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听此言,魏暮心中隐隐觉得此事有异,面上却还不动声色:“有什么不可能的。这样罢,你把它给我,等小玲回来我再给她,如何?”
“也好,那就麻烦你了。”芳卿说着,把香袋往魏暮手中一塞,看他似有心事,便也不再多谈:“不打扰你了,我忙去了。”
“好,好。”魏暮答得心不在焉。
芳卿无奈,摇摇头走来了。
魏暮看看手中的香袋——现在,他的心事又多了一桩:小玲那孩子,一向此物不离手的,怎会将它落在李家?而且,这两天也没见她找这玩意——还有就是今天,她去哪儿了?这孩子守礼,离开府门三丈以外,必先禀告,今日为何不告而别?
魏暮一面想,一面走,不觉从前院走到后|庭,当他行至狗舍附近时,里面的狗突然疯了似的,一个劲对着他狂吠。
魏暮吃了一惊,后退几步,看着狂吠不已的狗,忽而想到那日赵熹说起在李府时,狗也曾对着小玲叫个不停。
想到小玲,魏暮看了眼手中的香袋,似有所悟,忙回到房中关上门,研究起那个香袋来:他将香袋拆开,把药材取出,一味一味地仔细辨认,反复数次,辨认的结果令他大吃一惊——这些药配在一起,能控制人的心智!
小玲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定是有人给她此物借以控制她来答道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魏暮心道:若果真如此,那她……岂不就是奸细?
照此思路想下去,魏暮的心渐渐不安起来:若她真是奸细,那她会在哪里?不告而别,应该是见控制她的人去了,赵姑娘走后,就再没见到她,到现在已经两个多时辰了——一见两个多时辰,就不怕引人怀疑么?难道……魏暮不禁想到了那个最坏的可能。
灭口!他们要将小玲灭口!魏暮立刻冲到小玲房间,不停地翻找着,希望能找到一丝有价值的线索可以救小玲一命,但翻来翻去,却什么也没找到。
翻过一遍,魏暮停了下来,无力地看着凌乱的房间,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心绪才稍稍宁静了些。此时,他忽然想到,他们若要杀小玲,必不留其母,既然一时找不到小玲,先救她母亲也好。
想到此,魏暮立刻驾好马车出门,直奔城北小玲家。到了巷口,魏暮将车停好,快步走入巷子,来到门口,只见大门洞开,地上血迹斑斑,心知不好,急忙冲进房中一看,只见玲母已倒在血泊之中。
那一刻,魏暮愣住了,他没有上前查看,也没有退出房间——那片刺目的鲜红,瞬时将他心底最深的那道伤疤再次划开,记忆如鲜血一般喷涌而出——他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父亲行刑,母亲自杀的那一刻。
“呜……”一声低微的呻|吟,将他唤了回来。人还没死!魏暮心中燃起了一丝希望,他跑过去,紧紧抓住她的手,急唤道:“莫大娘!莫大娘!”
莫大娘艰难地睁开双眼,看着他,吃力地吐出一个字:“西……”
“西……”魏暮急问:“凶徒往西边跑了?”
可是,此时莫大娘已是有出气无进气,伸手向角落一指,便迅速滑落,气绝魂离,唯有一双眼睛还睁得大大的。
魏暮的手颤抖着,将她的眼睛合上,抱起尸体走出巷子,安放在车上。
再次驾起车,魏暮茫然地向西而行,此时此刻,他已无法思考任何问题,脑子里全是那张死不瞑目的脸。
她的眼睛……她的眼睛!那双眼睛在魏暮的脑海中越来越清晰,那里面,没有恐惧,没有愤恨,只有无尽的焦急与担忧。他终于明白,一个母亲,死前最牵挂的就是自己的孩子。因此,这个“西”,一定与小玲的下落有关。
小玲在西边!魏暮向着车行的方向望去——西边亦无际,该从何找起?魏暮想起莫大娘手指向的那个角落,集中精神,努力回忆,终于想起来角落里有一尊佛像。
西……佛像……莫非是西林庵?小玲在西林庵!魏暮挥鞭策马,向西林庵飞驰而去。
来到离忧山麓,马车难行,魏暮下车疾行上山,向西林庵赶去。来到庵里,魏暮已是大汗淋漓,顾不得喘息,便在庵里寻觅起来。
前面没发现异样,魏暮又来到后院,仔细查看,忽见一处土地似被人翻过,还有血腥之气,心中一沉,连忙将土挖开。
他终于找到了小玲。此时的小玲,满身血污,小脸苍白无生气,魏暮颤抖着伸手一试,余温尚在,鼻息全无。
见此情景,魏暮不由得心中大恸,抱起她,轻声道:“对不起,我来晚了……”
魏暮抱得很紧,似乎要阻止小玲的身体渐渐变冷,但终究,那代表生命的温度还是一点一点地流失,直至完全冰冷。
魏暮再一次看着那张毫无生气的小脸,心中暗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出凶手,告慰你们母女在天之灵……
许下心愿,魏暮强抑悲愤,将此事前因后果细细想来,认真分析,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小玲自赵姑娘醒来便未回家,没见过母亲,莫大娘怎知她去了西林庵?若是小玲先见过母亲再来西林庵,似乎也说不通——首先,小玲无缘无故,为何突然要去十几里开外的西林庵?她没出过远门,又如何来到此处?另外,凶手又如何得知她要来此处?看来,应是凶手诱她来此。所以,若小玲当真是先去见了母亲,也必定有凶手陪同。可如此一来,又何必多此一举,将她们母女分而杀之?看来,凶手是有两拨,一拨将小玲诱骗至此,另一拨,则去了莫大娘处,告诉她小玲在此,将其杀害。
魏暮慢慢放下小玲,站起身,冷笑一声:“看来,是想将我引到此处,一并除之。好,那我魏暮今天就来会会你!”
