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叙了几句话,楚岚深深看了越倾一眼,深深一礼,辞别,“越家小公主,再见,请多保重。”此生,不再相见。
越倾眉峰微捺,沉默片刻,点点头,“你亦保重,后会无期。”
室内一刹那静了,两人对视一眼,楚岚转身离去,胤誐看了看越倾又看看楚岚,也跟着一同回去了。叶蓉看看越倾,脸色有些黯然,还有淡淡的伤感,却没有任何她所想象中的那样剑拔弩张针锋相斗的激烈情绪,满腹疑团实在是压不下,也顾不得诸位皇阿哥还没离开,忙忙问道,“你不是说跟她是世仇吗?怎么……感觉挺像朋友啊。”
还是关系不错,心思相合的朋友。两人刚才说了几句话,明明每一句她都听得见,可结合起来感觉就是有些怪,总觉得里头的意思不太明白,含着什么谜团一样。尤其是最后那句话,后会无期?!
越倾微微一怔,摇摇头,却见大家亦是困惑好奇担忧的看着自己,几分好笑几分感怀开口,“我跟她本来就没什么仇恨,说是世仇不过是好玩而已,既然难得重逢在异世,她有所求,我肯定会答应,这本身就是一种缘分。况且,她性情不错,永璂这辈子也算有福了,如果可以的话,她肯定会是个不错的贤妻良母……”说到这里,有些怅然。
“好玩?有用世仇说好玩的吗?”叶蓉不信,总感觉里头有什么故事,虽然失礼,但压不下好奇,走过去,一边替越倾揉着肩膀,一边讨好的端茶递水,还把翡翠盘里的桔子殷勤的剥开一瓣瓣摆出花样子放到越倾面前,“说啦说啦,既然你也说没什么仇恨,就当做故事让我听听啊。”
宫中实在是沉闷无趣,都没乐子的,之前还想看戏,结果五阿哥跟小燕子被圈了,晴儿又下嫁柯余新为妾,紫薇倒是正妻,算是全了柯余新的“伟大梦想”——让她非常郁闷啊,当然她不敢因为自己想看戏就把他们拎出来,万一出了什么岔,可就麻烦大了,也没有因为自己无聊就找人麻烦的道理。况且,她作为皇后的工作量还是非常庞大,即使有太子殿及十三爷帮忙。
难得叶蓉这么殷勤谄媚,越倾忍俊不禁捏了捏她的鼻子,仿似不够又捏了捏她的脸,“行了,安分坐着吧,这些事说起来可是蛮复杂的,但也能用一句话概括之,既然你有兴趣,就听我说几句吧,当趣闻闲语也不错。”
被她这样一闹,因为重逢故人泛起的惆怅哀思便散了几分,虽然心里还是淡淡苦涩,面上却能恢复成平素的浅笑宁和。拿起面前的一瓣桔子,放在嘴里咬了咬,让酸甜的味道从口腔漫开,停了停,这才笑着开口,“嗯,不知道是孽缘还是孽债,楚家跟越家之间每一代都会有人死在对方手上,战争年代更多……听说我爷爷叔公那代,他们楚家死了十七个,我们越家死了十五个,虽然都是战争惹的祸,然则这种巧合倒让人毛骨悚然兼无奈了。”
“据说这段孽缘还是从宋朝开始,到我那一辈,应该有近千年的恩怨了吧,所以,这个世仇还真是名副其实。不过,我们本身对他们没太大的仇恨,那些死伤亦非仇恨所至,不过是立场身份地位权势所限,为了各自利益私心才……很多时候很多事情都是无可奈何,而且并非特意狠戾施辣手。所以,平时就算见了面也不会怎样,不过是相见比不见更好而已。”
叶蓉瞪大了眼,呆愣住,揉揉太阳穴,头痛的模样,举手问道,“等等……你说一千年的恩怨?从宋朝开始,你们家到底存在多少年了啊——”这种情况算什么?世上还真有千年恩怨啊。
“很奇怪吗?”越倾不解偏头看了看她,“我家,楚家,还有李家——至少我知道有十几家都这样啊,不过就是族谱厚了点长了点而已,你家其实也应该差不多这样吧,只是族谱没记载罢了。几十年前的那场浩荡,把很多家族的族谱都给毁了,大家而后也渐渐没去在意这些。历史上不是有好几次的大移民吗,路途艰难,族人分离,颠沛流离,人事多错迕,很多东西就没流传下来,湮灭在历史的尘埃中。”
她说得理所当然,叶蓉更为困惑,“是这样吗?”想了想,貌似她家还真没族谱流传下来呢,所以就接受了这个解释,然则隐隐中还是觉得没这么简单,但见越倾不再说,也不好再问下去。
胤礽胤禩等却深深看了越倾数眼,那温淡的笑意,柔和怀恋,似乎在想着什么旧事,仿佛察觉到他们的注意,抬眼微微一笑。顾盼间端庄自然,行事有礼有节,一行一坐挺拔从容,言语温润,做事稳重利索——原来是大世家出来的,难怪气度如此不凡,若非她不说,只怕一生旁人也未必看穿那伪皇帝的身份,实在是比弘历更有仪态。
他们之前就觉得奇怪,就算再怎么厉害的普通人,冷不防的成为皇帝,那气度可威势不是人人都能装得像,越倾本人只说自己非常普通,可她那样像普通吗?不过,她说这话时倒不像是在谦逊,大概是真的这样想吧。
心态从容宁和,自然做事怡然大方。
只是眼下语意淡淡,悠然宛如叹息,一笑掩下所有感伤,倒不好多提旧事了,他们在此算是兄弟重逢,旧怨尽解,轻松怡然宽心,再无半点当年的为权势疯狂肆意恨戾,自然感觉很好。而越倾则——
“对了,刚才楚岚怎么喊你小公主的?”叶蓉转了另一个话题,感觉越倾此刻心情不太好,忙忙又道。
越倾怔了一怔,脸色微变,若非几位皇阿哥均留意他,都未必看见,停了停,越倾才笑道,“咱们在家哪个不是被称作小皇帝小公主的,这有什么好说的。”叶蓉“啊”了一声,感觉有些敷衍的味道,“那,那她到底是来干嘛啊?”更加困惑了,好像就是单纯来走一遭一样。
越倾伸出两只手指,淡淡道,“第一来示弱,她只是告诉我,他他拉家人她护定了,请我看在她的面上多照拂几分;第二来示威,嗯,或许说是看热闹吧,毕竟我变成男人了,当然来嘲笑几句。”叶蓉似懂不懂的点点头,还欲问,头上被越倾又拍了拍,“好了,热闹看完了,故事也听完了,是不是该做事了?”
