楚宫里的旮旯犄角什么的,不过主子放心,只要主子提唤,奴才就是胖得走不动了也会滚着来回您的话的。”
“哦?那你说说,这宫里都发生了些什么?”宁芳正无聊着。
哈代下意识看了眼顾问行的脸色,笑面道:“看主子问的,还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都是些过去的事,怎么能拿那些个俗事扰了主子的好心情不是。奴才的意思是,奴才可是一心身着主子的,在奴才心里,那可是只是……”
待这个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