魏暮转身寻人,恰见一尼朝这边过来。魏暮迎上去,双手合十道:“师太,在下有礼了。”
那尼还礼:“阿弥陀佛,施主有何见教?”
“在下有一事想请教师太。”魏暮说着,侧身相请:“师太这边请。”
那尼被魏暮引过去,不想竟见到一具尸体,吓得闭眼合掌,连声念佛:“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师太勿慌。”魏暮问道:“师太可曾见过她?”
那尼念了几句佛,心情平静了些,但仍不敢睁眼,颤声答道:“不瞒施主,贫尼今日确实见过这位小施主。”
“敢问师太,她是一个人来的,还是和别人一起来的?”魏暮再问。
“阿弥陀佛,她是和一位老施主一起来的。”
“师太可还记得,那位老施主是何等模样?”
那尼略作回忆,答道:“是一位五十老妪,衣衫褴褛,眇目跛足。”
“再请问师太,师太可知,那位老施主现在何处?”
“适才贫尼见她往后山去了。”
“多谢师太。”魏暮说道:“在下有件事,想拜托师太,不知师太能否答应?”
“施主但讲无妨。”
魏暮道:“在下有些要紧的事,无法带着这孩子,但又不忍见她尸身暴露于此,不知师太可否借在下草席一张,将她尸身覆盖,停放妥当,待在下了事之后,再回来带她下山,另行安葬。不知师太意下如何?”
“阿弥陀佛,出家人慈悲为怀,自应如此,施主所托之事,贫尼会尽力办妥。”
“如此多谢师太了。在下先行告辞。”魏暮再次双掌合十,转身向后山而去。
☆、嫁祸毒计
魏暮行至后山寻人,当走到离西林庵一里开外时,见有一人背对自己执剑而立,不过,此人并不是什么五十老妪,而是名三十左右的男子。
男子闻声,转过身来,冷冷地看着魏暮:“你终于来了。知道我要干什么吗?”
“小玲是你杀的?”魏暮不答反问。
“是又怎样?”男子一脸不在乎。
“谁指使你这么做的!”魏暮声色俱厉。
男子冷笑一声:“老子就是手痒了想杀人,用不着别人指使!”
魏暮怒极,顾不得自己手无寸铁,便动起手来。那人亦拔剑迎战。魏暮本以为会遭遇一场恶战,岂料此人虽残忍歹毒,武艺却十分不济,自己虽无兵刃,但十招之内,已将其制服。
魏暮以彼之剑指彼之喉,厉声喝问:“究竟是谁指使你的,快说!”
男子依旧冷笑,看着他,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听说过田横五百壮士么?”
魏暮闻言一惊,急忙收剑,但为时已晚,此人片刻之间,已触剑身亡,无丝毫犹豫。
魏暮看着横在地上的尸体,不由得叹了口气:此人乃是一名冷血的亡命之徒,不在乎任何人的生命,包括他自己的。
叹罢,魏暮将尸体扛上,返回西林庵。来到庵里,魏暮先把尸体放在后院,去找之前那位尼姑。
尼姑将小玲的尸体交给魏暮。魏暮心想,以自己一人之力,恐难以同时带两具尸体下山。正踌躇间,忽见两个猎户打扮的人走过,上前一问,方知此二人是来庵里歇脚的。魏暮给了他俩一些银子,请他们帮忙搬杀手的尸体,自己则搬上小玲的尸体,一道下山去了。
来到山下,将尸体抱上车,魏暮别了猎户,驱车回府。中途路过李家,魏暮停车上前,欲找李蕤商议此事。
那门子认得魏暮,忙上前道:“魏先生,来找我们公子?”
“是啊。”魏暮道:“烦请小哥通报一声。”
“真是不巧,”那门子道:“公子出门访友去了,至今未归。”
“既然如此,”魏暮道:“请小哥转告于他,魏暮有要事,请他务必来公主府一趟。”
“一定,一定。”门子连声答应。
魏暮谢过,继续快马加鞭赶回府中,刚到门口,便见芳卿等人叫着他的名字迎了上来。
魏暮看着大家,问道:“你们都在门口做什么?”
“你莫名其妙地翻了小玲的房间,又莫名其妙地跑出去大半天,大家都很担心你。”芳卿说着,轻声叹气:“只是……我们也做不了什么,只能在这干等。”
说完,又瞧了瞧他,语带关切:“脸上