这就是婉转的驱客令了,叶蓉只好乖乖起身,“知道了,那我回去坤宁宫了。”在场的几位皇阿哥均是头一次见越倾明晃晃逐客,虽知有故,然则还不曾开口,便看到越倾已经转开脸,看着大殿的一处角落,垂眼,只是静静坐着,整个身子都缩在光影之下,透出几分软弱与憔悴。
暗叹一声,纷纷离开,留个空宁的地方让他慢慢收拾心情。
有些时候有些事情,旁人是无法插手,只能靠自己。
——
回到将军府,因为雁姬突然被宣入宫而有些担心的他他拉老夫人一听到她回府的消息,忙忙出去,却见她带了两个羸弱娇柔的女孩回来,愣了愣,雁姬上前先对她施礼,搀住,这才解释说是皇后娘娘赐给她的宫女,因为这两人是她娘家的远房亲戚,见岁数差不多了,才赐下的。虽然有些疑惑这两个宫女的年纪,但见雁姬眼色肃然,便知有缘故,他他拉老夫人便笑着说她辛苦了,把人丢给管家带下去。
回至内室,雁姬这才把事情真相说出来,当然,是修改过后的真相。这位就是传说中的“新月格格”。因为她的独特行径在京城贵妇圈里还是非常有名,虽然皇宫八卦乱罢容易惹麻烦,但有些事却是无法禁止的,毕竟一个口口声声喊男人的名字,直呼天神,又高呼爱情伟大的格格可是非常惹人侧目。因为努达海奉旨救下端王一脉,结果就被这位格格缠上了,努达海苦恼不已,连门都不敢出,格格则在后宫对着皇后大言不惭,信誓旦旦,差点没让皇后下手对付他们家(勾引格格这个罪名可不轻啊),后来他们把事情经过说清楚,这才勉强让皇后没迁怒。然则这个格格一年多依旧痴心不改,气恼之下,直接把人丢来,你们要收房就收房,不要就——总之,别让她把皇家格格名声给闹臭了,你们收拾妥当吧。
其实对于这位新月格格楚岚还真没什么好心,永璂可是跟她详尽报告过,自从他来了后,可是对这位格格不曾有过任何逾越之举,更是因为知道有过大逆不道行为后注意保持距离。按说之前两人虽然有些暧昧,但也不到生死相随情意相合的地步,他都冷处理了,可这个格格怎么还一片痴心不改呢?时间过了一年有多,还继续念念不忘那些月下马前旧事,甚至走火入魔迷障住,误以为自己跟那个谁谁怎样怎样过。天天时时自说自话,她可不信越倾不曾想法去纠正她,但看来效果不大啊,反而更差了。连她在宫外都知道这位格格想男人想疯了,名声烂到大街去!
谁年少轻狂时没遇过几个烂人,初识情滋味,易受蒙蔽,捧出真心,却被利用被牵着鼻子走。到后来,时间长了,经历多了,见识长了,自然就懂得克制懂得珍惜所有,那些孽缘孽债也就随风而逝。然则这个新月格格偏偏固执痴狂,根本不看事实。既然有胆抢她男人,就得有胆接下她的报复!
他他拉老夫人眉紧皱,“皇后娘娘真的不会怪罪咱们?”她也听过这个格格的事迹,被她这样闹法,自己儿子的名声全毁了,虽然外头没有提名道姓说过努达海怎样,然则谁不知道是努达海奉旨援助端州,救下端王最后血脉的。救命之恩他们也不求回报,奉旨办差尽心尽力而已,然则这格格——真是恩将仇报啊!
“额娘放心,皇后娘娘已经明示下了,她赐下的是宫女,生死不论。”雁姬从容一笑,嘴角勾了抹嘲讽,“咱们家和琳年纪差不多了,在家自是可以娇惯些,宠着些,然则嫁出去就受苦了,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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